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大街,转角小巷处,黑影一闪而过,飘身落在红衣女子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被官府包围的左相府,“郡主。”
“是禁军?”
“是。”
“左相府查封,总该有个由头吧?”御婉眯眼,清眸里闪过一丝诡异。
“听闻是伏虎帮名册之事。”禁军查封左相府的时候,龙玉正躲在暗处,打算查看左相死因,故而禁军查封相府的说词也听了个大概。“左相似乎也卷入其中,从中得利不少。皇上震怒,这才不顾左相尸骨未寒,下旨查封了左相府。”
御婉默,白天的时候她还在与柳映尘说刑部查了许久名册之事还未有着落,如今就将左相给查了出来了,当真是本事。
御婉冷哼一声,“左相的尸首如今停放在何处?”虽说是死后才获罪,但左相如今已是罪臣,自然不可能按左丞相之礼安葬,自然也就不会再停放在左相府了。
“禁军将左相送到义庄去了。”
“去义庄。”想都不想,御婉直接转身,让龙玉带路去义庄。既然有黄雀在后,那就证明她这只螳螂已经暴露在敌人眼皮子底下了,她如何会坐以待毙。借她之手杀了左相,怎么也得付出点代价的。
只是御婉没有想到,紧赶慢赶,终归还是差了一步。等她与龙玉赶到官府专门存放尸体的义庄时,义庄早已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滔天,将义庄内的一切事物吞噬殆尽,有官兵和前来帮忙的百姓来来回回提水灭火,火势却依旧不减。
瞧这势头,怕是还要在烧上一段时间了。
御婉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清眸里闪着阴戾的光。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将她的动作尽掌于手。
感觉有人在靠近,御婉转身回避,双手擒住对方的手臂,手上有力一扭,便将那人制服。
“哎呀,痛痛痛……”
御婉愣了一愣,这声音听着很是耳熟……
“秋冬?”再一细看那人相貌,御婉眯眼想了一会,才想起这人乃是纪凌珏身边跟着的少年近卫,秋冬。
手臂终于得到了解脱,秋冬赶紧蹦开三步远,瞧着御婉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危险人物一般,“阿玉姐姐,啊不对,是郡主姐姐,你怎么变得这么暴力了。”差点没把他的胳膊给卸下来。
御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分明是你先从背后偷袭我的好不……“你怎么会在这?”云南王府里着义庄很远吧。
“我是随王爷来的。”秋冬指了指御婉的身后,笑嘻嘻地道。
御婉挑眉,转身向后看去,果见纪凌珏正缓步朝这边走来。
他走得很慢,脚步轻缓,却在下一瞬间就来到了御婉的面前。
走近了,纪凌珏仿若才看见御婉身边的龙玉一般,却也只是毫无波澜的一眼,便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眼前的女子身上。
火光滔天,照亮了整个夜空,也更为红火了御婉身上的红衣,犹如盛放于业火的红莲,邪魅娇艳,不可方物。
“怎么过来了?”伸手轻抚上她娇嫩的脸颊,许是火势太旺,就连周遭空气中都漫着炙热的气息,御婉的脸颊有些发烫。
“听说左相死了,我与他也算是有几分交情的,便过来瞧瞧,谁成想……”看着那没有半点稍息的火势,御婉眸色暗沉,谁成想竟被他人快了一步。
火烧义庄,焚毁尸身,究竟是想掩盖什么?
纪凌珏是何等人物,他一听便知道御婉是来做什么的,“对左相的死因有所怀疑?”
“你不觉得奇怪吗?”御婉回视他。
纪凌珏点点头,就是因为心中同样有疑虑,他才会大半夜的来到此处,“我去看过了,左相的确是被暗杀致死的,只不过,致命伤并不是昨夜刺客所伤的那处。”
见纪凌珏眉梢紧拧,尚有疑虑的样子,御婉便问,“怎么?”
“左相身上有两道伤痕,致命伤在第二处,但探其手法,如出一辙。”
御婉心中惊惶,面上诧异,“什么意思?”莫不是雪羲折返左相府,再次刺杀了左相?
“杀人手法很是诡异,几乎一剑致命,只是第一剑留有余地,看来是不想取了左相性命,第二剑出手狠辣,一剑封喉,不留半点生机。”纪凌珏淡淡陈述,语气波澜不惊,“无论是第一剑还是第二剑,手法皆是诡异,并且极为相似。我让人探查过,这两剑皆是出自江湖帮派,天一阁隐秘卫之手。”
御婉沉默,隐秘卫杀人的手法的确诡异,并且独有一格,因此她才会想到利用雪羲来引出天一阁,如今纪凌珏看出了这手法,自然是符合她的预期的。只是……
御婉看向那火势依旧不减,噼里啪啦已有坍塌的义庄,终归是累了一条性命。
“派往天一阁的人早就出城了,只可惜就是天一阁有人赶过来了,怕也是无法再追查了。”纪凌珏的叹息在耳边响起,御婉又恍惚想到,莫不是火烧义庄之人是想来个了无对症?为的是什么?保护自己还是保护天一阁?
“走吧,夜深了,我送你回府。”
御婉又看了眼义庄,火光染红了这一方天地,如血如泣。
她点了点头,与纪凌珏相携离去。
龙玉和秋冬跟在二人身后,也离开了义庄。
“阿婉郡主!”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萧湛风一样飘进,却扑了个空。
“萧大人。”听水榭侍候的丫鬟气喘吁吁地尾随进来,撑着门扉大口喘气,“奴婢说了,郡主她不在听水榭。”真是的,怎么萧大人每回找郡主都是这样简单粗暴一脚踹门呢,再这样下去,听水榭的门还要不要了。不对,重点是男女授受不亲,萧大人怎可以这样说闯就闯郡主的听水榭呢。
“真是奇怪啊,一大早的就不在。”萧湛抓了抓脑袋,嘴角勾笑,貌似风流地轻勾小丫鬟的俏下巴,“小丫头,来,告诉本大爷,你们家亲亲阿婉郡主去哪逍遥了?”
小丫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直恪守本分循规蹈矩的,哪里经得起萧湛这样的撩拨,顿时红了双颊,垂眸不敢看他,“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她只是听水榭里一个小小的丫鬟,郡主出去何处,哪里需要向她报备。这是这句话是万万说不得的。
“这样啊。”萧湛颇为遗憾地看了眼手上的书信,今日是师兄回京的日子,本来想说带郡主去见他一见的,唉。
“竟然如此,我便先走了,不要告诉她……”
“不要告诉我什么?”萧湛的话还未落,御婉的声音便从边上响起。她刚好从外边回来,便见萧湛将她听水榭的丫鬟抵在门扉上,一手撑在人家的脑袋边,十足十的浪荡公子调戏良家妇女模样,忍不住好笑道,“不要告诉我萧大爷调戏了我的侍女?”
萧湛这时才注意到他与这小丫鬟的姿势有多暧昧,但不想御婉笑话,只好故作不在意地站直了身子,任小丫鬟红着脸颊逃离。“咳,那什么,阿婉郡主要不要同我出趟城?”
“出城做什么?”御婉入了房间,取了兵书斜靠在软塌上。
萧湛转身随御婉入了房间,坐到御婉对面的贵妃椅上,扬了扬手中的信,“国师大人回来了,如今应当到城外了,阿婉郡主与我一同去呗。”
“我去做什么,国师不是你师兄吗,又不是我的。”御婉懒懒地靠在软榻上,翻着她的兵书。
萧湛一听,带着讨好的笑起身绕着她转圈圈,“北城十里亭外的木芙蓉都开了,漫山遍野,姹紫嫣红,甚是好看。郡主上次去北郊桃林的时候没见着,不是一直引以为憾?今日何不邀上三两好友,一同前去观赏?”
御婉无言,她的脾性素来古怪,跟谁都处得来,也跟谁都处不好,要说真正的好友,也不过是云南王府的纪九鄢和秦国公府的秦潇贰,如今秦潇贰在家养病,她不好打扰,能请的就只有九鄢,而这几日萧湛邀她出府,总有个九鄢在旁。
御婉像是了然了什么,合上手中的书籍,一脸促狭地看着萧湛,半是揶揄地道,“我说萧湛,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们家阿九了吧?”
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谁成想萧湛竟像一直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炸毛,一跳三丈高,“谁看上她了,那个粗鲁娇蛮一点大家闺秀样都没有的女人。”
“我不过是说着玩儿,你反应那么大作甚。”萧湛的反应越大,御婉心中的狐疑更甚,看着萧湛的眼神也就更加的暧昧不清。
“谁,谁反应大了,我只是不喜欢你把我跟她牵扯再一起罢了。”萧湛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去看御婉面上暧昧的神情,最后实在被她看得受不了,只好红着俊脸甩袖就走,“你要是不去,我自己去就是了。”
看着萧湛慌乱地往外跑,差点还跟前来奉茶的侍女撞了个满怀,御婉便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角便有晶莹的泪水落下,眸色黯淡了几分。
她抬眸看向窗外,窗户正对着水榭外的碧波湖,湖面波光粼粼,晃疼了她的眼睛。
哥哥,有人喜欢上就九鄢了,你该怎么办?
御婉到底还是叫上了纪九鄢,跟萧湛一同去了北城的十里亭。
纪九鄢半掀开车帘,看着前面骑马的萧湛挺直的背影,绛紫色锦衣在阳光下反射着灼灼光华,男子英挺俊貌。
“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北城十里亭看木芙蓉了?”北城十里亭上的木芙蓉的确是京城百里出了名的,是与万佛寺后山秋海棠一般闻名的景致,只是御婉一贯不是爱花之人,怎么今日这般好兴致了?
御婉笑笑,手上拿着兵书再翻,“玉子桓回来了。”
“玉子桓?”御婉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听得纪九鄢云里雾里。
“我们天瀚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国师大人。”御婉朝纪九鄢一笑,“九鄢回京早,可是见过他了?”
纪九鄢摇了摇头,她回京是为了秦国公突然带了秦思薇回京认祖归宗的事,她担心秦潇贰受了委屈,便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只是她到京时,国师已经离京了。
御婉了然地点了点头,这还真是应了她那句话,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二人说话间,马车已经缓缓停下,只听得外头的萧湛喊了一声,“师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