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哥哥该不会还在想着怎么搬走我的听水榭吧。”御婉好笑,走进水榭。
皇甫离这辈子没什么喜好,就酷爱山水,这满京城的园林楼台,他看得上眼的也就只有御婉这别具一格的听水榭了。
“就是不知道阿婉肯不肯割爱呢?”皇甫离玩笑着道。
“就是我舍得割爱,阿离哥哥也搬不走啊。”入了水榭,御婉斜坐在栏杆边的石椅上,右手搭着栏杆,水榭下的湖面倒映出她红色的衣角。
“我可以搬进来住的。”玩笑的语气收起,皇甫离突然很认真地道。
御婉一滞,诧异地抬眸看他,又瞬间收回眸光,似笑非笑地看着碧光涛涛的湖面,“父爹都跟你说了?”
皇甫离摇摇头,坐到了御婉身边,他的手搭在御婉的手上,很是认真地看着她,一瞬不瞬,“阿婉,告诉我,你是认真的吗?”
“阿婉虽然胡闹,却也不至于那感情之事开玩笑。”
御婉这般说,便是认真的了。
皇甫离垂下眸子,覆在御婉手背上的手收紧,声音低低微哑,“阿婉,你可知道,父皇他最看不得的便是御纪两家联姻,纵然御家嫁过去的人是你。”
“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她才会从青桐关逃离,不敢告知纪凌珏她的身份,最怕就是他知晓她是御婉,那她便连那几天的靠近都没有了。
“你知道你还……”皇甫离抬眸看她,乌木一般的眸中尽是恼意。天下那么多的男人,为什么就偏偏选了一个最不能爱最难爱的呢。
“阿离哥哥,情若能由得了人,这时间有哪里来的那么苦恨情深,又哪里来的那么多悲欢离合。就是因为由不得人,才会显得弥足珍贵不是吗?”
皇甫离沉默,伸手拍了拍御婉的头。御婉从来倔强,决定了的事很少能够改变。“阿婉,这条路,你会走得很苦。”
“但是有他陪我一起走,再苦都是甜的。”想起那个清冷俊逸的男子,御婉唇角柔和,眼眸里的笑温和得都快化了寒山的雪。
皇甫离眸色暗了暗,也只是一瞬间,他看着御婉笑,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满眼的宠溺,“我怎么不知道阿婉还可以这么肉麻。”
御婉皱皱鼻子,拧眉回想了一下,确实是肉麻了些。这般想着,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阿离哥哥,晚上留下来用晚膳吧,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你爱吃的桂花鱼好不好?”
“用晚膳就不必了,晚点我还要入宫去见母后。阿婉跟我下一盘棋吧,好久没跟你下过棋了。”
御婉应下了,让人取棋盘过来,两人坐在水榭里杀了两局,等皇宫里有人来催了,皇甫离这才意犹未尽地随那人回宫。
出了听水榭,皇甫离站在水榭外的石子路上,回头去看正在收拾棋盘的御婉,乌眸里闪过一丝晦暗莫名。
阿婉,怕是你忘了,桂花鱼从来都是你的最爱,所以我才爱。
转身离去,风拂过树梢,白云飘飘,白鸽展翅飞翔。
夜半,听水榭尚留着微弱的烛火摇曳,水榭外的湖波粼粼,映着天空昏暗,不见星光半点。
本该是百般寂赖的夜,突然风气,携来水汽森森,带着淡淡的腥味。
咚咚咚。
远处的大街传来铜锣身,整齐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又渐渐远去。
这般动静自然惊醒了不少的人,只是有几人关心,几人置身事外,就不得而知了。
一炷香后,龙玉踏着暗夜而来,飞身落在御婉房前,“郡主,左丞相府入了刺客,左相受伤,刺客逃了。”
龙玉话落,风突起,屋内的烛火晃了晃,终是熄灭了。夜,又恢复了寂静。
第二日,御婉早起梳妆,如水做了药膳端进来,一打开盖子,瞬间满屋轻缓药香。
“如水的手艺是愈发的好了。”御婉方才梳子,走到桌前坐下,揶揄笑道,“龙玉真是好福气。”
如水向来面皮薄,饶是被御婉笑话了这么多年,还是会忍不住红了面颊,那粉粉嫩嫩的模样,倒是一点都不输于一旁坐着的娇少女相小心那粉嫩的脸蛋,吹弹可破。
相小心煞是不服气地往嘴里塞了一口肉包子,撑着脸颊鼓鼓的。
“哟,小丫头还不服气了?”御婉抬手捏了捏相小心的脸蛋,相小心撇开头要躲,可她哪里躲得过御婉啊,只能乖乖任她拿捏着,顺带不高兴地亮了亮她那两个尖尖的虎牙。
御婉是瞧着相小心越发可爱,捏着她的小脸蛋都舍不得放手了。但她也知道见好就收的,早不放手,这丫头肯定会一口咬上她的手指。
她漂亮的脸蛋总算是解救出来了,相小心揉了揉脸颊,朝御婉哼了一声,她就是不服气。
“等你什么时候学了如水这一手的厨艺,再来跟我哼哼吧。”御婉小小地嘲笑了一下。如水和龙玉这一路也算是她看过来的了,一个两个的爱沉默,谁都能看到龙玉对如水的呵护和守护,可又有谁看见了如水为龙玉的操持和日日担惊受怕。
早膳还未用完,就有脚步声从听水榭外急急而来,是柳映尘。
“郡主。”
“什么事?”御婉拨弄着碗里的药膳,闲闲地问。
“左相易尚风,今早重伤不愈,于一炷香前,卒。”
御婉手上一顿,心上微微一动,面上却满是诧异,“怎么回事?”
御婉扫了如水一眼,如水会意,放下碗筷,带着相小心先退下了。
“许是那位雪羲姑娘下手重了,太医院的太医没能救回来。”柳映尘猜测着。
“不会。”御婉收起诧异,面色有些凝重,“雪羲乃是天一阁隐秘卫明支的头领,更是天一阁数一数二的杀手,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更何况她昨夜已经让龙玉过去告知雪羲,龙玉也是亲眼见着左相没有性命之忧方才回来向她禀告的。莫非……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人是真的要左相的性命!
“左相乃是朝中一品大员,百官之首,他死了,入殓需要三日时间,由礼部安排殡仪。你让龙玉夜里偷偷潜一次左相府,我要知道左相到底是怎么死的。”很好,既然有人敢借她之手谋害左相,她倒要看看这人向天借了多大的胆子。
这几日北地来的公文倒是多了许多,刚批完一些,柳映尘又抱了一些进来,放置在御婉书房的案桌上。
御婉拿起最上面一本,打开,只看了一眼便放下了,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郡主,可是北地那边有什么难事?”柳映尘一见御婉这幅苦大仇深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升起几分古怪。
“北地倒是没什么事。”御婉扔下那本公文,再拿起一份,苦了一张脸,拿着公文朝柳映尘扬了扬,哭笑不得地道,“这群小崽子,是变着法的想让我速回北地呢。”柳映尘听言,大抵也能猜出这公文上写了些什么了,面上也是一阵古怪,怪不得御婉这般头疼呢。“郡主此次奉密诏回京,原也没打算逗留多久的。如今世子承袭之事完结,不知郡主打算何时返程回北地?”
御婉一顿,眉梢一扬,“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密诏之事了。”这些日子她到底在混什么,“名册转交给刑部已有月余了吧,怎么,名册上的那些人还没有查清楚吗?”
“刑部那边还没有消息,大理寺也是静悄悄一片。”
御婉冷笑,“看来这两府是有些清闲了。”
柳映尘看出了御婉笑里的怒气,垂眸不敢言语。
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相小心的声音响起,“郡主姐姐,你在吗?”
“进来吧。”
“郡主姐姐。”相小心推门进来,“龙玉哥哥说你这里有好看的字帖。”
“字帖?”御婉倒是想起来了,如水说龙玉嫌弃相小心写的那一手字太丑,所以这两日相小心一直都缠着龙玉教她写字的,“字帖在那边的柜子上。”
相小心应了一声,自己跑到书柜那边去了。
御婉捡了几本北地催回的公文丢给柳映尘,“以后这样的公文你就帮我回了吧,瞧着我头疼。”
柳映尘嘴角抽搐,其实他瞧着也头疼,只是不敢说,只好应了是。
“午后萧湛约了我和九鄢去茶楼听书,若有人找我,便让他去寻世子吧,不能解决的再来寻我。”
“是。”柳映尘见御婉该吩咐的都吩咐完了,便拱手退了出去。
御婉有批了两本公文,见相小心还没有出来,以为她寻不到书,便问道,“找不到吗?”
“找到了找到了。”
相小心抱着一摞字帖出来,都快有十几本的样子。“累死我了。”她将字帖放在一旁的矮桌上,稍作休息。
御婉瞧着好笑,“一下子搬这么多,可不是累吗?”她摇了摇头,起身从那摞字帖中挑出了两本,“你若有心学,这两本先拿去临摹吧,临摹完了再来拿新的,反正都在这里,搬来搬去你不觉着累吗?”
相小心歪头想了想,似乎是这样子的。便笑着从御婉手中接过字帖,道了谢之后便跑了。
御婉收拾好东西,便出门赴萧湛的约去了,待二人再回来时,夜幕已降。
刚入了听水榭,屋中暗影一闪,落在御婉身前,“郡主,左相府被查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