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以为,我天瀚虽然是东洲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大国,但就军事方面,强于邻国,却也弱于邻国。”
“哦?”皇帝眯了眯眼,半是玩笑地道,“阿婉这是在妄自菲薄?这天下谁人不知我天瀚有两大战神,阿婉位于其中之一,说出这样的话貌似不大好吧。”
御婉摇了摇头,也不忌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直言道,“自立国以来,天瀚四境不稳已有百年之久,百年之前,天瀚尚有四大开国将军镇守,四境才能安然无虞。就是二十年前,四境还有我父王,前云南王和江老将军镇守,可如今,真正能做到镇守四境的只剩下我与云南王纪凌珏,父爹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皇帝沉默地看着御婉。
“父爹,明君德主是国之支柱,良臣将相是国之根本,德才兼备,有勇有谋的后起之秀不断方能镇守四方,保我天瀚江山千秋万代。”
“可承担培养人才的内学堂从设立之初,注重的就只有文才而忽略了武学,长久以往,怕是我天瀚有能言之臣,却无善战之良将了。”
皇帝听到这里,哪里还会不明白御婉打的主意,他笑了一声,指着御婉道,“你这丫头,说了老半天,原是这个意思。”
“内学堂的学制问题,朕也曾与几位礼学的大臣商议过,内学堂的院长外出讲学前也曾入过宫,他虽不乐意,却也有松口的打算,只是……”
御婉见皇帝突然停下了话,疑惑道,“莫不成内学堂有为难之处?”
“确实是有些为难的。内学堂设立至今,一直注重文才,武学堂虽有,但武夫子的资质却是参差不齐,在内就读的又是京城各大世家的子弟,委实不让人放心啊。”
皇帝这话确实不假,虽然也有内学堂搪塞敷衍之疑,却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武夫子好找,京城习武的世家那么多,一个两个的武夫子还是出得起的,只是需要有一个管辖之人看顾,才不易出现打架斗殴这般让人心恼之事。”
“哦。”皇帝挑挑眉,“看来阿婉心中已有计较?”
“计较但是没有,只是想向父爹推荐一个总教头的人选而已。”
“说来听听。”
“江老将军。”御婉毫不犹疑。
“江老?”皇帝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个好人选,只是,“江老已经退隐,怕是不好请啊。”
“父爹请放心,江老将军戎马半生,忠君爱国,这等事他定然不会推托的。”御婉看皇帝面带愁容,赶紧道,“若是父爹不放心,此事便交给阿婉吧。”
皇帝听言,忍不住笑道,隔空点了一点御婉的额,“看来阿婉是早有打算了。罢了罢了,你若愿意辛劳,那此事便交给你罢。”
“多谢父爹。”御婉躬身行礼,正好此时御书房有人来报离王和国师到了,御婉和萧湛便借口告辞,留下脸色极为难看的秦国公和其他几位大臣。
出了御书房,迎面碰上皇甫离和玉子桓,玉子桓倒是没说什么,只冲二人笑笑,皇甫离倒是蹙了眉,看着御婉没好气地道,“又是你出的主意吧。”
从宫里来人召他御书房议事,皇甫离就已经猜了个大概,知道此行是做什么来的了,再一见御婉,不知道她在打什么注意才怪了呢。
御婉笑嘻嘻地,“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皇甫离不赞同地看她,“东渝的千人骑兵可不是闹着玩的。”
“阿离哥哥还会怕了不成。”御婉挑眉,颇有挑衅的味道。
皇甫离皱眉,刚要回话,玉子桓便开口道,“离王有什么要与郡主计较的过后再说吧,皇上还在里面等着呢。”
皇甫离顺着玉子桓的目光看去,正好瞧见了李泰朝这边张望,他叹了一声,对御婉道,“晚些我去听水榭找你。”
看着皇甫离和玉子桓离去的背影,御婉吐了吐舌头,看来这次真的是惹到皇甫离了。
跟萧湛一同出了正元门,萧湛弃了他的马坐上御婉的马车回王府。
“阿婉郡主准备什么时候返回北地?”
“待兵部的物资准备齐全了便出发。”御婉翻出了车上的兵书来看,懒懒地靠在车壁上,“大概需要十日左右吧。”
“从京城到北地,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的时间,北地那边不要紧吗?”
“如果没有了我长平军便溃不成军任由漠北嚣张的话,还怎么指望他们保家卫国?”御婉慵懒地换了个姿势,“放心吧,长平军是我带出来的,他们的本事我还是了解的,撑个一年半载的不是问题,急着回去,不过是为了彰显国威罢了。”
萧湛点点头。长平军世代镇守北地,无论是军纪还是对于敌人的熟悉都是他人都不能比较的,漠北部落想要越过长平军过乌桐关直逼天听也不是轻易之事,这大概就是帝王忌惮安平王府累世功勋却一直不动声色的原因吧。
“你把江老将军留下,可是防着护城军?”江老将军已经退下来了,不日就将还乡,离开京城。可御婉今日一上奏,让江老担任内学堂的武学教头,就等于是将江老困在京城了。
御婉从兵书中抬起头,车外有风,掀起萧湛身后车帘的一角,“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是驱使安九月长久地待在天瀚也不提归国行程,但安九月迟早是要回去的。安九月一回国,纪凌珏回南蛮的日子也就不远了,护城军还是得交出去。”
“江老爷子若是能留在京城,将来护城军换人管辖,我心里也好有个底。”护城军和禁军是京城内唯二的武装,禁军直接听命皇帝,而护城军却不是,所以对于护城军,还是掌控在自己的手上好些。
“这次北地与东境同时用兵,我、阿离哥哥还有国师皆不在京城,桀王那边你要注意一些,西凉二十万兵马本就有一半掌握在阿离哥哥手中,现在他去东境,东境二十万兵马只怕不日也会易主。逼得这般紧,我担心桀王会狗急跳墙。”
“知道你还逼。”萧湛翻了白眼,身子往后仰躺,望着马车的棚顶道,“你就好了,拍拍屁股就回了北地,留下我来收拾烂摊子。”
“能者多劳啊。”御婉悻悻一笑。
萧湛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会她。
御婉自觉理亏,又见萧湛一副不想再搭理她的样子,只好摸了摸鼻子,低头看她的书。
安平王府很快便到了,待到马车停稳,萧湛第一个钻出了马车。
御婉知道他还在气恼,看着他的背影嘀咕了一句小气,也自个掀开车帘出去了。只是她刚露出一个头,就瞧见先下车的萧湛僵着身子,黑着半张脸。
御婉越过萧湛的肩头,很轻易就瞧见了与萧湛对峙的那两人。
“见过郡主。”是萧晔和萧阳两兄弟。
“真是稀客,两位萧公子光临王府,有何贵干啊?”御婉一步向前,瞧了瞧萧湛半黑的脸色,出声问道。
“冒昧打扰,还请郡主见谅。”天瀚朝的规矩,客人登门拜访前都是要先递上庚帖以示尊重也避免对方没有时间的。当然,御婉和纪九鄢这种熟到发霉的自然就省了。
“萧公子客气了,来者是客,请前厅喝茶吧。”御婉做了个请的手势,脚步却是一顿,冲萧湛促狭一笑,“不过本郡主还要准备返回北地的诸多事宜,怕是没空招呼二位公子,不如就请萧将军代劳招待一下吧。”
萧湛怔了怔,显然没有料到御婉会这般。
萧晔虽然也意外,却正中他下怀,自然却之不恭了,朝御婉行了一礼。
御婉笑笑,交待下人将其引到前厅,也不管萧湛那吃人的目光,施施然回了王府。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御婉虽然不知道萧湛跟粟阳萧氏有什么纠葛,但是萧湛如何明显地被萧氏兄弟牵动情绪,终归是兵家大忌。
萧湛自然明白御婉的意思,心里虽不愿,却也没有反驳了御婉的好意,几人去了前厅。
御婉突然停下脚步,喊住了路过的侍女,“世子呢?”粟阳萧氏无人在京为官,却是百年的大世家,身份地位是摆在那里的,御棨自然也明白,只是为何将那两兄弟晾在了王府门口不理会。这般失礼的事,御婉不相信会是御棨做出来的。
侍女福了福身,“回郡主,世子在后院,”侍女显然是迟疑了一会,方才道,“招待客人呢。”
“客人?”御婉挥了挥手,让侍女退下,自己往后院走去。是什么客人让御棨领去了后院招待,莫不是九鄢过来了?
御婉没有注意到那侍女古怪的脸色,等她到了后院时委实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遭了盗匪不成?
只见往日如水最爱护的那些药草丢得到处都是,几个晾晒的架子也是零散地拆落在地,药筐也破了洞,横七竖八地躺着。
御婉眼皮跳跳,跨过这些东西入了听水榭,入目的便是几张焦急的脸,水榭屋顶上,有两个人打得正不亦说乎。
打斗的二人正是龙玉和南冰洛。
御婉有些头疼地扶额,这个南冰洛,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前些日子就日日缠着龙玉要跟他打一架,原本消停了两日无声无息,她以为南冰洛已经放弃了,不曾想今日两人就打起来了。
就在屋顶的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之际,一块石子突然飞了上去,直击南冰洛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