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坚睁着眼,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叶隐。
叶隐看得出他的挣扎,道:“虽然师傅给你做的这个假设有点离谱。但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个大魏能继承大统的人有三个,太子魏殷,你和庆王魏西峰。”
魏坚着实有点被吓到了,他只知道他的师傅常年隐居世外,极少关心世事。可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当着他的面谈论事关大魏未来命运的问题。
叶隐道:“庆王是的气数早被先宗给磨尽了,要不是他撑着一口气想要跟先宗来个鱼死网破。他可能活不到现在。……先宗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还算是个尽责的皇帝。至少这个大魏不管交给你们兄弟俩的谁,前一代的恩怨都不会连累到你们……当然这只是他这么想。”
魏坚道:“他大概到最后才反应过来,我皇兄也有点问题吧。”
叶隐看他一眼,道:“是啊。看他都这样了,还撑着那一口气不敢咽下去。”
魏坚听着这句话沉默下去,心底有股无言的沉痛。
叶隐一直看着魏坚,一时间有些话想要告诉自己这个让人忍不住要操心的徒弟,可话在喉咙口转悠了好几个来回,最后还是狠心地吞了回去,他镇定道:“魏坚,师傅跟你说这些话,不是要逼你做些什么。你也不是年幼不懂事的孩子,想法比我多……”
魏坚抬瞅他,嗤笑了声,道:“师傅总是不放心我吧。”
叶隐微愣,叹道:“……再可靠的徒弟,当师傅还是要担心的。更何况,现在的情况,不是单靠你自己就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魏坚深吸了口气,忽然定神看向叶隐道:“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很纠结。手心手背都是肉,那边我都舍不得下手。……不过刚才听师傅一番话,我忽然有想法了。”
叶隐似乎听出了他话底藏着的某些话,迟疑道:“……要师傅帮你看看吗?”
魏坚摇头道:“不用。我这个人性子顽劣,只怕是师傅说不动我。还是不要浪费口舌了、”
叶隐脸色一变:“等等,魏坚……你该不会是想……”
“放心。我不会退让的。我会在保留自己足够筹码的前提下,来争取我应得的东西。不过,还没想好怎么做,”魏坚道:“师傅,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还有一帮人要保护,不能任性。”
叶隐一瞬间提起来的心稍稍落回去了一点。
“你知道就好。……对了,刚才那位隐修会长者的徒弟,父母可在?”
魏坚回道:“那位是大魏宰相梁瑞独女,目前就有亲父在世,母亲已逝。”
“梁瑞?”叶隐问:“姓梁……祖籍可是南魏梁州?”
魏坚略沉吟,喃喃道:“听闻确是南方人士,不过不确定是不是梁州人。有什么问题吗?”
叶隐道:“我虽退隐多年,不过曾经好友登门的时候提到过南魏深山中有一隐世门派,擅御灵。这个门派的人一直都是离群索居,极少出现在人世,那年不知怎么回事,在梁州闹出了件大事。”
魏坚:“这应该是江湖之事吧。什么时候发生的?”
“算算应该是你五六岁那时候的事情,”叶隐道:“那是个大案,牵连了不少江湖门派。”
魏坚:“听师傅这么一说,这个案子应该是……没破?什么样的大案,闹这么大还破不了?”
叶隐看他一眼,道:“是有名的活死人大案。案情就发生在梁州,当时江湖上各大门派都有死伤。凶手留下了一柄扳指大的玉笛,那之后就没了声息。”
魏坚愣了下,忙双手并用一边比划一边道:“等下,师傅说的扳指大的玉笛,可是这么大的玉笛,上面只有一个孔,吹起声音也不是寻常乐器那种的一个调调。”
叶隐道:“我没见过那玉笛。不过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像。”
魏坚道:“我那管家也说过这东西世间罕有,能做出这么像的东西应该不可能。”
叶隐问:“你在哪里见到的?”
魏坚:“梁今今的手上。而且她还会使用。”
“……”叶隐沉默了半晌,又道:“对了,活死人的事情还和白家的那孩子有关,他当年求过我真相,我一直没告诉他关于他身上那病的真相。”
“……”魏坚急忙抬手制止叶隐,“这件事不着急。最多两天,白癸应该也会过来,我觉得让他琴耳听才行。”
叶隐笑道:“也是,什么事都放你身上也太难为你了。”
魏坚道:“倒也不是这个原因,白癸这个人越大越跟我见外,这要是让他知道您把这事告诉我,却不跟他说,指不定要闹什么别扭。”
叶隐愣了下,回过味来才知道这人又在自己面前告别人的状。
说起来,叶隐和白癸虽然么有师徒缘分,但情分早就在当年的时候建起来了。
当年魏坚还很皮,白癸却异于常人一般的稳重,让叶隐一见便想收其为徒,只可惜那一场病要了他这辈子的习武的天分,之后只能是个普通人。
叶隐看着立在对面的男子。时隔多年,恍如隔世,当年皮猴一样的小屁孩,也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我这趟出山只有五天的时间,白癸来的时候你就带他来见我。”他抬手拍了拍魏坚的肩,“你父皇的事,我会尽力。”
魏坚郑重点头。
“好。”
此时在御书房,和叶隐的沉重不同,隐修者倒是一排轻松写意,正儿八经地坐在桌边捡着桌上特意给他们准备的糕点吃。
梁今今看他那副模样就暴躁,奈何屋里还有不少人,只得压着声道:“师傅,事关人命,你也上点心。”
隐修者眉头一抬,朝梁今今斜眼道:“我哪里看着不上心了?”
梁今今心道——我看你全身上下都不怎么上心。
“你都把问题都推给我了,还上心?”
隐修者道:“就这样?今今啊,你被魏坚那小子带坏了,为师要反对你们的事情了。”
“……这哪跟哪,”梁今今道:“我说的是正事!”
隐修者低垂着眼,视线直勾勾的盯在面前盘中的糕点上,含糊道:“你这心都偏天上去了。我们来摆事实讲道理。我和叶老在里面待了一天一夜。大部分都是我动的手。里面的人可不是一般人,我敢不上心?”
梁今今一时语塞,片刻后甘拜下风,道:“我道歉。……你们真的束手无策?”
隐修者脸色一板,道:“谁说的?刚才我和叶老不是说了办法吗?耳朵聋了?”
梁今今耳朵没聋,但她脑子还算正常,知道这压根就不算是办法。
她小心地窥了一眼四周,压着声在隐修者耳边问道:“你们嘴上说着没救,却还是把我推出去。几个意思?”
隐修者顿了下,脸上忽然浮出了高深莫测的笑。
“今今啊,你不想帮魏坚吗?”
梁今今纳闷道:“我一直在帮啊。”
隐修者道:“就你之前那点小打小闹,也算帮?”
梁今今古怪地看隐修者:“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我警告你,别瞎折腾,这里不是隐修会,大家都让着你。”
隐修者:“怎么跟师傅说话的?没大没小。……师傅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梁今今早就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一丁点都没放在心上,只敷衍道:“是是是,你从来不跟徒弟开玩笑。”
隐修者也不着急,抿着嘴笑道:“哼,等以后你就明白为师的一片苦心了。”
梁今今:“我不要你的苦心,你清楚明白告诉我你打算干什么就行。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隐修者这回终于稍微琢磨了一会,说:“你是梁瑞的女儿,也是我的徒弟,相当于朝中江湖都有份。要是这一次能施恩朝中,你的地位就不一般了。”
梁今今失笑道:“您在说笑话吗?江湖上会解毒的人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偏偏就我一个不一样?再说了,我就治了一回人,就地位不一般?这大魏朝也没缺人到这地步吧。”
想想他爹,对大魏也算是不可或缺的人了。这世间多大的付出和贡献都是云烟,不过她也没有想要多少回报就是了。
隐修者缓缓地摇着头,嘀咕道:“不一样……你可是世间唯一存在的一个。啊,对了,那玉笛你贴身带着吗?”
梁今今视线往下垂了一眼,道:“嗯。那东西不好,不放我身上不安全。”
隐修者道:“忽然想起个事情,以前我没跟你说过关于你娘遗言的事情吧。”
梁今今皱眉。
“……你要挑这个时候说?”以前怎么不说?
隐修者道:“想知道吗?”
梁今今心底有点痒,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一点都不适合说这样的话,她踟蹰道:“……还是算了,以后再说。”
“这是你说的,”隐修者道:“以后吓到了别怪我。”
说得好像她头一回认识他似的。梁今今歪了身,不搭理他。
这时候门被推了进来,梁今今抬头,看到叶隐和魏坚相继进来,下意识地坐直了身。
先进来的叶隐朝隐修会拱手,直言道:“会长,不知可否借贵徒用几日?”
隐修者诧异问:“想到办法了?”
叶隐迟疑着看梁今今,小心问道:“有件事我需要先确认。这位梁姑娘的亲人,和多年前南魏梁州的那起大案可有关系?”
隐修者:“今今的生父确实是南魏梁州人,其他的我这个做师傅的就不好说了。这件事和圣上如今的毒有关系吗?”
“案子是无关,不过有一样东西,可以让先宗意识清醒。”叶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