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从病房里出来,就看见季子林坐在走道对面的休息椅,睡得东倒西歪。他走过去,轻轻踢了一下对方的鞋子,让他注意点形象。季子林这才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坐直了身子。
“现在可以说发生了什么事吧。”
听到程默的问题,季子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脸色紧跟着也变得有一丝凝重。
“这件事还是从你搬走后说起,你走了以后,伊伊又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爱说话,除了固定去学校上课以外,她每天就呆在房间里打游戏,又变成了我们刚认识她时的那个样子。”
程默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有管管她?”
季子林一下子急了:“怎么可能没有,但她也得肯听我的话才行。”
说完,季子林略显责怪地瞪了程默一眼,似乎在抱怨他明知原伊只听他一个人的话,居然还挑这种时候搬走。
程默只当没看见,皱紧眉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就这样过了几天,伊伊突然又收到一个匿名包裹——”
程默心中一颤,惊讶地再次打断他的话:“丁海不是死了吗?这件事应该已经结束了才对,为什么又会有匿名包裹出现?难道……”他声音一顿,震惊地猜测。“寄包裹的不明人士是另有其人。”
一开始他们都怀疑这些事是丁海干的,而丁海死了以后,确实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就认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季子林面色沉重地点点头:“我们可能冤枉丁海了。”
程默认同他的意见,沉声问道:“这次对方又寄了什么东西过来?”
可能是那些东西有些难以令人接受,季子林本就有些难看的神色,这下变得更加难看了。
“是一些动物的内脏。”
程默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一般来说,那位神秘人不会随随便便寄东西,他寄来的东西都具有一定含义,而如果是普通的动物内脏不会让季子林出现这种神情,所以程默猜测……
“这些内脏是从活体身上摘下来的?”
季子林愣了下后,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果然专业的说话就是不一样。
他点点头,呼吸有些急促的“嗯”了一声,接着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想:“……其实我们怀疑那些内脏是小便的……因为对方是用干冰保存起来……”
季子林点到即止,但聪明如程默,一下子就懂了。
他脸色陡然一变,看起来也没比季子林好看到哪里去。
程默觉得这位神秘人很擅长玩这种心理战术,他故意给原伊寄这些东西,就是要让她打从心底感到恐惧。他在一步一步的击溃原伊的精神世界,因为心灵上的折腾要比身体上的伤害更容易让一个人精神崩溃。
如果把这位神秘人比喻成猎人,那原伊就是他的猎物,但那么多人,他为什么独独就选中原伊作为自己的猎物呢?
程默觉得他们要是能找出这个原因,差不多就能揪住这个神秘人士的尾巴。
“你们报警了没有?”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程默觉得这已经不是他们这些遵纪守法的普通公民能自行解决的了。
一听这话,季子林就忍不住眉头锁紧:“有,我还因此差点遭殃了。”
程默诧异,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怎么回事?”
突然再次收到匿名包裹,原伊肯定慌了,季子林也没有主意。他认识的人不多,大部分还能力有限,想拜托别人查一下也找不上一个能帮忙的。后来两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报警。
李头很快就带人过来调查,加上这事之前他也听说过一些,所以比较重视。其实不止是原伊他们,就连李头也以为丁海就是那个一直不断骚扰原伊的元凶,所以随着丁海的意外身亡,这件事自然而然也就被他们搁置到一旁。就连上次从原伊家里带走的那段监控视频,他们也没怎么细看。
不过这次调查后,所里的技术人员发现这段监控视频曾被人动过手脚,所以才拍不到是谁把包裹放到原伊的家门口。
民警初步怀疑,这位神秘人是通过IP地址入侵他们的电脑,从而达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操纵他们家的闭路监控。而入侵别人电脑的办法有多种,想从这方面找到新的线索,基本也不大可能。
一想到有人通过这种方式,一直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原伊和季子林俩人就瘆得慌。
季子林回去后,立即就把那个监控软件给删了,又更改了新的IP地址,并且给俩人的电脑多弄了几道防范措施,这才稍微放心一点。
另一边,李头用了几天的功夫,顺藤摸瓜找到那个送快递的人。可惜的是,对方只是一名普通快递人员,拿钱办事,而且他也是从一名小女孩的手里拿到钱和快递件。按他的讲述,他以为这是哪家大人让小孩出来寄快递,这种事偶尔也有发生,所以他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线索到这里再次断了。
不过从这两点倒可以看出,这名神秘人是个心思慎密的人,并且对电脑这一块非常熟悉,有可能是从事IT之类的技术人员。
但令原伊和季子林毛骨悚然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不管他们怎么弄,那个神秘人好像还是能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知道他们报警后很生气,很快就给原伊发了一封电邮,威胁她不许和警察合作,否则会让她后悔的。
由于小便的死让原伊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所以她对这封威胁信很忌惮。季子林却很兴奋,他觉得这封电邮是个突破口,也许所里的技术人员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找到对方的IP,从而把对方给人肉出来。但事实证明,季子林想得还是太天真。他能想到的,神秘人也能想到,所以这一次他们又白忙了一场。
就这样过了几日,有次季子林外出买东西回来,在楼道里看到一道可疑的身影。他追了过去,结果反被对方打晕了,是楼下的住户出来倒垃圾才发现并叫醒了他。正当俩人怀疑此事会不会跟那个神秘人有关,在考虑要不要报警,当天傍晚,原伊就接到神秘人打来的电话,问她喜不喜欢这份惊喜。那个神秘人甚至威胁她,如果她敢再跟警方合作,接下来会有更多的惊喜在等着她。
原伊被吓到了,从那天起,连季子林也不搭理了,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学校也不去。习惯网购的她,开始对收快递产生极大的恐怖。就算家里的囤粮吃完了,她也不敢网购,更不愿意出门去买。每天就靠季子林给她带点吃的,她有胃口就吃点,没胃口连碰都不碰一下,人也迅速跟着日益消瘦了下来。
这次住院,也是季子林发现她又是一整天不出来吃东西,于是过去叫她。可是季子林站在门口叫了她许久,原伊都没有反应。季子林不放心,最后冒着会被原伊赶出去的危险,强行开门进屋,结果就看到原伊不省人世地晕倒在地上。
季子林吓得魂都快没了,他赶紧把人送到医院,医生忙上忙下一番检查下来,镇定地告诉他:别紧张,病人只是因为长期饮食不当,营养不。良从而导致晕倒的。
啥?
听到医生的话后,季子林露出满脸震惊的不可思议表情。在这个物质如此发达的年代,他不敢相信居然还有人因为“营养不。良”这个原因而晕倒。这要是发生在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深山老林,或者是地区偏远物质贫瘠的乡下地方,他勉强还能接受,但这里可是城市!是各种配套设施都很齐全的城市啊!
季子林真的是无言以对了。
但这些只是季子林所能看到的地方,他所不知道的是,这段时间导致原伊快速消瘦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噩梦的困扰。
原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最近她好像很容易疲倦,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能睡着,而睡着后她就会做各种奇奇怪怪的噩梦。
有时她会重临丁海的死亡现场,可是下一秒钟,那个血淋淋的男人会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追着她说一些原伊根本就听不懂的话,直到她被吓醒才结束。
有时是被扒皮掏空内脏做成标本的小便。
有时是遭受秋智贤虐待的小杰尼。
有时是带走她父母的那场残酷车祸。
最可怕的一次,原伊甚至梦见自己就像垂死之人一样,身上被插满了各种管子和仪器,身边还围绕着几个穿大白褂的不明人士,有男有女,他们不停地在她身上做实验。原伊很疼很痛,可是她全身发软,连叫都叫不出声,更别提反抗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就像刀俎上的鱼肉,任何宰割。
那些梦很真实,就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所以有时候原伊根本没办法立即分清楚现实与梦境之间。
而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感让她开始害怕睡觉,这次晕倒之前,原伊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合过眼睛,是两天,还是三天,亦或者是四天?原伊真的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真的已经好久没有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