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银心里一沉,急忙将手搭上轩辕烈的脉门,发觉他生机很旺,这才放下心来。
他细心的帮轩辕烈掖好被角,想着轩辕烈睡觉时喜欢抱着小狐,轻声将缩在角落里的银狐唤过来,放在轩辕烈的身旁。
做完这些事,雪银才站起身来,他想去看看青狸招供了没有。
轩辕烈却突然醒转,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由于动作过猛,小狐被他从床上掀翻下来。
小狐受了惊吓,趴在雪银脚边委屈的嘤嘤咛咛。
雪银没有心情也没有空闲去安抚小狐,他耐心的在轩辕烈身边坐下,轻声道:“陛下且安睡,雪银去看看青狸说了什么。”
雪银的脸色因提到青狸阴沉下来,声音里也带进了许多冰渣子味道:“无论是谁,敢伤害陛下,雪银一定会让他死的很难看。”
轩辕烈心里很是欣慰,他似乎很疲惫,慵懒的靠在雪银身上,闻着熟悉的,让他觉得非常安心的青草香味,懒懒的说道:“这些事情,让小豆子去做就是。”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米粒儿去接尧尧,还没有回来吗?”
雪银平静的答道:“陛下放心,他传回信来,说是快要到了。”
轩辕烈点点头,不再多问,也不肯放雪银离开。小狐重新试探着跳上雪银的腿,见轩辕烈没有反对,软软的趴在两人的中间。
徐尧飞至京都大阵的外侧,沿万狐山进入京都外城门。顺着山道向梅园走去,再走不远,就到了沁心园了。
自打慕容家出事,沁心园又因为被挖开过,渭城长公主自然不会来住,这里就没有了人。
如今天色微黑,暮色下诺大的沁心园外墙显出一片破败的灰黑色。
沁心园的大门更是如此,仿佛从几千几百前就已经荒芜,朱漆大门上油漆斑驳如美人迟暮之年的脸。从门缝里就能看到里面荒草丛生。
徐尧不免有些伤感,她正要离开,突然,门缝里似有一个黑影好像飞快的闪过。
徐尧眼睛一花,急忙揉了揉再看时,一切又都归于平静,只有那斑驳的大门,在慕色中如一条干瘪的鱼。
徐尧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她不由得心头一紧,这园子里会是谁?
慕容府是被灭门的,虽然渭城长公主无碍,可自打慕容太后去后,渭城长公主又莫名的宣读了太后那道莫名的诏书,京都上层便鲜少有人再与渭城长公主来往。
虽然普通人和中下层官员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意,却会看眼色行事,渐渐的,无关人等,即便是乞丐,也不会跑到沁心园里面去。
徐尧这么想着,脚已经先行行动了,为了不惊动近在咫尺的梅园,她决定不动用一点真元。
徐尧从头发上拔下一根细细的金耳挖,轻轻的伸到门上的锁眼,把锁打开,又从靴子里掏出短刀,轻轻的把刀子伸进门缝,拨了几下,门便打开了。
院子里荒草几乎齐腰,时不时的有黄鼠狼窜出,吓人一跳。这里阵法固然没有了,园子里应是被管事下人抢掠过,到处是烧焦的痕迹。
徐尧按着记忆里沁心园的模样,一路走到一间看起来原来应该是卧房的地方。
这里家具早已烧焦,只零零散散的在地下扔着一些打碎的瓷器,还有几块看不出颜色的焦布。荒凉的让人喉头发紧,只想大哭一场。
徐尧走进里间,她只是记得那里原来应该是个里间,但现在门已经不知去向,原来应该放屏风的地方,现在也是空空如也。
在黑暗的墙角里,有一团毛茸茸的黑东西蠕动了一下,却看不出是什么动物。
正在徐尧疑惑的看着那毛茸茸的东西不敢轻易上前时,那团东西却说话了:“青青,是你来了吗?”
声音虽然虚弱嘶哑,可徐尧依然听出了这个人是谁。
徐尧心头巨震,又悲痛莫名,她激动的差点哭出声来,喊了一声:“阿德!”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听到声音的慕容德猛地回过头来,“尧尧姐姐!”
天已经完全的黑了,好在徐尧能夜里视物,她自从见到慕容德,就知道慕容德的情形不会太好,可眼下看到的慕容德依然吓了她一跳。
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看不出人形,披头散发,头发上又是虱子又是泥水,如一团乱麻一般披在脸上,看不出此人的模样。
他的身上盖着一块脏污的看不出颜色的布,全身无力的摊开,竟像是自打上次受伤,伤口就没有长好过。
徐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如果不说话就看不出是个“人”的怪物,就是以前那个如瓷娃娃一样的慕容德。
她心如刀绞,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大滴大滴的落下。
虽然她对慕容德说不上有多么的喜欢,可曾经的同窗好友竟然落到这步田地,徐尧觉得整个天地都黯淡无光。
徐尧小心翼翼的掀开那块散发着奇异的臭气的布,不死心的去查看慕容德的伤势。
她希望这是慕容德知道她回来了玩的恶作剧,他突然站起来看着她被吓得哇哇叫,然后得意的笑出一口大白牙。
慕容德自然明白徐尧的心思,声音嘶哑的说道:“好不了了。”
徐尧呆呆的看着慕容德波澜不惊的说出这四个字,就好像好不了的只是一件衣服,或者其他东西,而不是自己的血肉之躯。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和雪银……明明救了你……”
慕容德没有说话,他抬起头,将乱草一般的头发拂到脑后,露出满是疤痕的脸。
这些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嵌入过,后来又被拔了出来留下的痕迹。只是有他全身的伤痕在前,这张脸已经不显得那么恐怖了。
“我不知道,我在山洞里面,突然外面像是地震了一样,我就被震飞了起来,从那以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徐尧傻傻的看着慕容德,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是雪银发疯摧毁了北石口,也摧毁了魔族与苍北城唯一的通路。
从此,除了修行强者们可以御风来往于魔族与苍北城之间,其他人,包括军队在内,无法通过大爆炸形成的天然屏障。
徐尧不知道赵望舒是如何躲过那场大爆炸的,慕容德作为一个全身受了伤的人,没有丢命,已经是够好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慕容德说这些,也不知道慕容德此时知不知道那场大爆炸的由来,会不会在心里恨雪银。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陛下不是准你住在锦瑟镇吗?”
慕容德吃惊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徐尧:“陛下准我住在……锦瑟镇?”
他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我是犯官之子,怎么可能住进锦瑟镇?尧尧,你搞错了。”
徐尧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有殷青青,可以将慕容德带到了这里藏起来,还不被慕容德怀疑。
可各种消息都显示,慕容德住在锦瑟镇啊。
徐尧返回梅园找到永昶,得知雪银没有去宁远水寨奔丧,而是去了皇宫,觉得倒是好事,她可以从容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面前的永昶讲了一遍,不知为何,这位侍卫长给徐尧的感觉,比雪银还要诚实可靠。
永昶没有觉得这件事稀奇,这些年他跟在雪银身边,比这更古怪的事不知道见了多少。
永昶烧了水带了干粮,与徐尧的来路一样,没有走梅园和沁心园的正门,从墙头直接来到慕容德的藏身之处。
慕容德不能动,永昶帮他把水桶搬进屋子里,给他擦洗身子以后,又帮他洗那一头乱草一样的头发。
这份温情让慕容德伤痕累累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温情的笑容,他很是感激的向这位梅园管事道谢,语气里的真诚让永昶心里为这位曾经的贵公子唏嘘不已。
永昶知道如果雪银知道此事,一定不许人给慕容德收拾,而是守株待兔等待殷青青上门抓个现行。
可徐尧不忍心再让慕容德受苦,永昶虽不那么心软,可他喜欢徐尧心软的样子。
果然,虽然雪银无法接到徐尧的传信,米粒儿却接到了。他劈头盖脸的训斥了徐尧与永昶的妇人之仁,倒是对二人没有走大门的补救表示了一点点的赞成。
只是第二天一整天过去了,并没有人来给慕容德送水和干粮。
慕容德却似没有着急的神色,似乎他已经习惯被人弃在这里无人理睬了。
“你娘知道你在这里吗?”
慕容德摇了摇头,道:“她大概以为我在锦瑟镇吧。”
到了第三天的下午,一位客人来到梅园,这是位圆脸的宫装中年女子,她的身后,是长长的车队,竟是张皇后派人来送礼物的。
徐尧听说与慕容德的事情无关,紧绷的心情也趁机稍稍的缓和。
徐尧这时候才知道,前些日子,轩辕烈已经下旨为她与雪银赐婚,若不是近几日轩辕烈偶感风寒,自怕她早就被人裹上红裙,塞进洞房了。
冷清的梅园因皇后来送礼热闹起来,先前人们不知道陛下身体究竟怎样,皇后既然来送礼,那就是无恙了。
一时间京都的王公贵戚的夫人小姐们纷纷送来各色礼品,后宫里的妃子美人们,也在温贵妃,张妃、和妃和梅妃送礼之后,也派人送来了礼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