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使府内一片兵荒马乱，三拨人被围在府里，那边都要照顾到。白癸无语望天，忍不住吐了一句。
“我是造了什么孽？”
魏坚凝着脸看着还站在屋内帮忙抱小孩的梁今今，随口回了一句。
“总算真相有了，别哀怨了。回头我给你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邵安就会给你多发点银子补偿补偿了。”
一提到还在盛京的太子魏殷，白癸回神想起先前魏坚跟他提要回去的事，侧头看着他说：“魏坚，老实说，我觉得你知道了些什么，就是什么都不肯说出来。”
魏坚斜了他一眼，失笑说道：“学什么不好，学梁今今的疑神疑鬼？我要是有那么大的能耐，还用得着这么辛苦？”
白癸迟疑了一阵，吐了口气。
“信你一回。”
魏坚露出了些舒心的笑意，忽然猛地一抱拳，恭敬道：“多谢白兄善解人意！哎呀，坚哥还是想带你回家，改明儿让邵安放人，如何？”
“行啊，把你招来的那些不三不四的男女老少全部赶出去，如何？”
“……用不着这么狠吧。”魏坚惊恐。
白癸哼笑了声。
这之后，屋门吱呀一声被推了进来，魏坚转头过去。梁今今气色不大好——脸色明显比平时要白上几分。魏坚顿了下，迈步过去问：“里面还有问题？”
梁今今低头盯着小孩看，闻声抬头，看到魏坚那张关切的脸，扯了下嘴角。
“不都完了吗？还有什么问题。”
白癸在魏坚身后，说：“还没完呢。背后指使的人明显在狡辩。我们缺少实际指向她的证据。”
梁今今不解道：“钱夫人……也没用吗？”
“空口无凭。”白癸道：“六具尸体身上的毒已经被放没了。”
“可绣坊不是已经查出来窝藏祟尸，也参与了制作和买卖毒药的相关罪证了吗？那些还没有用？”梁今今看向魏坚，“这绣坊有多大的能耐，都有了这样的确凿的证据都拿她没办法。”
魏坚道：“秦素锦聪明就聪明在，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她的丈夫秦戈。秦戈现在还在大理寺里关着，先宗没有给邵安下令处理，想必留着他还有什么用处。秦戈没事，秦素锦当然不会被牵连。”
白癸忽然压了声，说：“不会是盛京里面的那位是打算用这俩小喽啰来钓背后的大鱼吧。”
魏坚呆了下。
“有道理欸，不过想想都不可能吧。大鱼不会在乎这么小的饵。”
梁今今陡然瞪大了眼。
“……等等，不会是养饵吧。……不行，你要回盛京对吧，我跟你一块回去。”
“……”魏坚连忙摁住她，“哎哎哎，你别一惊一乍的，这什么都没有呢，你这么风风火火回去了，有什么用？”
白癸也跟着补了一句。
“这个妒女毒的案子还需要梁姑娘配合。”
梁今今一下子又想起了这苦命的一家子，鼻头一酸。
“……也是。这孩子太可怜了，一到这个世界就没了爹娘。我娘没了的时候，我还比他大一点呢。”
魏坚拍了拍她的肩，道：“我着急回去，这里的事帮不上忙了。”
梁今今心事重重，没把魏坚这明显的转移话题听进去，只是敷衍地点头。
这时候武胜从外面跑进来。
“大人，厅堂那边在问您和三皇子什么时候能过去，我看他们好像有什么事情要问。”
白癸道：“连我都算进去了，该不会是想问这次案子的事情吧。他们算什么葱，偌大的太河管着还不够，连大理寺的事也管上了？”
魏坚摇头，叹气道：“人家没这么闲。应该是为了钱家的事情。白癸你先过去稳稳，拿个官腔没关系，案子的真相一个字没漏出去就行。”
白癸收了他的话，转身出去了。
梁今今担忧道：“那钱叔和天津馆关系这么近，会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去？”
魏坚琢磨道：“我猜他不会。这个钱叔的性子犟得很。我估计他一个字都不肯说，那天津馆的女主人才会想从我们的口中问出点东西出来。”
梁今今有些意外。
“看不出也是个热心人啊？”倒是和汪铭有些相像。
魏坚道：“天津馆女主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对她防一手没坏处。”
背后传来了大夫的声音。
“姑娘~姑娘啊~”
梁今今回头，见那大夫脸上尽是一言难尽，便过去往里面看了一眼。
“麻烦先生和婆婆帮忙收拾了，一会我让白大人给你们多点银子，就当我们的谢礼了。”
大夫忙摇头道：“我倒不用，诊金照常给药方那边就好。多了掌柜要闲话。钱老爷是个好人，帮个忙也是应该。”
梁今今感激地要掉眼泪。
“您也是个大好人。我先替英宝谢谢您了，日后等他长大了，一定报答您。”
那大夫直摆手，一边告辞一边跑了。
等她抹完了眼泪，回头发现魏坚不知什么时候进屋了。她惊了下，心想这人又搞什么明堂。
魏坚站在原地，对着钱夫人，道：“作为生身母亲，想要儿子有出息，这点我理解。可做到这份上的不多。你们钱家是遇上什么事了吧。”
钱夫人神情恍惚，迟疑了一会才点下了头。
“原本应鸠山下没有散猎这一说，是应鸠山封山之后，猎户们日子难过了。才开始分家。”钱夫人道：“我家老头极其要面子，家里不好过也硬着头皮接济外人。但他年纪大了，镇不住那帮人了，就把主意打到进宝身上。我看他那么辛苦，才……才想了这个办法。我没想到……这些东西会是毒。明明我们用了都没事……”
梁今今道：“不，你家老爷也中毒了，只不过毒性不深，姿态形容上变化的不明显。”
钱夫人闻言脸色更白了，她忙揪住梁今今的衣袖，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姑娘，求你救救他。这是我造的孽，就让我一个人赎罪。”
魏坚见缝插针地插了一句嘴。
“行啊，给你个机会。把你和秦素锦怎么认识的说一遍。”
一个时辰后，梁今今把孩子放进她怀里，麻烦站在一边的接生婆带她出去给孩子找点奶。
梁今今走在最后，带上门之前多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春歌。
“春歌身上的毒有用吗？”
魏坚猜了好一会才知道她的意思是能不能顺着春歌身上的毒判定秦素锦跟这次的下毒案有关。
“春歌身上没用。”魏坚直截了当地否定了她，接着说：“不过，我也没打算从毒上对他们夫妻俩下手。”
梁今今听得一头雾水。
“你要从哪里下手？”
“从祁寻……行宫那边下手。”魏坚道：“那才至关重要的地方。……我到现在为止，还是觉得五堰镇的六条人命只是灭口。他们肯定策划了点什么。梁今今……”
“叫我今今就好了。”梁今今问：“你的意思是说范远东和另外五个散猎知道了点什么，才会被灭口？”
魏坚：“否则，那天的五个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上当。五堰镇可是早就有晚上不出门的习惯。……我倾向于范远东和行宫有关。被有心人透露给了散猎那边，散猎那边才那么大的胆子，三天两头找范远东麻烦。”
梁今今点头：“这点我之前也想过了，但是人都死了，也没有目击证人。这个方向是条死胡同。只能去钱夫人那里争取了。”
魏坚抬手。
“不用了。我现在有点理解我父皇的做法了。幕后的人不引出来，我们弄出来一个，只会断一条线索。就让他们逍遥两天。”
“可是，万一他们又对别人下手怎么办？”
“你又忘了，这些人已经尝过人命的味道，你逼他们，只会让他们做得更绝。利用的对象而已，幕后的人不会在乎的。”
梁今今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
魏坚迟疑了一会，忽然放柔的声音，温和道：“顺便，有件事我要拜托你。白癸那边我不好再麻烦他了。”
梁今今头一回听他托自己的办事，诧异地看他。
魏坚径自道：“关于猎尸人的事情，他若是问起来。你可以说你会帮忙，但是不会给他确切的消息。”
梁今今道：“为什么？”
“你别看他心直口快，说话得理不饶人。他现在心里藏着的事情可不比我少。猎尸人事关他那位跟班。他就一个不会武的文弱书生，扯进江湖案中，不是找死吗？”
梁今今立刻赞同。
“我明白了。”
突然，白癸的声音从前头突兀地响起。魏坚和梁今今两人同时受惊地转头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拱门边上，白癸正探头进来数落他们。
“你们俩身份尊贵到非得让我三催四请吗？行行好，体谅下我这个快忙成陀螺的可怜芝麻官。”
梁今今先过去，歉意道：“抱歉，我们太磨叽了。”
魏坚却是一脸无所谓，道：“五堰镇和太河可是邻居，以后要经常打交道。我特意给你这个机会跟人家套个近乎。方便日后办事。”
白癸看他们走近了，站直身横了魏坚一眼。
“哼~听你鬼话连篇。”
两人顺势跟在了白癸后面。白癸偷偷以眼角余光瞄了一会梁今今，迟疑了好一会才道：“梁姑娘，之后在这边留两日吧，等事情忙完之后，我有些重要的事情想问问你。”
梁今今斜了一眼魏坚。
魏坚脸上挂着笑，一声不吭。
“什么事？很重要吗？我原本打算等这个案子完了就走的。”梁今今急道。
“等案子完了我再跟你说，现在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问。”
梁今今讷讷地应了声。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