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宫内。
“好好的一个游园会,怎么会出这等糟心事?”茶盏被重重地摔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出来少许,皇太后一脸愠怒,瞪着跪在下首的秦潇贰秦思薇,声音威严,“你们就是这般顾忌我天瀚脸面的?”竟然当众厮打,当着几个皇子王爷的面宽衣解带,丧风败俗,成何体统!
“太后息怒。”被急召而来的秦国公跪地,战战兢兢伏地叩首,“臣教女无方,请太后降罪。”
“降罪?降你的罪就能挽回我天瀚的脸面吗?”太后怒而拍桌,对于秦国公不顾天下悠悠之口,一心一意要让秦思薇入族谱之事,太后一直耿耿于怀,如今他的两个女儿在皇宫大内闹出这样的事,太后更是怒意难消。
秦国公喏喏不敢言,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无疑都是火上浇油。
“太后娘娘息怒。”秦思薇含泪叩首,“实在是臣女的过错,臣女无才无能,始终不得姐姐喜欢,有愧父亲教导,这才闯下大祸,落人笑柄。请太后责罚臣女,莫要怪罪父亲和姐姐。”
“我娘就只生了我,你凭什么喊我姐姐。”秦潇贰最讨厌这个女人做小伏低的样子,就是她的故作柔软,才会诱使父亲忘了母亲的忌辰。
“潇贰,思薇是你的妹妹!”秦国公蹙眉,很是不满大女儿的态度。
“她才不是我妹妹!她是外室所生不知来历的贱人,根本不配喊我姐姐。”
“放肆。”太后怒喝,当着她的面都敢如此嚣张,秦家的这个女儿是一如既往的惹人嫌。“女孩儿家,一点端庄稳重礼仪廉耻都不懂,枉费内学堂诸多夫子对你的教导。来人,秦潇贰不知礼法、不尊上下、不睦姐妹,以致闯下大祸,淫乱宫闱,哀家遵照……”
“皇祖母,可否听阿婉一言。”宫室之外,确定安九月并未被此事惊扰到的御婉疾步而来。
“进来吧。”饶是被御婉打断了话,太后也没有半分恼怒,反而怒意微敛地看着她缓步而来,“怎么,你母娘在御花园宴请南诏公主,你不用作陪吗?”
“云南王、九鄢还有苏丞相府上的小姐陪着呢。”御婉走到秦潇贰身边,看着虽然跪着,却依旧一脸傲气,不肯伏低做小的秦潇贰,心中微叹一声,这就是秦潇贰,即便万事不利,仍不改那个死拧脾性。
“这原该是国公府上的家务事,阿婉不该多嘴,只是事关皇家体面,宫闱安平,又得皇祖母做主,阿婉便不得不说上一句,还望皇祖母见谅。”
“哀家听周家的丫头说,出事那会你也在,正好你也来说说,评评理,免得旁人说哀家独断专行。”太后招招手,让御婉上去她那里。
御婉走上前去,抬眸看了眼秦国公,四年不见,秦国公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依旧健朗丰神,“皇祖母英明,自然是不会判错的。潇贰的脾性确实不好,上次她就说话不小心,惹得我与她吵了两句嘴,现在可还气着呢。”
“秦国公也是的,不就是姐妹吵了两句嘴吗,也值得你这般对潇贰怒目相瞪的,知道的人呢当你是为着当年的往事觉得愧对二小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国公爷偏心,苛待了潇贰呢。”
瞧瞧,一句潇贰,一句二小姐,就已经道明了御婉与秦家姐妹的亲疏远近,一句如今还在与秦潇贰置气,更是将御花园脱衣事件说成了姐妹之间的玩闹。
秦思薇低着头,深晦的眸光掩藏在刘海之后。人人都道安平郡主牙尖嘴利巧舌如簧,不想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也如此强悍,确实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郡主此话何意,是在说老夫会冤枉了自己的女儿不成。”眼见着御婉是要维护秦潇贰,将脏水往秦思薇的身上泼,秦国公可是跪不住了。
“父亲。”秦思薇掩面低泣,拉了拉秦国公的衣袖,对着御婉盈盈一礼,“郡主教训得是,实在是思薇的过错,不该违背长姐意愿。长姐让思薇,让思薇当众宽衣,思薇万死也当遵从……”
太后听言,冷哼一声,如此胆大妄为,毁亲妹清誉之人如何能再留在皇宫,简直有辱天瀚风气。
御婉眸光深沉,看向秦思薇的眼里一闪而过难懂的暗光,好一个秦思薇,她有意放过,既然如此不识好歹,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二小姐可不能如此说,潇贰做法虽然过激,但她也是为了二小姐好,二小姐可不能如此不识好歹。”说着,御婉嗔怪地瞪了秦潇贰一眼,“我说潇贰,别扭成你这样的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吧,分明是为了妹妹好,如今却是好心办了坏事,还遭了国公爷和二小姐一顿埋怨。”秦潇贰,人家都不拿你当女儿了,你还顾忌着什么。
秦潇贰如何会不明白御婉的意思,可是父亲不慈,她又如何能不孝。
见秦潇贰低下了头,全无辩驳之意,御婉深深叹息。国公夫人去得早,秦潇贰自小与秦国公相依为命,虽然秦国公从未善待过她,可她却是一直敬仰着这个父亲,自然是不会做出对他不利之事。
“老臣多谢郡主对小女的维护之情,只是小女既然做错了事,就理应受到责罚,以好给妹妹做做榜样。”淫乱宫闱的名声决不能让思薇来背,否则以她的出生和这样的名声,将来如何能选的好人家。
秦潇贰本也没有多大的奢望秦国公会为她说话,可一听到此言,心上还是一痛,为什么,分明都是他的女儿,他却要以她的名声来救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儿。
“国公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长姐是该给妹妹做榜样,但是也不是这样做的。更何况国公爷身为我朝栋梁,受我父爹倚重,如何能这般武断,是非不分呢?”御婉利言威吓,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
“阿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太后都被御婉左一句右一句的给弄糊涂了,一会说秦潇贰不该一会说秦国公不是的。
“皇祖母,您仔细瞧瞧那秦二小姐身上穿着的是何物便知晓了。”御婉饶有兴趣地绕着腰间的铃铛,娇笑细语,“旎蓝木槿云裳,旎蓝锦为面,云蚕丝为绣,这可是稳稳的皇家宫装啊。”
天瀚朝的锦缎衣裳虽然没有什么严格的分化,但因为旎蓝锦极为珍贵,近十年也仅仅只出了两匹,早些年便被皇室划为私有了,除了皇家御赐给有重大功劳的高府贵妇之外,也就只有这皇宫里头的贵人有了。
据御婉所知,这旎蓝锦当年被送入皇宫时,太后收了一些,她母娘收了一些,剩下的被皇帝赐给了孟尚书府上的孟老太君,也就是秦潇贰的外祖母。孟老太君当年辛苦女儿怀孕辛苦,便亲手裁了这件衣裳,不想却被秦思薇穿上了身。
“这二小姐心也够大,莫不是看上了这皇宫锦绣辉煌。”
秦思薇一听,立时花容失色,“太后,臣女,臣女实在不知这是旎蓝锦啊,只因着被宣召入宫,思薇无得体的衣裳,害怕失礼与殿前,这才去向姐姐借的这件衣裳。”秦思薇急急住了口,慌忙道,“不不不,这事与姐姐无关,是思薇自己觉得这衣裳漂亮,擅自拿的,与姐姐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太后。”
以退为进?真是好本事。
“你,你这个不孝女,为何要如此陷害你妹妹。”秦国公反应也是快的,当机立断,“你真是太让为父失望了。”旎蓝锦是皇上赐给孟老太君的,孟老太君转赠给秦潇贰的母亲,秦潇贰穿着无事,可秦思薇穿了,不是治得一个藐视皇室的罪名,就是要入宫为妃啊,这,如何能让她认罪,绝对不能!
“父亲。”秦潇贰就感觉有一把刀在她的心上磨着一般,不见血,却很疼。他为了保秦思薇,当真是什么罪名都能往她的身上扣啊。
“父亲说什么,女儿便是什么吧。”秦潇贰闭上眼,阻止了眼眶里汹涌的湿意,如果,这样能让父亲开心的话。
“姐姐……”
“够了,诚如阿婉所说,这是你们自己家的家务事,哀家本不该插手,只是此事已经关乎到了我天瀚的脸,”太后委实被吵的烦了,“秦国公,你是三朝老臣,如今又得皇帝器重,有些事情该如何处理才算干净你自己明白。”
“是,太后。”
“即使如此,来人,秦思薇擅穿禁服,扰乱宫闱纪律,念其初犯,哀家便不予重罚了,将其带入红浮院,面壁一月,静思已过。秦潇贰,国公小姐,一点样子也没有,王嬷嬷,明日你便过去国公府,教习秦小姐半月规矩。”
至于秦国公,因为是前朝官员,后宫不得干政,太后也没有给他明面的惩戒,只是口头上警告了两句。
御婉耸耸肩,跟在秦潇贰身后出了朝阳宫。
“这就是你想要的吧,秦思薇的一月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