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坚螃蟹似的,特意往边上挪出去了一段距离,到梁今今够不到他的地方才停下。
“……”梁今今瞪着眼把他上下看了几遍,最后深吸了口气,扭头——眼不见为净。
良久,魏坚却耐不住性子开了口。
“你真不怕人跑?”他贴着墙偷听了一会,小声说:“我听里面的动静,一时半会完不了。要不你去找白癸说一声。我明白的,让你一个堂堂的宰相千金去找凶手,实在是不太像话。”
梁今今斜眼瞅他,问:“你又不是人家孩子的爹,站产房外干什么?要找白癸你去,反正我不去。”
“……”魏坚又碰了一鼻子灰,忍不住看天唉声叹气,“真是……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哎,好好的你怎么骂人啊。”梁今今抡起刀就要下手,屋内忽然暴喝一声,“外面的人不要吵!”
两人瞬间噤声,
魏坚朝门口一撇眼,忽然激动地小声惊呼:“看,白癸!”
白癸快步进来,闻声抬头,一眼看到魏坚,脸色便沉下来。他径自朝他过来。梁今今看他一直绷着脸,问:“你还会好好说人话吗?”
魏坚何其无辜。
“喊你也不行啊,你们俩什么脾气啊。我堂堂三皇子都比你们脾气好上千万倍。多学学我!”
白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靠近了两人之后才悄声说:“骂人的事以后跟你算账。今天幸好事先有安排,再晚就要出问题了。”
梁今今一脸莫名。
白癸看她一眼,说:“凶手不只一个人。”
魏坚点头,低声道:“在盛京的时候,我就问过你们,范远东是不是有徒弟。那徒弟一定有问题。”
白癸接了他的话,继续说:“确实有问题。他徒弟刘阿三原本是个应鸠山下老猎户的后代,在钱叔手下做事,后来钱叔越来越稳不住散猎那边,刘阿三就脱离了钱家,拜了范远东为师。”
“可是不对啊,刘阿三身上没有这个味道。”梁今今道。
“确实没有这个味道。所以他不管在谁都手下都赶不上其他的人。”魏坚说:“但他两边都沾边,是个非常不错的卧底。白癸当时在盛京碰到他的时候,说过那徒弟害怕碰上散猎那帮人对吧。照道理,两边对峙,他没道理会那么怕。盛京又是不是穷山僻壤。后来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对他来说唯一且致命的理由让他害怕,那就是他的身份。范远东那边的人一定不知道他原先是散猎那边的。”
白癸:“这个到底有些道理,但我不明白他和这个案子有什么牵扯。”
“那道杀范远东的箭肯定是凶手射的。那一箭射的力道极大,范远东拼尽了全力才卸去了部分的力道。然后毒也正好发作了,他旁边当时离他最近的是他徒弟,能下得了黑手的也就只有他。”
“可为什么冒那么大的危险当场下手?不能事后再做?”白癸问。
魏坚看梁今今,轻咳了声说:“梁姑娘知道。”
“因为妒女这种毒,一旦毒发作,身上就会溢出很重的香味。这个味道不能给别人闻到。不然后面杀五人就起不了作用了。”梁今今愠怒道“如果是真的……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觉得他良心挺痛的,只是事已至此,他已经被逼上梁山了。”魏坚说到这,忽然顿了下,说:“哎呀,好像出来了。”
这时候,门内忽然传出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魏坚却抬起头,看向院外的方向,又说:“哎哟,小九真能干。”
梁今今顿了下,反应过来。
“小九也来了?”
“当然,他可是我的贴身护卫,虽然比不了白癸那种寸步不离身的。”魏坚问她,“我让他去找个人。怎么样,有兴趣去看看吗?”
梁今今莫名问道:“什么人?”
“熟人,大概就白癸这种乡下官儿才没那么运气。”
白癸吸着气说:“说话就说话,皮痒了,我让无名给你挠挠?”
魏坚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白癸看了一眼魏坚,说:“把小九叫进来问问?我们三个人都杵在这做什么啊。”
魏坚朝右侧的墙头喊了一声肖映,只见光天化日之下,一条黑影从墙头利索地翻进了院子,几个闪身就到了魏坚面前。
“三皇子,您要找的人在……那边。”他回头遥遥地朝他翻墙进来的方向一指。
魏坚皱眉。
“那边是什么地方?跟你说了几次了,说话要说关键。”
“……有个小房子。我不知道干嘛的,没进去。”肖映道:“人躲在里面,我让人看着。跑回来跟您报信。”
“停尸间的地方嘛。”魏坚朝梁今今挥手,道:“你赶紧和小九一块去看看,没多少路,跑个来回我翻了了多大的浪。”
梁今今眨眼间就拖着肖映跑了。
魏坚这时候才吁了口气。
白癸看他,问:“有事?”
“当然,”魏坚回身走到窗户边,手贱地推开了一点窗户缝,就听到里面的接生婆怒道:“看什么看!小心长针眼!”
魏坚机灵地躲开了被拍回来的木窗,皱着眉低声说:“魏殷又把我弄回去了。我猜盛京的事情又麻烦了。”
白癸也悄声问:“怎么说?”
“我那皇兄,没事的时候从来不会想到我。我父皇把我撵出盛京,他又是在父皇面前吹风,又是通过周统领插手行宫的案子。多半是有什么事情用到我了。”
白癸绷着脸,说:“我现在看不懂你们一家子。到底谁才是对你好的,谁又是在利用你。”
魏坚道:“有区别吗?我是觉得只要我能派的上用场,想我出力没什么问题。只要别牵扯到不相干的人就好了。”
白癸对魏坚口中的别的人有点兴趣,便多嘴问了一句。
“是说梁今今?哎,之前在行宫的时候,你不是看开了吗,怎么到这个节骨眼上又来了。”
“看开是一回事,真牵扯到你们又是另一回事啊。你知道坚哥的脸皮薄的很,万一真把你们牵扯进去了,我又得难过。”魏坚道:“所以,我希望你能拖住梁今今。”
“哎哟,我的祖宗。脚长在人家的腿上,我拖不住。”白癸非但没同意,反而开始教训起他来。“魏坚,这件事我站梁姑娘那边。那么大的事情,你一个人能操心的过来?身边多个人能给你造成多大的麻烦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魏坚道:“我的意思是,先拖一天。等我回了盛京,看看里面情况怎么再说。”魏坚认真地给他解释了两遍,“绝对不是逃避的意思。”
白癸将信将疑。
“……拖个一天倒是可以。”
魏坚顿时眉开眼笑,道:“可就托付你了。”
这时候房门从里面被推了出来。
“孩子他爸是谁?恭喜啊,生了个大胖儿子。”接生婆一出门就尖着嗓子大声喊了一句,“姑娘出血有点多,不太乐观。大夫还在里面看……”
大夫微微颤颤地在里面说:“出血太多了……怕是保不住大人了。”
魏坚和白癸一惊,同时往里面跑。
魏坚绷紧了神经,道:“这人可不能死。她很关键。”
白癸有点慌。
“那怎么办?我又不是大夫。”
“大夫刚才说了,没救。”接生婆在外面大叹了一声,道:“这么标致的姑娘,可真是作孽哟。”
魏坚觉得简直是太作孽了,但人是一定要救的,他寻思了一会,忽然推了一把身边的白癸,道:“你去跟小九一起把人带过来。”
“谁?”白癸莫名问。
“凶手和梁今今,他们都有用。”魏坚急声道。
没多久,梁今今火急火燎地追进来。
“怎么了?”
去叫人的白癸带着肖映留在了外面,大概是看不得这种惨烈的场面,魏坚拖着她往里走了一点。
“救人。”
梁今今脸色一僵,慌道:“我不是大夫啊。”
魏坚道:“这里只有你对人最熟悉,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把人的一口气吊住。”
“……”梁今今被魏坚强行摁在床边,回头第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惨样。她别开脸,说:“怎么那么多血。”
魏坚低声说:“生产的时候当然会出这么多血,关键是她前面就流掉太多的血了。大夫,是这个理对吧。”
旁边的大夫看上去比他们镇定,摇头道:“这种场面我见多了,没救。”
“……”梁今今被他这两个字一说,又开始慌了。
魏坚依然摁着她,说:“别怕,有什么事情坚哥兜着。”
旁边的大夫说:“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万一出什么奇迹,也是赚了。”
“……”梁今今泻掉的一口气又被生生地拽了回来,“那我试试?”
魏坚这才松开了手,把自己的袖子撸了上去。说:“需要助手吗?我很能干的。”
“……”大夫一脸菜色,说:“这……生产的房子里男人不能在的。太晦气了,我是大夫没有办法,可你……”
“我是皇子,更没办法了。这普天下的百姓都是我大魏的人,我哪能见死不救。来来来,繁文缛节在这个时候就丢了吧,我们开始?”
梁今今被他说镇定了。
“好,开始。”
小九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点窗户缝儿,这时候在边上小声说:“三皇子,那人怎么办?……”
“啊?还真抓了?”魏坚回头,一脸惊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