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堰镇的外使府大清早便空荡荡的。
梁今今从自己住的单独的院子里出来,一边纳闷着明明这外使府还没庆王府那么大,怎么感觉比庆王府还没有人气。一边踱着步子拐进了白癸办事的地方。
一进院门,她太还没抬,就听到白癸站在窗户前朝她招呼。
“这么早?我还以为起码要日上三竿才好去那边叫你。”
梁今今闻声快步过去,问:“习惯了。你们都不早起吗?”
白癸摇头,说:“猎户们出门得早,天还没亮我就把府里的人都安排出去了,正好问一圈回来可以顺路带点吃的回来。”
梁今今心道,你这一通打算可真是周到。
“要带人回来吗?”
白癸:“不用。现在稍微不留痕迹地打听一下比较好。首先先解决散猎那边的问题。”
“哦,杀那五个人的凶手。”梁今今顿了下,“找到凶手了?”
白癸在桌边坐下,指了指对面说:“进来说吧。”
梁今今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思考白癸手上的线索。
首先,最大的关键点就在于这五个人是被同一种手法杀死,而且还在同一个晚上,时间很接近。伤口深度直指同一个人——比这五个人死得更早的范远东。
其次,两家有恩怨。范远东目前死在谁的手上不好说,但这五个人是帮凶是毋庸置疑的了。关键是五人是故意造成这混乱才场面,混淆范远东的注意力。还是仅仅只是被人利用?
第三……梁今今脑子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忽然加快了脚步走进去,在白癸面前坐下,问:“最开始提出那五个人是范远东杀的人是谁?”
白癸有些迟疑。
“最开始是出事的那户散猎的家人闹上门来,我才知道的。”
梁今今沉吟。
“一般人对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会持怀疑的事情。这五户人家如此深信不疑,会不会是有他们相当信任的人跟他们说了什么?”
白癸:“这个不能这样猜。五堰镇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里刚发生过祟尸案,又在天生有仙山传闻的应鸠山山脚下。你可能无法理解,这里的人对发生什么样离奇古怪的事情都能接受,就好像全都不是事。”
“……”梁今今确实有点难以理解,对不明事物产生好奇心,不是人活着的乐趣吗?她绞了一会脑汁,硬是抠出一点理由,“那也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后利用这点,煽风点火。”
白癸道:“嗯……一会人回来了,我让他们再去问问吧。”
最终,白癸嘴上的那句近似于客套的‘再去问问’都不用他们出门就实现了。
大概是出了一趟‘三四天不在家’的院门,白癸觉得自己可能被那一帮跋扈的散猎给遗忘了,心下正安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门口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梁今今再次发挥了她耳朵比较别人尖的特性,率先朝门口看过去。
“哎,好像回来了。”说着,她便想着这时间可凑得相当完美——正好跟她对这个案子的想法能接的上,既帮她解答一些问题,又能提供新的线索。
她喜滋滋地跑出了门。
白癸急忙喊住她。
“梁姑娘,别着急着过去。那么大的声音不太对。我们在这等等。大理寺的人会自己进来找我回复。”
梁今今脚步一顿。
“人好像挺多的。……不能过去看看?”
白癸无奈地说:“大理寺的人大多是做实事的做派。邵大人派给我的几个人全部都少言寡语。断不会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我想,应该是那五户猎户的人家听闻我回来又找上门来了。”
梁今今听到这,立刻缩回了脚。
“……那还是等等吧。”这种时候她还是别自作主张给人添麻烦了。
外面的喧闹声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没有一点消下去的意思。梁今今已经把自己从屋里面挪到了院门口,眼巴巴地扒着门往外面看。
白癸不是魏坚那种操心的命,好话最多不说第二遍。该说的提醒他已经说过了,梁今今是出去还是听他的留在这,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这时候,扒在门上的梁今今忽然往后退开了几步。与此同时,有两个人从外面匆匆进来。行迹有点狼狈,差点撞上了梁今今。
“梁姑娘。”来的两人都是大理寺派给梁今今的护卫,其中一人一见梁今今,立即躬身行礼。
梁今今下意识一把扶住了他,问:“外面怎么了?那么大声。”
跟在这人身后的小哥探头上来,顺势先问了声好,才回道:“给一帮刁民给拦住了。不让我们回来,可真是厉害啊。”
白癸脸上有点热,内心颇有种家丑外扬的尴尬。
“王林,武胜。早上跟你们一块出去的人呢?”
被梁今今扶住的王林礼貌地后撤了一点,把位置让给武胜,回头朝白癸解释道:“白大人,就我们俩溜进来了。其他的都在外面拦着人。”
梁今今抬头问武胜。
“那帮散猎?胆子可真肥啊,朝廷命官都敢上门挑衅,不怕吃牢饭?”
白癸道:“是我比较怕他们。我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你跟班呢?”梁今今朝他嗤声。
白癸装出了一脸无辜。
“王林不是说了都在外面吗?”
“……”梁今今可不信,那个样子的跟班站在外面,还需要别人来帮忙拦人。
白癸立刻转向王林,问:“怎么碰上他们的?你们有去过范远东家吗?”
接话的却是武胜。
“哎哟,幸亏我们先去了范远东家。要是选了这帮散猎,今天只怕是要一无所获了。”
白癸和梁今今顿时齐齐提起了神。
王林回头冲着武胜道:“先把东西提进去。这个点都晚了,大人和梁姑娘都饿了吧。边吃边说?”
“范远东力气大是远近闻名的事,好像是从他来这里之后就有这样的传闻了。”王林指着武胜说:“关于这个,其实武胜比较清楚。”
武胜正埋头苦吃,听到王林提到他的时候,抬起头应声说:“是。我是年前刚转进大理寺的。之前在宫中禁卫军当值,带我们的领头姓姜,就是五堰镇这边的人。他人还不错,经常跟我们提起这边的一些有趣的事情。关于范远东的传闻,我也从他口中听说过。”
梁今今虽然不会惹是生非,但是对跟自己有过冲突的人会特别上心。一听武胜说对方姓姜,理解脱口而出。
“是那位叫姜泽的禁卫军领头?”
武胜眼睛一亮,瞬间先笑上了眉眼。
“原来梁姑娘认识?我听说您大部分时间都不在盛京,不会关心我们这样的小人物。”
“呵呵,缘分……缘分。”梁今今可不想把那边在东宫发生的事情跟他们说,只立刻学了白癸转了话题,“所以范远东力气大确有其事。”
白癸看了他一眼,道:“梁姑娘有什么想法?”
梁今今道:“传闻和事实不符的原因很多。可能是范远东觉得打猎风险太大,于是收了徒,自己转行做上了中间人的买卖。长时间脱离狩猎这个行当,身体会产生变化也有可能。”
武胜纳闷道:“可听姜头领说,范远东近几年都是亲自上山打猎。就算带了徒弟,大部分的猎物也都是他自己动手捕到的。”
“……那也不代表他现在还有当年的能为啊。”梁今今回道。
武胜被她这句稍嫌强词夺理的话给堵了口,喃喃道:“话虽这么说,但我听说,范远东的箭术依然是应鸠山下最厉害的。”
梁今今迟疑了半晌,她长叹了口气,开口说:“还有一个可以解释的原因……想必白大人也会接受这个理由。”
白癸坐直身,抬头看她。
“什么理由?”
“用了药。”梁今今道:“不管是民间还是江湖都有关于神药的传闻。有说一颗神药吃下去,益寿延年不说,还能精进自身功力。”
“……哦,听着挺有意思。”白癸脑子空白了一会,低声道:“是因为昨天你在范远东尸体上闻到的那股香味?”
梁今今老实的点头。
武胜忽然说:“说到香味,我们今天特意进了那五户人家。好像也听到有人说了香味什么的。”
梁今今吃饭的动作也停了。
“谁说的?”
“好几个妇人围在一起说三道四,我们以为她们胡说八道来着,就没理。”
梁今今整个人神游天外了片刻,忽然语出惊人道:“一会我一个人出去一趟,你们不用跟着我。”
王林本能先皱眉,他深吸了口气,眼看着要开口了。
武胜先发制人。
“那不行啊梁姑娘。外面危险的很你一个人姑娘家,万一被奇怪的人缠上,可就麻烦了。”
梁今今倒是不担心——或者说,要真有磕过药的人来找自己,她还省事了。
“最多半个时辰,就附近转转。你们要是不放心,让白大人跟我去也没关系。”
白癸神色一僵。
“……我怕是不行了。太显眼了,反而会给姑娘添麻烦。”
梁今今点头。
“你们也不行,都露过脸了。”
王林甚是惭愧。
“我们俩本来就是安排保护梁姑娘的,结果……都怪我们闲不住。”
梁今今心道,就是不能让你们跟着。要不然出门带俩护卫背后贴身跟着,谁见了都得跑,她还查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