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尧盯着那把三棱刺,心头无法抑制的飘过一丝怯意,她的怯意无法克服,是因为她分明从这把三棱刺里,感觉到一抹可怕的,不属于人的气息。
魔神!
梅卿远走,魔神主魂附身恶鬼,其他散魂大概是养在静心身体里,最后一抹幽魂,是鱼儿。
鱼儿死了。
静心不知去向。
徐尧心念至此,在看到那把三棱刺刺来的瞬间,毫不犹豫的一把抓起米团儿,向着院外急掠而去。
外面就是熙熙攘攘的车马街,那个藏身于尸妖体内的魔神,应该不敢堂而皇之的在那里露面。
天有天道,人有人道。六界之所以能相安无事至今,靠的就是这人间天上的秩序。
只是不知魔神为何能在甄园露面,大概是因甄园多水?徐尧又想起那个清澈见底的深潭。
车马街上阳气极盛,夏日炎炎照在青砖碧瓦上,映起让人喜悦的光芒。这样的地方,人喜欢,鬼却来不得。
徐尧看似随意的抓着米团儿的后颈,在半空中急掠飞行。她的目的地是万狐山北山羽林卫驻地。
“阿四和你爹在哪里?”徐尧气急败坏的问道。
米团儿不敢说话,他清楚的察觉到徐尧抓住他后颈的手,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扭断他的脖子。
“尧尧,你杀了我,这件事也与四哥和……”他说到这里,觉得徐尧的手卡住了自己的脖子,艰难的咽了咽唾液,“和大人没有关系。”
“甄园里挖那么深的潭水做什么?”徐尧冷冷的问着,“那个老汉在甄园做了很久了吧。”
米团儿被徐尧卡得越来越紧,心里的恼怒仿佛沸腾起来。可他不敢挣扎,如果挣扎把徐尧惹急了,把他的脖子扭断岂不是死的很冤。
“尧尧,你松松手,听我说……”米团儿抓住自己的衣领,尽量让自己能发出声音,也让自己的声音尽量的平缓。
徐尧终于察觉米团儿的不适,她有些歉疚,放开米团儿的脖子,米团儿三重天下境的修为已经可以勉强御风飞行,徐尧抓住他的胳膊,让他跟上自己的速度。
“那个潭水,里面有个通道,可以通往北山。大人带着犯人,已经从那里去北山了。可是甄伯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
“万狐山北山?”徐尧却觉得自己已经懂了,万狐山北山上,有一个乱葬岗子,乱葬岗子上有被魔神附了体的恶鬼。
“通道的出口,在那个乱葬岗子上,是吗?”
米团儿惊奇看着徐尧,已经忘记了她差点把自己勒死:“是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尧不愿提到魔神,更不能对米团儿讲那个关于时空之门的故事。她只得冷冷的说道:
“去跟你爹说,把那个乱葬岗子炸平了吧。”
米团儿茫然的点点头,徐尧却又接着后悔了,若是米粒儿知道那乱葬岗子上有乾坤,肯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她凶巴巴的瞪着米团儿,道:“算了!这件事不许跟你爹说起!听见没有?不然我真的要把你脑袋拧下来!”
米团儿下意识的摸了摸被徐尧掐疼的后脖颈儿,再次茫然的点了点头。
长安城禁空,徐尧与米团儿绕着长安城的外沿,又顺着北山往东,远远的看到秃鹫在天空盘旋,已经快要看到那座乱葬岗子了。
只是,今天的乱葬岗子似乎与往日的孤清不同,远远的就看到浓烟滚滚冲天而起。
“爹爹!”米团儿担心的大叫起来,惹得徐尧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米团儿自知失言,只是说出去的话却再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他只好将这一页翻过不提,改口道:
“大人押着犯人自己回来,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不用他说,徐尧心里也甚是担心,只是她没有高看那个戏班子,那些人都是普通人,只是别人手中枪,只怕到了现在,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若是指望这些人对米粒儿不利,恐怕几千人不够打,几万人最多能沾沾身。
徐尧担心米粒儿会遭遇叶家恶鬼。
徐尧与米团儿正伸长了脖子查看地面上的情形,冷不防一黑衣人出现半空,沉声喝道:
“你们怎么来了?”
虽然声音严厉甚是不友好,可听在徐尧和米团儿的耳朵里却如同天籁。
“大人!你没有事,这太好了!”
徐尧和米团儿异口同声的大叫起来,惹得对面黑衣人脸上的嫌弃更胜了:
“发生了什么事?”
米团儿一缩脖子,躲在徐尧的背后,徐尧对他这种怂样不齿的很,自然自己不会往后缩。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米粒儿倒是对徐尧的大胆很是欣赏,他恨铁不成钢的睨了一眼躲在徐尧背后的儿子,回答道:
“这里尸体太多,都腐烂了,烧了。”
徐尧想不到米粒儿的心思竟是与自己不谋而合,很是开心,咧嘴笑道:“大人英明。”
徐尧将甄园发生的事情对米粒儿讲了一遍,米粒儿点点头,竟是并不吃惊。
“那个厉鬼看来跑到甄园去了,怪不得乱葬岗子上的尸体突然腐烂起来。”
徐尧没有问那个戏班子审的怎么样了,他们唱的戏是什么意思,尽管她非常想知道。
徐尧向米粒儿告辞,向着梅园方向而去。她要去那里等雪银回来。
大安宫东明殿里,一代君皇轩辕烈 脸色苍白,两颊也瘦的深深的陷落下去,可清亮威严的眸子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他疲惫的挥了挥手,让守在床边的皇后及太医退下,身边只留下了雪银与小豆子。
轩辕烈此刻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他终于露出了疲态,额头上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流下。
“雪银,能坐到哥哥身边来吗?”轩辕烈虚弱的说着,“离哥哥近一些。”
雪银一愣,不过他很快依言走到轩辕烈的榻前,犹豫片刻,坐在了轩辕烈面前的凳子上。
轩辕烈的脸上露出疲惫的微笑,虚弱的说道:“真好,哥哥又能看到你了。”
雪银心里一疼,他抓住了轩辕烈递过来的手,解释:“陛下,前些日子,鱼儿没了。”
他本是解释自己不是有意躲开轩辕烈,话一出口,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
轩辕烈心里很是欣慰,他对雪银远在神鱼岛的女儿鱼儿,没有任何好感,他只是欣慰于雪银把自己心里的苦说给自己听。
轩辕烈安慰道:“尧尧回来了,哥哥已经下旨为你们赐婚,你还会有女儿的。”
雪银见轩辕烈病的如此厉害,还要安慰自己,心中愧疚,笑道:“那也要等陛下好起来,为雪银主婚才是啊。”
轩辕烈轻轻的叹息一声,无力的望着床帐上精致的花纹。
雪银觉得轩辕烈是认为自己走火入魔,心灰意冷,犹豫片刻,轻声道:“陛下没有走火入魔,只是……”他犹豫片刻,“雪银知道有些话会让陛下心忧,却也不能不说。”
轩辕烈摆了摆手,虚弱的轻声说道:“你又要说噬魂诀?”他微微叹息,“噬魂就噬魂吧,人活着,难道不就是来噬魂的吗?人生,苦啊。”
雪银忍不住皱起眉头,只是很多话他已经说了很多遍,再多说似乎也无益。
只盼着红姑与小豆子能够得手才好。
轩辕烈此刻突然开口说道:“你是枢密院院长,你觉得他该死,那就杀了他便是,为何偏要来问我?你觉得这种事需要我亲自动手?”
雪银觉得意外,又觉得惊喜,他以为轩辕烈终于在病重时分想明白了,终于同意处死青狸了。
“是,陛下。”雪银压抑住心头之喜,平静的说道,“是雪银鲁钝,不能体察陛下苦心。”
轩辕烈斜睨了雪银一眼,接着说道:“他们,你杀一百个,一万个,又如何?你觉得我会在意他?”
轩辕烈似乎没有说什么,可又似乎说了什么。雪银觉得如芒在背,他想松开抓住轩辕烈的手,却接着被轩辕烈抓住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小豆子,小豆子会意,借机退到门口。有小太监上前悄声禀报:“抓住了。”
“德妃娘娘呢?”
“与梅妃娘娘一起,为陛下在太庙祈福。”
小豆子点点头,道:“让他画押,然后杀了他。如果有人来要,告诉他,此贼敢下毒弑君,是要犯。梅先生要亲自审问。”
梅雪银女儿死了,雪银前往神鱼岛处理后事,却不料轩辕烈接着病重。
耳东先生查出轩辕烈是中了狐族噬魂诀,他以为是红姑所为,召回雪银,雪银却明白不是红姑。
只是轩辕烈执意护着青狸,让雪银实在是没脾气的很。
不知这位皇帝陛下今天为何突然松口,虽然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将责任推到雪银身上,可雪银只要青狸死,其他的,也算不得什么。
轩辕烈看着门口,小豆子的背影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轩辕烈突然咳嗽起来,雪银站起身来,走到轩辕烈的背后坐下,将手搭在轩辕烈的后心,为轩辕烈顺气。
他听到轩辕烈在轻轻的唱着一首歌:“许国从来彻庙堂,连年不为在疆场。将军天上封侯印,御史台上异姓王……”
轩辕烈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他像是累了困了,就这样闭上眼睛,安静的在雪银怀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