随着船往上游一路走,白癸站在魏坚的身旁,道:“祁寻的胆子可真大。”
“要不然当年他也救不了我。”魏坚中肯地给了他一个评价,“人不可貌相,这话在他身上可算是最贴切了。”
“老实说,我也特别好奇他到底有什么目的。”白癸低声道。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魏坚道:“而且……我觉得就这么带他去盛京,未必是好事。”
“唔……虽然我能理解你,但好像别人也很了解你。”白癸道:“总不能耍赖把人留在行宫吧?”
魏坚迟疑了半晌,忽然说:“这个办法不错,我强项。你觉得……就用他浑身上下都带毒,太危险了为由怎么样,把他关在这里绝对安全。”
白癸被他逗乐了。
“你把行宫当成什么地方了?又不是刑狱。”
魏坚抹了把脸,说:“也差不多了。瞧里面寸草不生的模样,连梁今今那种见过世面的人都觉得不是什么好地方。”
白癸没想到魏坚能主动提起梁今今,诧异地看他一眼。
魏坚深吸了口气,说:“白癸,老实说。我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白癸被他说寒毛都立起来。
周统领带的人的确不多
统共就一条船,还算上了他本人以及魏坚和白癸。一共算起来才七八个人,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其他人全都拎着船桨,各占两边,憋着劲奋力划桨。
弄得魏坚觉得这几个士兵只不过是周统领带来给他们玩划船的。
这一条不太大的船,摇摇晃晃地一路往上游慢腾腾划着。这悠闲的气氛,颇让人有种他们只是来游山玩水的嫌疑。
只不过身为游手好闲最佳人选的两个人都没什么心思。魏坚和白癸都怀着一股子矛盾的心情——想快点到地方,抓到人。早死早超生。又想再慢一些,最好人跑了,给他们一个机会抓人。
就在极度不安的焦虑下,船身忽然晃了下。周统领站起来,立到了船头遥看了一会。
魏坚心七上八下的,忍不住要开口,就听周统领低头对坐在他脚边的人说:“就前面的浅滩。小心点靠岸。”
魏坚和白癸相互对看了一眼。
一行人下了船。周统领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侧头朝跟在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魏坚和白癸走在最后面,看着前面的人四散窜入了山林,眨眼间没了影。周统领抬头看到了他们,招呼说:“这一带原来有个山中村,后来因为水盗肆虐,就被朝廷征用建了个据点。不过也就用到天津馆出现,之后就交给天津馆管辖了。”
魏坚听到天津馆三个字,若有所思了一会,道:“周统领掌管东大营。这边和太河接壤。平时应该就有接触吧?”
“那当然。”周统领道:“我也不瞒你们。祁寻的消息就是从天津馆那边接手的。”
魏坚一听下意识地皱了眉,心底那股强烈的不祥感更加重了。
白癸将他那闪烁的眼神看在心底,趁着周统领回头给他们带路,悄声问道:“你怎么了?”
魏坚斜他一眼,忽然一把箍住了白癸的脖子,将人拉近了一点,嘀咕说:“白癸,我有预感……我们可能会碰上梁今今。”
白癸:“……你不是把人送人了吗!”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我难不成还亲自押送她回师门吗?”魏坚一脸暴躁,“我堂堂三皇子,亲自送她上的船,给足了她面子吧。”
“那……都上船了,不至于还想不开要下船掺和这件事吧。我觉得梁姑娘不是这种没有分寸的人。”
魏坚认真解释道:“我不是说她没有分寸。她可有能耐了……哎,你刚才听到了吧,老周说消息是从天津馆来的。说明天津馆在查这件事。这是欠人情的事儿。老周这种脾气的人绝对不会主动招天津馆。我敢打包票,肯定是天津馆自己去查的。”
“……”白癸不太敢相信,“你的意思是,是汪铭那小子掺和了一脚?”
“汪铭不知道这件事啊。”魏坚看着白癸,“你仔细想想,现在谁知道这件事,还能让天津馆动手?”
白癸:“……我以为梁姑娘不会这么冲动。”
魏坚:“也不算冲动。如果真是她,还知道利用汪铭,也算很有手段了。”
“可为什么呀。我不认为梁姑娘会热脸贴冷屁股到这种程度。”白癸正儿八经地评说道。
“呸,会不会说话?”魏坚不着调地埋怨道:“我猜她并不是因为我才对行宫那么感兴趣。你还记得她一开始参与祟尸案的时候就表现得异常活跃。那不像是单纯只是为了她师傅才做这些事情。”
“哦,还有隐情?”白癸道:“魏坚,你推卸责任能不能稍微用点心。这么蹩脚的理由扔出来。是个人都不会信。”
魏坚怒道:“白癸,给我清醒点。咱们就事论事。不要动不动就谈感情!”
“我保持原始意见。这个梁姑娘就是看上你,为你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白癸道:“就是热脸贴你冷屁股,可怜。”
魏坚一把推开了他,道:“没法跟你说理。”
走在前头的周统领无奈地笑了笑。
从浅滩上往山内走,只有一条窄小的山道。山道还算平整,路面上有人为铺上的石子。三人一路沿着这条道往里面走,不多时就见到了不远处的茅屋。
周统领这时候回头,指着前面说:“就在前面。”
魏坚心往上提了提,问:“人在那边?”
周统领道:“嗯,眼线传消息过来,说人到了这里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魏坚拖着白癸快走了几步,直接越过了周统领往里面跑。
兴许是外面的动静引起了里面藏身的人的注意力,两人刚跑进去,就被一股香气给熏了出来。走在后面周统领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把两人给抓了回来。
“还真是不能大意。”
白癸道:“这是毒?”
周统领把两人往边上一放,道:“要不你试试?”
白癸连忙摇头。
魏坚沉着脸,说:“白癸你追不上他,跟老周待在一块。我去追。”
“哎,”白癸连忙喝住了魏坚,“你百毒不侵吗?还你去!”
魏坚道:“我会武,闪得比你快。”
“你火眼金睛吗,那无形的毒飘过来,你还能看得到?”白癸不甘示弱,“我也去。你们之前不是说他的毒对没有武功的人不会见效吗?我不就是最佳的人选。万一你中招了,我还能帮你收尸。”
“怎么说话那么不中听呢。”魏坚依然想要拒绝,却听周统领道:“我也不赞成白癸去。你不会武对吧。”
白癸憋着一口气。
魏坚朝白癸使了个眼色,说:“跟着周统领,他身边绝对安全。”
不等白癸再说什么,魏坚已经抢先跑进了山林。
白癸追了两步,周统领在他背后说道:“白大人还是不要妨碍他比较好。咱们的三皇子心里有事,就算钻牛角尖也要去做的。”
白癸回头看,迟疑问:“周统领好像话中有话。”
周统领元哂笑了声。
“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话不要说太明白了。”
白癸疑惑地看着周统领。
周统领是个年过四十的糙汉,五官平和,眼神刚毅,身形不算修长,但精悍有力,一看就是常年在军中过日子的人。白癸听说过他的事迹——周统领官职不高,但他年轻的时候就跟着先宗打江山,在军中度过了他人生的大半时间。
可不管怎么看他,也不像什么细心的人。白癸冷不丁听了他说的话,心底忽然有点发毛。
他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
问题是魏坚的口气不像是跟他能推心置腹啊,应该不可能跟他说这些东西。
周统领无端叹出一口气。
“你也不用担心什么。我不会害三皇子的。”
白癸一番话在他胸中百转千回,最后只蹦出了一个哦字,又细细琢磨了一会,忐忑地问:“我能知道您是站哪边的吗?”
周统领道:“自然是站在正统那一边的。我忠于先宗二十多年,再换一个人尽忠太麻烦了。”
白癸登时放空了自己的神情,喃喃道:“这样啊。”那和魏坚推测的八九不离十。
周统领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们别把先宗想的有多坏。他一国之君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白癸扯了嘴角,勾出一点平淡的笑,道:“食人俸禄,我懂的。”
魏坚跑进了山林没多久,就碰上了他预想中会遇到的人。
梁今今正轻手轻脚地在昏暗的树丛中闻味道,被魏坚被拍了一记,差点被吓去了半条命。她回头,瞪着眼珠和魏坚对视了一小会,忽然回过神,压着声音说:“你怎么会在这!”
魏坚没好气地说:“这问题应该是我问你。还以为你听了我的话走了,至少会避着我一点。”
“我避了啊!”梁今今懊恼,“谁想到你会来这里!”
“天津馆的人送了消息给周统领,我猜他们是不想得罪东大营的人。你找的帮手保密性不行啊。”魏坚道。
梁今今皱眉,小声说:“……汪铭对这一带熟嘛,我刚好碰上,就多问了一句。”
魏坚抬手。
“反正都已经在这呢。”他还能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