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归晚带着夏琛琛去她朋友那里做了催眠,但无论催眠师怎么诱导,夏琛琛的潜意识条件反射性排斥十一岁之前的记忆。
“余哥这我也没辙,她潜意识排斥那段记忆,我的引导对她完全不起作用。”给夏琛琛催眠的心理医生是余归晚的大学舍友周玥,因为余归晚是宿舍舍长又是年龄最大的,所以她们都喊她余哥。
余归晚捏了捏眉心,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许枕之。
“你顺着台阶一直往下走,尽头有一扇门。”周玥将自己的声音放的很柔软,躺在椅子上的夏琛琛昏昏沉沉,按照她的指示顺着台阶朝前走,猛地身子一个抽搐。
周玥也吓了一跳,但仍将声音放的很温柔:“你看到什么了?”
“有闪电。”夏琛琛顺着台阶一直朝下走,“那里有一扇门。”
“那扇门是什么样子的?”
“是一扇雕花铁门。”夏琛琛靠近铁门,“上面有一把黄铜锁。”
“你试着推开它。”
夏琛琛摇摇头:“推不开,它锁上了。”
“不,它没有锁,你推开它就能看到许枕之了。”
站在雕花铁门前面的夏琛琛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向前推,黄铜锁应声而落铁门被推开。
“你看到什么了?”周玥见夏琛琛这次没有像前两次困在门口微微诧然了一下,继续道。
“四周好黑,好像有雾。”夏琛琛不停的往前走,隐约发现面前有光,“我看到有光了。”不等周玥引导她就朝那光奔过去。
夏琛琛转过屏风,屏风后面是一盏无影灯,无影灯下是一张病床,病床旁摆放着各种医学仪器。她又朝前走了几步,才发现病床上绑着一个人,那人头上包着纱布侧身背对着她,单薄的身子弓成一个虾米不停的瑟瑟发抖。夏琛琛隐约觉得那人的背影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他。
她朝前走了一步,手不小心抓到了旁边的输液杆,上面挂的输液瓶撞在赶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原本在病床上瑟瑟发抖的人听到这声音蓦的惊恐回头。
“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躺在椅子上的夏琛琛突然变的激动起来,周玥吓了一跳,赶紧俯身到她耳边,原本轻柔的声音也带了几分急切,“夏琛琛不论你看到什么,你现在都立马转身回来。”
陷在回忆里的夏琛琛充耳不闻,待看清楚被绑在病床上的少年眼神从惊恐变成怨憎时,整个人受惊的朝后退了数步,又猛地小跑上去替他解开身上的绑带,急切问:“许枕之,你怎么在这儿?”
是的,躺在病床上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十四岁的许枕之。
“我怎么在这儿你不知道么?”许枕之阴森开口,绑带被解开的那个一瞬间,他突然从病床上一跃而下将夏琛琛扑倒在地,双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素来温软的眸子此时皆是猩红的恨意。
“夏琛琛……”周玥的声音遥遥传来,夏琛琛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时,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时,猛地听到有人在叫小盏。她费力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被一个面容儒雅的人抱在怀里,那个男人一脸急切唤着小盏,而刚才掐着她脖子的许枕之正倒在旁边。
“爸爸。”夏琛琛小猫似的叫出声,平常儒雅温柔的苏瑾年此刻却让她无端有些害怕,她费力从他怀中坐起来想去看倒在地上的许枕之,却被苏瑾年一把攥住胳膊,“小盏乖,我们该回去睡觉了。”虽然他说这话的口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但夏琛琛却从里面听出了不容抗拒的意味。
“爸爸,许枕之为什么在这里?”她是苏瑾年最宠爱的小女儿,所以哪怕此时面前这个父亲有些陌生,但她还是问了出来。
“因为他生病了。”说着苏瑾年便要去抱她,苏萤盏却往后退了一步“生病了就要去医院,为什么要让他待在这里?”
“因为爸爸就是医生。”苏瑾年低声哄劝,一把将夏琛琛捞起来抱在怀中,这个时候她只有十来岁自然反抗不过苏瑾年,只好用平日里撒娇的语气道,“爸爸,我们把他送到医院去吧!他的脑袋上都在流血。”
倒在地上的许枕之脸色苍白,愈发显的头上纱布上沾染的红色更加红艳。
“你忘了吗?爸爸就是医生。”苏瑾年不顾夏琛琛的意愿强行将她抱出铁门,重新将黄铜锁锁住,蹲下身子对着又哭又闹的夏琛琛道,“小盏,你今晚见到的事情不能跟任何人提起,不然的话爸爸就会被当成坏人抓走,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人就会被分开,你想离开爸爸吗?”
“我不想跟爸爸分开,可是许枕之肯定也不想跟他的爸爸妈妈分开,而且淼淼是我最好的朋友,我……”
“你放心,爸爸不会伤害他,爸爸只是用他来做一个小实验,等试验结束之后爸爸就会放他回去。”
夏琛琛眼里还有几分迟疑,一转头就能看到许枕之那双仇恨的眸子里藏着几分无助,他唇角张合看着她分明在说救我。
“小盏。”苏瑾年捏着夏琛琛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夏琛琛甫一抬头,窗外骤然划过一道闪电,落在苏瑾年那张温文儒雅的脸上,莫名添了几分阴森之色。
夏琛琛一时失控叫出了声。
周玥见夏琛琛的状态不对,一直在叫她,奈何夏琛琛完全陷在了过去。
夏琛琛那声尖叫过后,苏家别墅的灯很快就亮起来了。白沁心和苏扇末都匆匆从楼上赶下来,看到一身睡衣的苏瑾年正在安抚她,地上有一个被打碎的杯子。
“小盏不怕,爸爸在这里。”苏瑾年搂着她温声安抚的同时,伸手扶了扶眼镜,转头向白沁心和苏扇末解释,“她应该是下来喝水被打雷吓到了。”
“夏琛琛,不管你遇到什么,我数三下,你马上回来。”
“一。”
医院里,苏家父母带她去看医生。
“二。”
“这孩子的声带没有问题,应该是心理问题。”
“三。”
夏琛琛唰的一下睁开眼睛,整个人像是溺水许久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余归晚快步走了过来,等到夏琛琛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才开口:“你看到了什么?”
“许枕之当年失踪是……我爸干的。”情绪崩溃的夏琛琛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指缝滑落下来。许枕之说是他毁了他们的家,可其实真正毁了他们家的人是她爸爸啊!当初他将许枕之绑架之后做实验,才间接导致许家父母外出寻他时许淼淼煤气中毒而亡,而正因为许淼淼的死许枕之才会和他的父母反目成仇。而且许母说许枕之的异能是在他十四岁失踪之后出现的,那么……他的异能也是因为苏瑾年的缘故?
余归晚看着浑身颤抖的不成样子的夏琛琛,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件事许枕之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什么!?”夏琛琛愕然抬头。
余归晚大将那次雪天会谈时许枕之听闻苏父曾卷入过一场失踪便让她调查的事情大致同夏琛琛说了。
夏琛琛整个人瞬间怔愣在原地,所以他早就知道他家破人亡是她父亲的缘故,可他还在帮他寻找苏家当年绑架案的真相?
“你和许枕之之间的事情我不方便插手,等他回来了你们再谈,现在重要的是找出幕后凶手。”余归晚抽了张纸巾递给夏琛琛,“你还记不记得王琴曾说过你们姐妹被绑架之后,苏家收到了一个快递,而在收到那个快递之后,你父母大吵了一架,你母亲骂你父亲的那些话?”
“人心不足蛇吞象、作孽报应之类的。”夏琛琛也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迅速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渍,强打起精神,“所以其实那个快递应该不是绑匪邮的,而是幕后之人邮的,他邮的东西很可能跟我爸拿许枕之做实验这件事有关。”
“目前来看是它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幕后之人应该一直在关注着你父亲的一举一动。”当年许枕之失踪人证物证都指向苏瑾年,而就在警方想要进一步调查取证时,却传来苏家两个女儿被绑架的消息,这样警方对苏瑾年的怀疑就会打消不少。
“对方绑架我们不会是好心想在警方那里消除对我爸的怀疑,而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我爸继续做实验,而且他的目的不是钱,那只可能是我爸的实验成果。”夏琛琛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找韩子斐,问他当时参与我爸工作室那些人的去向,只要找到这些人就能知道我爸当时在做什么实验。”
“不用了,刚才他给了我名单,我知道汾市医学院有一个,我们先去找那个人吧!”
“也好。”夏琛琛当即便和余归晚去了汾市。
从汾市那位李教授口中得知她们当时在做记忆移植项目,所谓的记忆就是把一个有记忆能力生命体的记忆转移到另外一个生命体的脑中,主要有两种方法——脑汁抽注法和芯片移植术两种。
“当时我们做了很多实验,通过芯片移植记忆,但遗憾的是植入电流有限的芯片,保存的只能是运动记忆,而且保存的时间相当有限。后来苏博士出事之后,没了领头人工作室没多久就解散了。”
“记忆移植。”余归晚有些不解,转头向李教授请教,“那如果把张三的记忆移植给李四,那么拥有张三记忆的李四是张三还是李四?”
“是李四,记忆移植某种情况下是为了达到永生。”李教授说到这里笑了笑,“那是我们以前痴迷研究的方向,但目前为止,记忆移植进展缓慢,想要达到永生谈何容易。”
“李教授,据我所知,当时能进我爸脑科学工作室的都是这个行业的翘楚,工作室解散之后有没有别的工作室请您参与继续研究记忆移植方向的实验?”夏琛琛迫切想知道跟幕后黑手有关的线索。
“嗐,翘楚谈不过,不过当时大家都是书呆子,迫切的想将自己的理论付诸于实验罢了。”李教授撑着头想了一会儿,“当时确实有几家研究所向我抛橄榄枝,但当时我妻子身体不大好,我就婉拒了。”
“您还记得那几家研究所的名字吗?”夏琛琛问道。
“时间太久,记不清楚了。”
余归晚又问:“那您以前在工作室的同事呢?您知道他们谁在国内的研究所么?”
“他们基本都出国了。”说到这里时,李教授似想到了什么,“对了,当时还有一个叫刘振的给我打电话,让我加入他们研究所。”
夏琛琛和余归晚相互对视一眼,忙问:“那你知道刘振在哪个研究所吗?”
李教授摇摇头:“当时还在苏博士工作室时,我就觉得刘振心思不正,所以他跟我打电话刚提这件事就被我拒绝了。”
之后余归晚和夏琛琛一同去了李教授家里,找到李教授当年还在苏瑾年工作室时众人拍的合照,余归晚拍下照片后给老潘传回去让他找一下刘振这个人。
“现在我们基本可以确定,带走许枕之的这个人应该是你们姐妹绑架案的幕后之人,他的目的应该是想要你父亲手上记忆移植的资料。”坐在驾驶座上的余归晚双手握着方向盘,“当时你爸妈在路上出了意外,苏家就剩下你一个人,所以他可能怀疑你知道你爸的实验资料在哪儿。”
既然幕后之人一直监视着苏家,那么很有可能他知道当年苏瑾年拿许枕之做实验的事情她知道,所以他才会让王珊假扮苏扇末不停的试探她是否真的忘记当年的事情。
“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找到幕后之人。”夏琛琛偏头去看余归晚, 低声说了自己的办法。
“你如果这么做,你爸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夏琛琛指尖死死抠着安全带,抿了抿发白的唇角:“可这是唯一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