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今今轻咳一声,道:“所以呢,今天要从这里所有的女人当中找出凶手。”
被排除了嫌疑的男人们开始在底下起哄,尤其是散猎那边的人。
有人高声调笑道:“这位女侠,我看这里所有的女人只有你是有武功的,难不成这个凶手就是你?”
结果被站在一边的钱叔压着声音呵斥了一句,不满地在旁边冷言冷语的嘲讽。
梁今今淡定道:“我力气很小啊,一般打不过男人。跟我熟的人都知道。我惯用取巧的武器,比如这种小刀。”说着她抬起手,露出了夹在十指间的森森刀片。
场面一度陷入诡异的静寂。片刻后,梁今今收了手里的刀,继续道:“另外,再给你们解释一次。为什么凶手一定是女的。”
“因为香味。”她刻意停顿了一会,吁了口气道出答案,然后继续问,“除了死者的身上,你们闻到过哪个男人的身上有这么浓重的香味?”
场上的人一阵唏嘘,不安分的人忽然又出声道。
“可是现场没有人亲临吧,怎么知道当时现场一定有香气?又怎么确定那香气不是死者身上的?”
梁今今嗯了一声说 :“因为对方要动手,就一定要发功。内功一旦提起来,就会催动体内毒气噬体。现场有没有香味,你们不知道吗?我记得听你们说过,死者身上有钱进宝不一样的香味。同样是死的五个人,想知道为什么香味会不同。”
钱叔忽然道:“姑娘,能先停一会吗?我想和我们这边的人说几句话。就在外使府,你们不放心要跟个人也没关系。”
梁今今正说在兴头上,下意识要拒绝。
却听白癸出声劫了她的话:“可以。武胜,你带钱叔他们进后院那里,好生招待一下。”
武胜躬身应是,随即带着人从后门进了府内。
散猎那边的人居多,这一走,就剩下了范远东这边和白癸他们几个人零零落落的站着——汪铭很自觉地没有跟过去,而是留在这里。
白癸压着情绪低哼道:“妹妹好大的口气。这些事情怎么事先不告诉我?”
梁今今道:“那你就要去抓人了。我知道她幕后肯定有人指使她,但是她背后有人。如果没有先把她的后盾打掉,等于打草惊蛇。到时候要是人跑了,事情就讲不清楚了。”
白癸道:“我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梁今今道:“你不是没分寸的人。但是你不喜欢案子悬在那。连杀六人的凶手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以你的性子,不会放着不管的。”
白癸当官才不到半年时间,头一回听到这种奉承地他浑身舒坦。虽然实际上却是在说他成事不足办事有余。
他不由得感慨难——怪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魏坚都会倾心于这位女侠。
白癸叹道:“不是,至少在来这里之前,你先给我透露一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不然,这场子都给你掌控了,万一中间出点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要怎么下手。这种抓捕凶犯的现场,外行极其容易出人命。”
梁今今江湖上见惯了这种事情,之前没想这么多。听白癸仔细给自己说了一遍,才反应过来。
“……好,我以后注意一些。”
汪铭在边上不解地问道:“所以,到底谁是凶手?”
白癸挑眉看他。
梁今今朝他们勾了勾手,道:“附耳过来。”
两男人朝她凑过去,只一会,神色各异地面面相觑,汪铭心直口快一些,低声道:“怎么可能……”
梁今今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人性比你们想象中要脆弱。”
“可那是……”汪铭刚要脱口而出。梁今今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不信的话就等着最后出结果,我知道钱叔带人去后院想干什么。不过,谁都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手心。”
汪铭憋了一口气,好一会才吐出来,急忙对梁今今道:“你,到时候真的不会冤枉好人吗?”
“人是好是坏就在一念之间,真相是不会冤枉人的。”梁今今拍了下身旁白癸的胳膊,说:“还是你觉得白大人会冤枉人?”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汪铭苦口婆心,自己却先乱了。
这时候,一直站在堂下的范夫人忽然说:“大人,我们能问些事情吗?”
白癸抬头,回道:“夫人请讲。”
“事实上,我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范夫人满脸的茫然,“我夫君到底因什么而死?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会招致杀劫?”
白癸原本以为他会问一下和案子相关的事情,谁想对方竟然问的是范远东的事情。当即迟疑了起来。
祁寻那边的事情一了,基本上范远东在里面扮演的角色也基本清楚。但至今还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来论他的功过是非还稍微早了一点。
“范老师的事情,因为和他有关的犯人不在我们手上,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杀,现在还不好说。”梁今今忽然替他回了范夫人的问题,“另外,在我感觉上,范老师的品行不太像是做坏事的人。倒是……”
站在范夫人背后的人忽然惊恐地抬起头。
范夫人往前走了一步。
“倒是什么?现在人都已经去了。我认为是非功过都不是该保密的事情了。”
梁今今笑笑,说:“但也不能无凭无据胡乱说道。这件事还是交给白大人吧,我是江湖中人,对官府的事情无权插手。这次是我多管闲事。”
白癸道:“也是。”
范夫人福身,道:“那就劳烦白大人。”
“等等,”范夫人旁边的姑娘忽然开口道:“你们说的这么模棱两可,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虽然现在不清楚内幕,但是做过的事情总知道的吧。那些是事实,不算胡乱说道。”
白癸诧异地多看了一眼这位范小姐,说:“范小姐,什么东西都有两面性。很多事情在没有前提之下去听,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范远东是你的亲爹,想必你很尊敬他,也不想就着一些所谓的事实,根据自己的判断去猜测自己尊敬的父亲。”
范小姐顿了下。
“所以……确实有些不好的事情。”
白癸叹气,点头道:“告诉你们也可以。过去的几年之中,范远东私入行宫,次数我就不说了,有几次是在行宫档案上记录的,但更多的是没有记录的。他到底进去做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
范小姐问:“行宫里有他认识的人吗?”
范夫人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低声斥道:“瑾心,不得无礼。”
范瑾心嘟着嘴,在她娘亲面前撒娇道:“娘,你不是也很担心爹的事情吗?他们明明知道。一定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能说出来。我们是家属,有权知道这些事情。”
白癸和梁今今对看了一眼,对这个有些蛮劲的范小姐忽生了好感。
“范小姐说的不错,我们是有些原因不能明说。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所以刚才梁……白姑娘说的不错,我们不能就着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拿胡乱猜测的东西糊弄你们。”白癸定神道:“不过,帮忙询问也是我的职责范围。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的。”
范小姐这才罢休,嘟囔道:“……那好吧。”
范夫人对自己的这个女儿甚是疼爱,这种时候还拍着她的手安慰。
汪铭见人家说话完了,又想问自己的问题。
忽然武胜从后面跑了出来,大声道:“大人,不好了!后面出事了!”
梁今今带头往后门冲了进去,白癸一把拦着要追上去的武胜,道:“你在这,保护范家的人。”
武胜慌乱地点头。
汪铭和梁今今跑在前面,白癸追上去,不客气地说:“你也知道会出这种状况吗?”
“……”梁今今道:“还不知道什么状况。哎,武胜呢?怎么没跟上来,我还想问问呢。”
“问什么,三两步就到了。”白癸说。
“那不是要知道下前因后果吗?”梁今今皱了眉。
白癸叹道:“当务之急不是问前因后果,是处理出现的状况。来龙去脉可以慢慢来。”
梁今今兜头被教训了一顿,心底有点闷。却又无法反驳白癸——她也发现自己似乎躁进了。
还没进后院,便看到王林站在门口,迎着他们说:“大人,里面被他们控制住了,我们的人都被拦在外面。”
白癸点头,站住脚,说:“先进去看看。”
院内的屋子里一片狼藉,有人躺在地上,身上和地上到处可见的血迹。梁今今进去一看,认出倒在地上的人里有春歌,当即脸色一变。
动手的人是钱叔,他的面色铁青,脸上的沧桑似乎比之前见到的时候更深了一些。
“到这份上,还不说实话吗?进宝到底是怎么死的。”
躺在地上的春歌抽搐了两下,翻了个身蜷缩起来,虚弱的呻吟声时断时续,听着就像随时都会消失。
梁今今吓得脸色都白了,她看到春歌浑身都在颤抖,当即上去跪在地上把人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