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用手托着脑袋，指尖磨蹭着发丝，回忆着说：“挺久了，就是我搬走之前的事情。”
林东顺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他可是伊伊的血亲，也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她生病了，却宁愿让同居的室友照顾她，也不愿意告诉她这个舅舅。他们舅。甥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了？
“没有关系好的同学，不代表就不会得罪人，这方面的事情你还是再认真想一下。”林东顺盯着程默的脸。
程默很认真地思索片刻，但是想来想去，和原伊认识的这段时间里，发生在她身上能称得上大事的就只有两件：丁海的事和围绕那家西点屋发生的事情，前者已经毫无悬念，后者有可能吗？
见他脸上表情有点不对劲，林东顺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想起什么？”
闻言，程默这才把注意力从思绪里抽回来，幽深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学校方面，我确实不大清楚，这个恐怕得你自己去问伊伊。不过按时间追溯，那段时间确实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关联。”
“什么事情？”林东顺宁听错勿漏过。
程默看着他，眸色微沉而复杂，似乎在顾虑什么。
林东顺极其敏锐：“怎么了？不方便说？”
不是不方便，而是程默在想着该怎么说，最后他还是选择从头开始说算了。
“这附近有一家名叫Cherry的西点屋，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这间西点屋的老板名叫王竞，伊伊曾怀疑他要对两名女士不利。”
林东顺心里浮现一些疑惑：“是不是伊伊经常去买蛋糕的那家人？”
程默英俊的脸庞露出微诧之色：“对，就是那家人，她跟你说过了？”
“上次一块吃饭的时候，她有提过一两句。”声音未落，有个想法突然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林东顺脸色微微一变。“当时她跟我说，她在那里买蛋糕，然后碰到一个女人，接着过了一段时间那个女人就被人发现死在出租屋，她因为这件事还配合警察做过一次调查，你要说的这件事，是不是跟这件案子有关？”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程默很佩服他的联想力，自己才提供了一点信息，他已经想到这里。
程默的回答让林东顺更加困惑：“说清楚点。”
命令式的口吻让程默颇有点不满，但他还是忍着脾气，用两个人只能听到的音量，压低着声音说：“那个女人就叫做琳娜，因为一些事情，伊伊一直怀疑西点屋的老板王竞要对琳娜不利，也一直怀疑琳娜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和王竞有关。”
林东顺心里一跳，同样压低着声音说道：“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没跟我说。难怪之前她还问我那琳娜的死因有没有可疑，原来是这个意思。”
程默下意识眨了下眼睛，微怔，显然也没有料到原伊还问过林东顺这种问题。看来在她心里，是已经认定琳娜的死就是王竞所为。
如果是在以前，程默肯定又会认为这些都是原伊的幻想，但是现在，发生在安安身上那些巧合而又无法解释得通的事情，以及恺箫和季子林告诉他的那些事，已经让程默对原伊的这种能力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使得他决定重新审视这件事。
“可能是因为没有实质的证据，知道说了也没用，就没说吧。”程默身子优雅地往后一靠，心不在焉地应道。
林东顺提出自己的想法：“那伊伊是怎么知道王竞要对琳娜不利的？”
程默忽地沉默，片刻过后，只见他抬起自己的手，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目光复杂地看着林东顺。
林东顺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反应过来，顿时激动地大声嚷道：“你的意思是说，刚才你所说的那些怀疑，都是伊伊所谓能听到对方心声的能力而得知的？”
音落，没等程默开口回应，林东顺就有些气急败坏地又补了句，语气净是在责怪程默：“程医生，你明知道伊伊这里有病，你怎么还跟她一块瞎胡闹呢。”
说这些话同时，林东顺略为气愤地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附近。
闻言，程默脸上还算得上温和的表情立马消失了，一张俊脸沉了下来，眼中酝酿着风暴。他勾起一侧的嘴角，冷笑一声：“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出了事，伊伊宁愿选择报警，也没想过找你帮忙。因为她很清楚，就算找了也没用。”
程默从钱包里掏出几百大红钞票，扔在桌子上：“今天就当我没有来过，这件事也不用你操心了，我们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虽然他平时经常骂原伊又蠢又呆，可是自己怎么说她都行，就是绝对不允许有人这样子轻贱她，哪怕这个人是伊伊的亲舅舅也不行。
见他起身就要走，林东顺连忙跟着站起来，对他说道：“或许刚才我那句话说得确实有点过了，我可以收回，但我之所以会有这种反应，也是因为像这种话，我已经听说过无数次，所以知道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
程默的脸色并没有缓和下来，瞥向林东顺的眼睛泛着森森寒气，语气极呛地说：“那又怎样？这并不表示你就有资格歧视她，或者这样子说她。据世界卫生组织部门的最近数据统计，每10个人当中就会有2-3人有可能患上精神系统疾病，而目前统计在册的精神类疾病总数也高达近400种之多，其中又分为10大类72小类。这么多种疾病，难道你就敢说自己完全正常？一点精神心理方面的疾病都没有？”
林东顺面色讪讪，很想反驳，但又深知这是对方的专业领域，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说得赢他，只能梗直着脖子干瞪眼，一张老脸憋成了猪肝色。
“程医生，我是个粗人，好听的话不会说，但我姐姐就这么一个女儿，在我心里，伊伊就跟我女儿囡囡一样的重要。我也是爱之深责之切，才会一时心急口快说错话。我要真是歧视她，心里不待见她，当初就不会三顾茅庐请程医生上门帮忙去看看她了。”林东顺神色一凛，眼眸爬上一丝坚定和懊恼。“伊伊出了这种事，我不知道就算了，但既然知道，不管个中曲折是怎么回事，我也肯定要查清楚。”
程默见他总算说了句人话，语气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就算不是你外甥女，你也不应该这种态度。”
自知理亏的林东顺，除了说“是”，也没别的可说。
程默这才重新坐了下来，只是依旧摆着一张臭脸。
顿了顿，林东顺斟酌着措辞试探性地问道：“……其实程医生心里也是跟我一样的想法吧，不然之前也不会建议我送伊伊入院治疗。”
程默面无表情地瞥向他：“我的想法很简单，撇去伊伊利用心声听到‘王竞想害琳娜’这一点不好证明不说，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三个已定的事实，琳娜已经死了，伊伊遭到不明人士的威胁恐吓，两件事的时间线重叠在一起。不管这一切是否真的只是巧合，冲着这三点，这件事我们是不是应该慎重点处理？怎么说，这事可是关系到伊伊的人身安全。”
见他说得甚是在理，林东顺十分汗颜。因为一点私人原因，他居然连侦查时最基本的深入细致和客观全面的原则都差点给忘了。
另外程默的话也在林东顺的心里敲起一个警钟，最近这一两年，他们这一区就发生了多起独居女性出事的事情。这些案件表面看起来都很普通，尸检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但是这突然高起来的死亡率，本身看起来就不太正常。他们局里已经有同事在专门调查这件事，而这个琳娜正好也在这份调查名单里面。
上次伊伊就跟他说过，她是少数几个在琳娜死亡当天见过她的人，他的同事还因此上门找过她谈话，当时他只觉得巧合，就好像你过马路同一时间也有许多人和你在走同一条马路一样，没有太在意，但是现在听到程默这样一说，林东顺也觉得应该去看一下。
只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而且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些已经出事的女性是死于他杀的，局里对此事的调查都很低调，林东顺也不方便跟程默透露太多。
“那好，假设伊伊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你是不是怀疑正是因为伊伊知道了王竞想要伤害琳娜，所以才会遭到王竞的恐吓威胁？”
程默其实一直都不太喜欢王竞这个人，但他还是喜欢站在客观的角度说话。
“我什么也没有怀疑，什么也没有想，你需要我提供那段时间伊伊都做过些什么，在她的身边都发生过哪些事，我只能把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至于哪些是有用的，哪些又不可行，只能由你自己去证实和判断。你是警察，有些事看得应该比我清楚。”
林东顺点点头，沉思了大概几秒钟后，才提出自己的观点：“其实我还有一个疑问，如果你所说的这个王竞真的有问题，伊伊既然发现了他的秘密，那他可以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做掉伊伊，为什么还会选择寄东西这种恐吓的手段？这样岂不是更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程默拧眉想了一下：“那有没有可能对方心里其实也只是怀疑，但不敢肯定伊伊到底知道多少，所以才采用这种恐吓的手段来试探，同时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也有可能。恐惧是击垮一个人心理的重要武器，只要让对方心存恐惧，那这场战他就等于赢了一半。所以有的时候你想要打击报复一个人，武力不是唯一的途径。”
程默十指交叉，悠然地放在膝盖上：“这一点，我的想法和你是一致的。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在不能确保对方知道自己多少秘密的情况下，过多的杀戮其实反而更容易暴露自己。”
林东顺无比赞同：“没错，如果伊伊真的知道一些她不该知道的事情，对方只要吓一吓，看着她自乱马脚就已经足够了。”
“暂且不论这个给伊伊寄神秘包裹的不明人士是谁，现在事件一直在升级，我担心过不了多久，对方就会展开更可怕的实际行动。”程默说出自己的担心。
“你放心，我会尽快展开调查的。”林东顺这么说完，突然想到他刚才说的好像是两位女士，于是话锋一改又问道：“那伊伊怀疑王竞想要对其不利的另一个女人是谁？”
程默迟疑了下：“方宜，一个大老板的情。人，以前是模特儿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