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坚以己度人的心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暴露了。
梁今今跨出门,听到背后脚步声下意识回头,正巧对上武胜那张笑得相当灿烂的脸。
“……”梁今今特意给他让了个道,“出去?”
武胜点头。
梁今今让得更开了一些,好让人过去。谁知,武胜就站在她身边,没有往外多挪出去一步。
“???”
武胜也是一脸问号地看她。
梁今今指着外面。
“你先走?”
武胜笑着摇头。
“不用,我跟着梁姑娘走就好了。”
“……”梁今今皱眉,直觉不对。
一刻钟后,梁今今跟在魏坚身旁,面目凝霜。
魏坚虽然身份尊贵,但行宫不是一般的地方。要带天津馆的主人进去,多少也要事先知会一下守在行宫里的人。他小声地吩咐着肖映,让他先行回行宫,给聂副将捎个信。
等他把肖映目送离开了,才开始关注刻意跟在自己身边的梁今今。
“……又怎么了?”
梁今今抬眼,毫无过度的问:“你是让武胜来监视我的吗?”
“……早跟你说过了,姑娘家家的,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我为什么要监视你啊?”魏坚装了一回傻,又把问题给反推了回去。
梁今今不吃他这套。
“你要是真不想让我知道。我现在就回外使府,以后绝对不碍你的眼。”梁今今认真道,“我还能为先前威胁三皇子的事情道歉。要我指天发誓也可以做给你看。只要你讲一句明白点的话。”
魏坚:“……我说了你可别后悔。”
梁今今不由得顿了下,下意识地意识到魏坚说出来可能不是什么很中听的好话。
可她真想知道这个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玩意。
半晌后,梁今今踟蹰道:“你先说说看,慢点说。要是我后悔了,说一半就好了。”
魏坚嗤笑道:“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响啊。……也行,就给你个面子。”
梁今今抬起头,凝神听着。
魏坚:“嗯……我这次出京好像没带这么标致的贴身丫鬟啊……”
梁今今脸色顿时一黑。
“镇定,我还没说话。”魏坚忙提醒她,“这五堰镇上有不少的天津馆眼线,你一动刀,就会有人来动你、……我的意思其实是,你身为宰相千金。上次有白癸带你,这次身份不同,可不能真就单枪匹马了。”
“……我不能进去吗?”梁今今诧异问。明明之前她过去的时候,行宫的守卫也没有拦自己。
魏坚迟疑了一会,慢声细语道:“……也不是不能进去。可是行宫不是别的地方。你毕竟是江湖中人,早年不少江湖人骚扰行宫之后,就有了不得让江湖人进入的规矩。我到底可以带你进去,可我带你进去做什么?”
梁今今觉得是魏坚顾虑得太多了。但仔细从魏坚的立场去思考,确实有些欠妥当。
魏坚见她沉默,便继续道:“武胜是大理寺的人,让他跟着。你身上便有了大理寺的标签。行宫大案频出,且大理寺有查案的权利。你又受过白癸的委托,带了武胜就能进出了。不需要什么多余的理由。”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梁今今无法反驳,却觉得并不止这些。
她迟疑地问道:“带个亲笔信不行吗?外使府现在麻烦事一堆。这个时候还抽走白癸的人手,他肯定很生气。”
“这是当然的啊。别看白癸稳重可靠,他脾气比我差多了。”魏坚数落起梁今今,一点都不见外,“所以啊,给我添点麻烦不要紧,尽量别麻烦到白癸。”
梁今今听着魏坚语重心长地教训自己,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不对劲。
魏坚瞥了一眼一脸纠结的梁今今,知道自己这一番话成功蒙混过去了,便收了心思,转到天津馆那些人身上去了。
崔夫人正在和汪铭小声地说这话。
汪铭浑身上下都是不情愿。眼神却老是往他们这边飘——魏坚早就发现了,却全当没看到,就跟梁今今相伴走在一起。
梁今今纠结了一小会没纠结出结果来,索性把这事先搁在一边。她心绪一收,抬头见魏坚正往汪铭那边看。
“天津馆前身是水盗,曾经和隐修会有一点过节。我刚开始虽然是为了方便行事才隐瞒身份,但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就打算不告诉他了。”
魏坚小声道:“这位少爷可一点都不计较你是不是隐修会的人。……诶,你混迹江湖的时候,没有碰上过对你特别殷勤的人吗?”
梁今今不假思索道:“有啊。像你这种阴损的人少。”
“……”魏坚无缘无故挨了顿骂,“讲点道理,那不叫阴损,叫性子。你们江湖人不都崇尚率性而为吗?怎么到了别人头上就不行?”
“呵呵,”梁今今指着汪铭那边,道:“那位娇生惯养,不扭捏不造作的少爷,才是率性而为。你就只能叫阴损。”
魏坚拧眉,不满道:“我怎么觉得你对我有偏见?你经常这么损别人的吗?”
梁今今摇头。
“一般性格不好的人我都懒得搭理。你是唯一一个例外的。老实说,除了我师傅之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能作的人。”
魏坚顿时想起了前阵子在五堰镇的时候,跟自己抢一具尸体的那位黑衣男子。
……认真点讲,他觉得自己比对方成熟稳重多了。
“我大概也是有点贱。对我好的人我视而不见,偏生对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上心,你说你亏不亏心?”梁今今脸不红心不跳地抱怨。
魏坚:“……你这话要是给天津馆的公子听到了就完了。我们说点别的吧,比如……”
“比如你明明可以直接带崔夫人进行宫,为什么要绕那么大个圈子。”梁今今靠近他,低声问。
魏坚凑在他的耳边,说:“没有足够的理由给崔夫人,她这辈子都不会轻易靠近行宫的。”
梁今今不解问道:“行宫的门口不就是太河?她要是真的讨厌行宫,不要天津馆不行吗?”
“不行,”魏坚:“崔夫人有自己亲近的人葬在附近,每年她会在祭日前后的时间来祭拜。那位死去的人即便不是她的亲人,也只能是她曾经最为亲近的人。对她来说绝对是个异常重要的人。”
梁今今顿时想起了关于行宫像一座棺材这样的传闻——特别是行宫的那场大火过后。
“我听人说过,现在的行宫是在被烧毁的行宫原址上重新兴建的。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外观上和最初的行宫没有很大的差异……不,也不是没差异。换了守卫之后,行宫守备更加森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魏坚:“你说的都对。不过我们这一趟不进行宫。我们这一趟的目的是后山。照先前事情的推论,祁寻身上的香味不掺杂毒气,那就说明香气不是妒女毒的重点。……甚至可能香气只是障眼法。”
梁今今困惑问道:“崔夫人和那些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能认定她闻地出来?”
魏坚:“没有认定。我只是提议崔夫人去试试。我可是事先跟自己打了赌,赌崔夫人对行宫有多熟悉。”
“崔夫人为什么会对行宫熟悉?”梁今今纳闷,“难不成她是……”
“嘘……”魏坚说话声直接压在了喉咙底,“不管是什么都不要说出口。这些事情得在自己的地盘上关了门悄悄讲。”
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大魏的疆土。应鸠山常年山风不断,任何声音都很有可能被风带到一些无法想象的地方。
既然是不能说的部分,梁今今索性又掐断了话题。
“你非要在回盛京之前确认这件事,是和小师叔有关吗?”
魏坚愣了下,他没想到上次他们提到过魏西峰之后,梁今今竟然一直记挂在心上。
“关于这件事……我现在什么都说不好。后山种植毒花的这件事……我只是想把祁寻丢在行宫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摸清楚了,免得到时候想起来了,又要奔波。”他说到这里又顿了下,“不过,你说的也有点道理,说不定我确实抱着这种想法。”
梁今今有些吃惊。
她第一次见到魏坚这么老实认同揣度他想法的自己——自己真猜对了?
魏坚当即察觉到了她窥探自己的目光,立刻侧头道:“总之现在什么都说不好。到底会得出什么样的结果,这才是重点。”
有了崔夫人和魏坚带路,一行人畅通无阻地进入了行宫地界。
魏坚带着梁今今和武胜走在最前面,远远看到站在门口朝自己招手的年英以及快到自己跟前的肖映。
魏坚先安顿好了天津馆的人,回头问肖映。
“都安排好了吗?”
肖映道:“年叔说后山那块地方平时除了祁寻之外,谁都不敢进去。若是你们要进去的话,一定要小心谨慎。”
“小心什么?”魏坚问。
“小心坑。”年英小心翼翼地悄声说:“后山山窝里藏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坑,这些坑深浅不一。祁寻的花就是种子这些坑里面。很多年前我跟他进去过一次,觉得那里面太过阴森。后来就再也没去过。”
“坑……?”魏坚琢磨着问道:“可有挖坑的东西?”
“没有,那些坑我见过。里面有熔石,不像是自己长出来。”年英道,“你祁哥人不坏,我觉得……可能是他哪些地方相岔了。三皇子……”
“不要这么见外。这事不用您吩咐,我心里有数。”魏坚摁了下年英的肩。回头朝天津馆的人招手,示意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