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阿婉郡主？”萧湛突然出声，御婉脑袋霎时清明，眼前的少年早已停止舞剑，拿剑的手背在身后，朝纪凌珏和皇甫醒夏见了礼，眉眼微垂，不卑不亢。
御婉下颌微抬，透过梧桐枝叶看了眼蓝蓝的天空，让眼中朦胧散去。
那边，皇甫醒夏已经跟御棨聊开了。
萧湛几步上前，走到姐姐和御婉站的廊下，看那两人聊得火热，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九鄢郡主没同王爷过来？”
纪凌珏看了萧湛一眼，声音没有多大起伏，“阿九有事，晚些时候再过来。”
萧湛点点头，好似真的只是不经意一问一般，转头又去参和御棨那边抢剑。
直到都舞了一会青玄剑，这才各自满足地去了凉亭歇息，奶娘已经备好了茶点端了上来。
“你小子，当真是好福气啊。”皇甫醒夏握拳，轻轻地给了御棨一拳，对众人道，“还记得那一年中秋，皇叔心情大好，要给我们这几个王爷赏赐，更是开口要什么都可以，结果我和阿离都朝皇叔要了这青玄剑，两个人争得那是面红耳赤啊，可到最后，皇叔愣是谁也没给。”
“这事我也记得。”御婉笑吟吟开口，“那个时候我还在想，这下子父爹可是夸下海口，要大出血了。”毕竟君无戏言，父爹既是那般说了，又有人开口要，青玄剑怕也是保不住了。
“那个时候我也是傻，就是让一让阿离又怎么了，大不了过后我们兄弟打一架，把青玄剑拿过来就是了，谁想皇叔一句青玄就只有一把，为了不使你们两兄弟失和，你们二人再择旁物吧，就这么揭过去了。”就是现在想想他觉得那个悔啊。
“确实够傻。”几人大笑一声，吃着点心喝着茶，吐槽着往事不堪回首。
玩笑过后，纪凌珏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推向御棨。这木盒子自然是不能与御婉那个玄铁黑匣子相比，可贵在精致，雕花栩栩如生。御婉细细一看，便认出这是极为珍贵的沉香木。
就单这一个小盒子就如此，这里头的东西还不知道如何贵重呢。
“这……”
“贺礼。”纪凌珏惜字如金。
“王爷能来已是御棨荣幸，哪里还敢要王爷的礼。”御棨赶紧推还。
“本王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纪凌珏冷然。
御婉拿过木盒，塞进御棨手里，朝他挤眉弄眼道，“既然如此，阿棨你就不要客气地收下吧”纪凌珏给的东西肯定差不了的。“打开看看。”
御婉都如此说了，御棨也只能收下，依言打开了木盒。却见那木盒中静静地躺着一块墨玉，漆黑光润的玉面剔透，镂空雕刻着陌上海棠三二朵，尾端系着新编的璎珞挽出的花样与其相得益彰。
“南离玉……”一见那玉佩，御婉便失声而出，御棨亦是微微失神。
“真是个稀罕物什，跟凌珏此物相比起来，我的贺礼倒显得微不足道了。”皇甫醒夏显然也认出了那南离玉佩，哈哈笑了一声，从袖中抽出一物放置在石桌上，推向御棨，“既然收下了凌珏的贺礼，小世子也当收下我的才是。”
皇甫醒夏拿出的也是一个小木盒，虽不及沉香木珍贵，却也是极为罕见的材质，御棨堪堪从南离玉中醒过神来，反应不及，迟疑地唤了声王爷，却不知道在唤纪凌珏还是皇甫醒夏。
就在这时，梧桐汀外匆匆跑来一人，正是在前厅招呼宾客的柳映尘。
只见他步履匆匆而来，额上渗出几丝汗水，“郡主，两位王爷，小世子，萧大人。”
“什么事这般急匆匆的。”御婉这才将视线从南离玉上移开，眸光幽幽深深。
“郡主。”柳映尘喘息，回得是御婉的话，却看向了皇甫醒夏，“宫里来了消息，太后娘娘游玩御花园，从轿辇上摔下来了。”
“什么？”皇甫醒夏倏地站起，手上茶杯茶水四溢，滚烫的茶湿了他的衣裳也浑然不觉。
“宣平哥哥。”御婉欲唤住皇甫醒夏，怎奈他心急，早已运起轻功飞奔而去。
纪凌珏收回视线，目光转冷，“怎么回事？”
“听说是秦国公府的二小姐，突然就闯入了御花园，这才冲撞了太后娘娘的轿辇。”
“秦思薇？”御婉心下暗道不好，怕是事情有些大条了，“她不是在禁足吗，好端端的怎么会闯入御花园？”
“这……”柳映尘也不甚明了，只是宫里来找宣平王的人挺着急的，他也没来得及细问。
“事出缘由到时再问，先入宫再说吧。”纪凌珏拍了拍御婉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御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一阵燥意，这大好的日子，偏生有人自找晦气。“我与王爷入宫一趟，这府中宾客还未散，你便留下来看顾吧。”
御棨点头应是。
这等后宫事，萧湛一个外臣自然也不好掺和，便与御棨一同留下了。
御婉是坐纪凌珏的马车到的天正门，皇甫醒夏早就不见了人影，只有宣平王府的马车停着，旁边还有另一辆马车，挂着秦国公府的铭牌。
御婉眉梢轻扬，这秦国公的速度倒是快。
二人一同入了天正门，直奔太后的朝阳宫，期间有多名太医急匆匆来去，一脸的惶恐。
到了朝阳宫，朝阳宫内外更是一片慌乱，好在有资深的嬷嬷指挥着，这才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正殿中传出一声怒喝，杯盏落地的清脆声。
御婉与纪凌珏对视一眼，入了正殿，不见皇甫醒夏人影，却见皇帝高坐在上，脸色黑得可怕，下首跪着诚惶诚恐的秦国公和背脊挺直的秦潇贰，秦思薇也不在。
“臣见过皇上。”
“父爹。”御婉上前，一脸忧色，“皇祖母如何了？”
“太医还在诊断，皇后和醒夏都在里头。”皇帝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脸上愠气不褪，看向下首的秦国公冷哼一声。
御婉随着他的视线看去，秦国公跪伏在地，身躯佝偻，爱女闯下弥天大祸，生死难料，他忧心忡忡，仿佛瞬间便老了十岁。而一旁的秦潇贰虽然跪着，却背脊挺直，妆容端仪，仿若不是家门遭祸，而是简单的入宫请安一般。
御婉看向秦潇贰的眸光突而犀利，仿佛想透过她看到什么。
秦潇贰好似感觉到了御婉的视线，一直垂下的视线突然抬起，四目相对，眸光清澈无波。
只一眼，御婉瞬间便安心了。
“父爹，不知冲撞皇祖母之人如今何在？”瞧父爹如此盛怒，怕是那秦思薇好不了了。
“回郡主，秦二小姐已被侍卫拿下，押在了慎刑司。”李泰如是回答。
一听见慎刑司，秦国公跪伏的身躯狠狠地抖了一抖。那慎刑司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比地狱阎罗更加可怕的刑堂，进去了的人就没有能完好出来的。
“皇上，臣教女无方，臣有罪，但请皇上念在小女年幼无知的份上，饶小女性命，老臣愿代女受过。”
秦潇贰听言，只冷眼看着连连磕头的老父，分毫都不为他的代女受过感到诧异。心都寒了，还诧异什么呢。
“年幼无知？年幼无知便可以无视宫规目无尊长？”皇帝一拍座椅，扶手震了一震，可想他用的力气之大，盛怒之极。“若不是看在你秦家三朝老臣的份上，朕立时就能将你等抓拿下狱。”冲撞太后绝非小事，大不敬的罪名可不是谁都担待得起的。
“皇上息怒，臣……”
“国公爷。”御婉警告性地唤了一声，制止了他的继续求情，若是他足够聪明，就该明白在这件事情上皇帝是绝不会轻易松口的。
秦国公果然噤了声，一脸颓相，但一想到他的女儿会在慎刑司里受的苦，一张老脸又是惨白一片。
“皇后娘娘。”还是纪凌珏最先看见了从内殿出来的皇后，拱手行了一礼。
御婉迎了上去，朝内殿张望，只是纱帏垂下，看不真切，“母娘，皇祖母如何了？”
皇后轻轻摇头，示意她小声些，走向皇帝时留意看了纪凌珏一眼，“皇上放心吧，太后无甚大碍。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根骨不如年轻健硕，又受了惊，太医交代要休养好些日子呢，醒夏那孩子在里头陪着呢。”
听说太后没事，不止秦国公，就是皇帝都松了口气。
“这事既然是发生在后宫里头，就交给皇后处置吧。”皇帝冷冷瞥了秦国公一眼，“至于那秦思薇，听说她的母亲在江南犯了事，已经服了刑？”
“……是，只是皇上。”
“即是如此，出身如此不光彩的女子，就是不入国公府也罢。”皇帝斜睨一眼秦潇贰，这大半天的，不管秦国公求了多少次情，他责骂了秦国公多少次，这女子都是不悲不喜、不惊不惶的模样，实在难得，“你已经有个好女儿了。”
秦国公脸色惨白，皇帝这意思是要料理了秦思薇？“皇上，小女……”
“今日冲撞太后的乃是江南罪妇之女，与你秦门无关，国公可是明白？”皇帝利眸微眯，没有分毫商量的余地，直接一挥手，让他们都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