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使府今天是特别的热闹,白癸忙成了陀螺,一边要安排五条人命案的双方人马,还要为春歌收尸。魏坚那边已经无暇分身去关注,心想管他们去死,只要别给他折腾出麻烦事就行了。
要是魏坚懂的安分两个字怎么写,大概母猪真的能上树了。
这屁点大的外使府,多拐上两个弯儿也就从最西边到了最东边。可他们刚走过第一个弯,就有人跑过来给白癸添麻烦了。
“大人,前堂的范夫人在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要留到几时……”对方一番问话如豆子般倒了白癸一脸。白癸深吸了一口气,镇定道:“我过去。”
白癸内心交战了半天,最终却还是决定丢下梁今今和魏坚。
“那个……”
“白大人去忙便是,天津馆我会招待的。”魏坚眼底闪着异光,仿佛一脑子的鬼点子已经油然而生。
“……你……”
“我有什么问题吗?天津馆不是指名的我吗?”魏坚歪头看白癸。
白癸一番忧心顿时卡壳,只得转向梁今今,语重心长地吸气,却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梁姑娘,……”
梁今今莫名地看了他卡顿了半天,忽然眼神一亮。
“我懂,你去吧。”
白癸满肚子的吩咐无处出口,听到梁今今说了句懂,心想她应该在某些程度上还算了解魏坚,于是放了点心。
“懂就行,我让无名跟着你。”
梁今今摇头。
“不用,我有能力自保。这里也不是什么刀山火海。”
白癸想想也是,便点头放他们走了。
魏坚带着梁今今一块进了白癸招待贵客的偏厅,一眼看到汪铭摆着一张跟他亲娘一个样的脸,顿时一个馊主意就上了心头,他一个回身,小心地扶着梁今今,道:“哎呀,小心一些,大魏律法高于一切,大理寺的门槛也要比寻常人家高两阶。你怎么光长个头不长脑子呢?”
一番话中自带了熟稔蜜语,梁今今被他说地背后起了三层鸡皮疙瘩,仰头一看他脸上挂上了面具一样的笑,就知道肯定又在作妖了。
当即,嘴角一抹冷笑,朝魏坚假笑了一声。
“想干什么?”
魏坚凑在她耳边说:“照顾你啊。我有干什么吗?你不要总想着我的不好,要记住,我做的所有事情,出发点都是好的。”
“呵呵。”
梁今今被他推着往里面走,心想她现在总算知道这货为什么要带他一起来了。
汪铭一看梁今今进来,脸上一喜,下意识地起身。第二眼又看到了魏坚,又不太高兴地坐了回去。
旁边的中年美妇斜眼瞅他,低哼了一声道:“没出息。”
汪铭的脸更黑了。
梁今今看了一圈堂上的人,一眼看到了低垂着头坐在那名中年美妇另一侧的钱叔,顿时心底一惊。当初听汪铭讲过钱叔是他们家的旧部,现在一看,这个所谓的旧部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能这样和天津馆的女主人平坐在一张桌子的两侧而丝毫现出尊卑的人,可不多见。
这位钱叔究竟是什么人?
钱叔仿佛深陷在思绪当中,直到魏坚和梁今今先后客气地喊了一声夫人之后,他才猛然回神。
天津馆女主人原姓崔 单名一个欣字。夫家姓汪,在天津馆开馆之前都叫她汪崔氏,后来天津馆建了之后,江湖上便改称她为崔夫人。
崔夫人面对魏坚还算客气,起来福身给三皇子行了礼。
钱叔也跟在女主人身侧,驮着他的身。
“方才一时糊涂,冲撞了三皇子。”
魏坚也不在意他这声勉强的歉意,心想崔夫人的面子果然大,这么顽固的老头也得听她的话。
崔夫人迎上来接了一句。
“三皇子,老钱人不坏。就是脾气硬,他们家的事情……不知可否交给我这个昔日的主人来管一回?”
魏坚倒是想给崔夫人一个面子,不过身边还站着梁今今这个耿直的江湖人。深知以梁今今的为人绝对不会让春歌的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
他迟疑了一小会,果然听到梁今今挺着笔直的腰杆子,道:“恐怕这已经不是面子的问题了。实不相瞒,夫人,春歌已经去了。这件事事关一条人命,天津馆难不成连人命都要管了?”
崔夫人脸色一顿,侧头看钱叔一眼。
“人……没了?”
钱叔绷着脸,不满的嘀咕道:“我儿的命就不重要了吗?”
“钱进宝的死跟春歌无关。”梁今今道:“我刚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这件事可以证明春歌是无辜的。”
钱叔一下子被她说了怒气。
“她的身上的香味完全可以证明一切了吧。难不成那香味还能是假的?”
梁今今道:“当然有可能。三皇子不知道还记不记得,盛京的祟尸案里钟翰最常去的地方?”
魏坚点头。
“是绣坊对面的青楼,还包了个暗阁。”
梁今今眼睛一亮,迅速接了他的后话。
“没错,便是这个暗阁。当初李安庆过去青楼问话之后回来说过,暗阁是威逼钟翰的一帮人借着钟翰的名义包的,不少青楼里的人被送进去,出来的没几个。当时我们都以为这些人多半是被弄成了尸体。但是我想想,青楼的人都是柔弱的小倌或者女人,谁能会武?玩死的确实有,但也有真的是被带出盛京的。”
钱叔的脸色越发不好了。
“那又怎么样?”
梁今今道:“好端端的一个姑娘,为什么会被送进山里面?后来又为什么能逃出来?”
这下子连魏坚都弄不明白梁今今的意思了。
汪铭讷讷道:“之前春歌嫂子不是说,她是被送给那人试药的吗?”
梁今今摇头。
“春歌不会武,试药没有用。我想她是被送出去监视对方的。所以她离开了行宫也没有人会追她。只是她擅自离开,又不敢回盛京,所以编造了一个谎言,留在了钱家。”
“那她身上的香气呢?怎么解释那个味道。”钱叔不满道。
梁今今又转向魏坚。
“香气的话很好解释。春歌监视的人在行宫后山种了一片花。花本身是不可能有毒的。”
魏坚微顿。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么一回事。”祁寻身上也有这种味道,但是他身边的人一直没事。
崔夫人摁住要爆发的钱叔,抢声道:“三皇子,我给你一个面子,事关人命。有些随口的胡说可不能作数。”
梁今今顿时炸了。
“我干什么要……”
魏坚一把抓住了她。
“梁姑娘,我来说。”
汪铭愣了下,霎时抬头看向梁今今。
梁今今憋着话,站在原地拧着眉嘟囔。
“我犯的着胡说吗,对我有好处?春歌都死了,还不能给她个清白吗?”
钱叔冷笑。
“是不是清白还不好说吧。”
魏坚忽然手一松,自己歪到一边坐下去。
“行吧,你们说完我再说。不过,先给你们提个醒,是非黑白都由大理寺一手定夺,你们说再多也没用。”
崔夫人沉了脸,对钱叔道。
“我的面子都没用了?”
场面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崔夫人道:“三皇子请说。我……虽然不是当事人,不过老钱毕竟是我旧部,天津馆护着他是应该的。”
魏坚没有表态,只说道:“吵是吵不出证据的。不过我有个办法,能给你们一个答案。只要崔夫人可以答应一件事。”
崔夫人顿了下,问:“什么事?若是我能做到的,当然不会推辞。”
“随我去一趟行宫后山。”魏坚见她应了自己的话,出口的极快,“后山确实有一片花。我想以崔夫人的能为,闻一次应当就能分辨得出,什么是毒,什么是香。”
崔夫人愣了下,看魏坚的眼神忽然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
“三皇子说笑了。我虽然会武,修习的也不是什么正统武学。但没有修炼到能分辨毒物的能为。倒是这位梁姑娘,也许有这种能为。”
魏坚道:“崔夫人谦虚了。一般毒物的话,我想确实有些为难崔夫人。不过行宫是个例外。”
崔夫人唇动了下,却没有说话。片刻后,道:“瞒不过三皇子啊。行,我就跟三皇子进行宫一趟。”
梁今今急忙道:“我也去。”
魏坚倒是没想到这一层,犹豫道:“你……”
“我去,事情了结,我自己回五堰镇。不用你们操心。”
汪铭道:“我陪她去。你们可以当我们不存在。”
梁今今感激地看他一眼。
“嗯,就当我们不存在。”
“……”魏坚顿时不高兴了,怎么自己努力了这一回,倒是给了汪铭机会?
崔夫人忽然道:“这位梁姑娘可是盛京宰相之女?我倒是有耳闻梁瑞有个女儿自小在江湖中长大,师承的是隐修会的隐修者,对不对?”
这一下子就被兜了底,梁今今也没多少不自在,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身份。
“正是梁瑞独女,梁今今。在外行走江湖诸多不便,我习惯隐姓埋名。”
汪铭脸色不大好,嘀咕道:“你们都知道。结果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白癸安抚了一顿范远东家中人,再往魏坚那边的时候,正巧迎面碰上了出来的一行人。
魏坚见了他,先开口道:“正好找你。人我全带走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便好。”
白癸:“我看你是瞧我好说话。把这儿当自个儿地盘吧?”他朝魏坚甩了个眼色低声又说:“有点事要问你,边上说。”
魏坚知道他这是怒了,摸着鼻子跟崔夫人告罪。
两人走到一边,白癸道:“范远东的夫人为什么认识你?”
“认识我很稀奇吗?三皇子的名号东边的水军都知道。”魏坚道。
“别跟我装疯卖傻,范远东是你的人?”白癸脸上尽是严肃认真,“为什么不说。”
魏坚含糊道:“他被灭口我很伤心啊,万一暴露了,人家来灭口我了怎么办?一年被抓了这么多次,他很努力了啊。不能把他的家人牵连进来啊。等等,这些够不够?白癸啊,大家都是为了查案,太追根究底了,你也会出事的。”
“那范远东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白癸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魏坚道:“没有关系。需要我指天发誓吗?”
“……”白癸看到他就觉得心烦,“什么事里都有你。”
魏坚拍拍他。
“既然你都知道了,范家就托你照顾了。对了,能问你借个人用用吗?梁今今非要跟去行宫,我就怕她说话不算话,你让她带个人,随时提醒她她还要回你这。”
“……”白癸道:“你一定会后悔利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