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婉顺着纪九鄢的手看过去,正是周秀之和苏云楚。
周秀之身子一抖,面上闪过的一丝慌乱尽收在御婉眼底。
御婉扯了扯纪九鄢的衣袖,有鬼!
“郡主这是在跟周小姐说话?”皇后也顺着纪九鄢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看见了周秀之。
“没有啊,谁说我在看周秀之。”纪九鄢灵机一动,指着刚进来的安九月道,“我说的是她。”
“哦?不知九鄢郡主找九月有何贵干?”安九月挑眉,对于自己一出现就成为众矢之的表示很无辜。
“没什么,就是单纯看你不爽而已。”纪九鄢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对安九月的坏情绪。天下人都知道云南王府与南诏关系僵持百年,若是她现在给了一句好话,反而会显得奇怪了。
“是吗?”安九月低眉浅笑,却是一点也不信的,“那郡主方才指着九月说什么就是我又是何意呢?总不能说兴起吧。”
“本郡主就是兴起,你能怎么地。”纪九鄢亮出一口白牙,颇有些无赖地道。那表情,就好似在说着我就喜欢这样,有本事你来咬我啊的样子。
御婉忍不住笑,又怕纪九鄢不好圆话,便看了一眼纪凌珏。
纪凌珏对她回以一笑,转而看向纪九鄢的眸里洋溢着几分无奈,九鄢被他宠坏了。“还望九月公主见谅,九鄢就是这脾气。”
“王爷都开口了,九月自然不会跟郡主计较的。”安九月见纪凌珏肯主动与自己说话,面带娇羞,声音也不自觉柔了几分。
纪九鄢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看向御婉,见她笑得和暖,忍不住扶额,抬手戳了戳她,阿婉生气了?
御婉笑,怎么会呢。
“……”分明就是生气了。纪九鄢悻悻地缩了缩肩膀。
御婉淡淡一笑,她是真没有生气,只是单纯觉得安九月这戏演得也不错而已。
转眸再一看周秀之,被这一插曲一闹,所有人的目光倒是从周秀之的身上转移开了,只不过这蛇,终归还是惊到了。
不过既然已经惊了,紧逼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母娘祈福之事是耽误不得的,我们在这万佛寺也得多住几日,西厢房那边毒蛇虽已清理干净,但最好还是不要回去了。”
“那便都住在东厢房吧。”皇后静思片刻,道,“此次前来的男客就只有宣平和云南王,就暂时委屈你二人一下,与女眷们隔开两间房便是。”
“那是自然。”
“那阿婉便让人去安排了。”御婉招来丫鬟,去给几人安排厢房住下,大家都忙活有担惊受怕了一日夜想来都累了。“对了母娘,我与阿珏商量过了,西厢房那边没什么打紧的,留一两个人看守就是了,其余的人阿婉想调来东厢房,毕竟母娘和小姐们的安全比较重要。”
阿珏?都已经直呼其名了吗?皇后心里叹息一声,看向御婉的眸里意味深长,“你安排吧。”
“是。”御婉点头,视线却想过周秀之,她正低眸与苏云楚说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但是御婉可以肯定,方才她说的话周秀之都听见了。这很好。
夜,很是深沉,月光清冷如水,风声泠泠。
纪九鄢搓了搓手臂,嘟囔着天气越来越冷了。
御婉抬头望天,“都这个时辰了?回去睡吧,怪不得你冷了,秋季寒霜重些。”
“你说秦潇贰明日能不能醒来?”
“这么关心呀。”
“谁关心了,我是想着她醒来了我一定要好好地笑话笑话她。”
“九鄢。”
“干嘛?”
“你脸红咯。”
“……”
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御婉无奈地耸了耸肩,转身入了自己的房间。没过多久,御婉和纪九鄢房中的烛火分别被吹熄,东厢房一片静籁。
风声突然大了些,呼呼吹着。吱呀推门声掩盖在树叶婆娑里,小道脚步轻轻,不一会儿便没有了声响。
侍卫都被调到东厢房了,御婉将大部分人都安排在了皇后住所外,其他地方倒是少见侍卫的身影。
周秀之每年都会随周夫人前来万佛寺上香,对万佛寺内的地形还算熟悉,她知道哪条小路上人少,去西厢房又快。
绕过一个假山,周秀之提着裙摆穿过一丛矮木丛,因为午后刚下过雨的缘故,草丛里湿哒哒的,土壤踩着有些软。
突然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周秀之啊了一声,吓得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好在此处僻静,这下没有惊动侍卫。
周秀之看着那只蹦跳着跑远的癞蛤蟆,虚惊未定,但想着还有要事要做,暗骂了一声,仍旧提着裙摆小心地向前走去。
过了矮木丛,走过拱门,后面便是西厢房了。
西厢房只留了两名侍卫看守着,想来御婉是真的没有这里找到什么便放弃了。
想要引来那两名侍卫并不是什么难事,周秀之很是顺利地进入了西厢房,只是她没有回去原先自己的房间,而是入了安排给秦潇贰的房间。
一看那房中完整的摆设周秀之就知道她猜对了,因为受伤中毒的人是秦潇贰,所以没有人会怀疑秦潇贰的房内有鬼,就算有人前来查看,也不过是草草走个过场而已。
真是愚蠢。周秀之冷笑。
径直走进内室,周秀之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这才走到床边,半趴在地上,手伸进暗暗的床底摸索,在摸到包裹一角时她一喜,一手抓着包裹就要往外拉。
谁知手下触摸的并不是柔软的布料,而是滑溜溜的什么东西。
蛇!
这是周秀之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啊。”周秀之惊叫一声,翻身滚了一圈,滚离了床边。而因为她的动作,藏在床底下的包裹也被拖了出来,包裹微微散开,露出鹅黄色的衣角和包裹上一条泛着油光的粗麻绳。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周小姐可还没被蛇咬呢,这就怕起井绳来了?还是周小姐心虚呢?”
周秀之呼吸一窒,这声音。
她缓缓抬头向上看去,只见昏暗一片的房梁上突然亮起一点光,点亮了那火红色的衣裙,火光跳跃,御婉的脸半隐半现在黑暗中,倾城的容色忽明忽暗间显得有几分苍白恐怖。
也许心里有鬼,也许御婉的样子太过吓人,周秀之只觉得心跳停了那么一瞬,惊恐冷意从脚底漫起。她突然大叫一声,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御婉明显也被周秀之的反应吓了一跳,她半举着火折子,呆呆地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男子,“我有那么恐怖吗?”
纪凌珏无声而笑,伸手揽过御婉,带着她飞身跃下房梁,稳稳当当落在地面。
御婉不满地撇撇嘴,方才纪凌珏那笑是什么意思啊。
吹灭火折子,御婉提溜起地上被落下的包裹,与纪凌珏施施然出了房门。
房外,周秀之已经被埋伏在附近的侍卫重重包围,皇后一脸愠色地站在对面,纪九鄢、皇甫醒夏及安九月、苏云楚都在皇后身边。
御婉将手上的包裹一丢,丢到了周秀之的身上,周秀之受惊地叫了一声,跳开了去,泪眼蒙蒙,“皇后娘娘。”
“来人,将天锦布庄的绣娘带上来。”
皇后娘娘下令,绣娘很快便被带了上来。
苏嬷嬷将从御婉那处拿来的鹅黄色布条拿给绣娘,再将御婉丢到地上的包裹交给绣娘。
从天锦布庄请来的绣娘也有些年岁了,是个老行家,只一眼,双手一触,便知道这二物的相同之处。
“禀皇后娘娘,此布条的确是这件衣服上的,是出自天锦布庄的织云绸。”绣娘叩首,“按着这布条上的暗纹,的确是织云绸描金桂裙。”
“织云绸描金桂裙整个京城上下不出三件,我记得上山那一日周小姐就穿了一件吧。”纪九鄢脸色暗沉,心里有些郁气,就是这个人,处心积虑害阿婉不成,却累了秦潇贰。
“就算我有,也不能说这一件就是我的。”周秀之惊慌地抬起头,“皇后娘娘,臣女冤枉。”
“冤枉?本郡主可还没说周小姐的罪责吧,周小姐就这么急着喊冤了?”纪九鄢冷笑一声。
“我……”周秀之一噎,看了一眼周遭黑压压的一圈人,惧怕地道,“郡主这样的阵仗,哪里还需要说,不是已经定了我的罪责吗?”
“哼,伶牙俐齿。”口舌之争从来不是纪九鄢的长项,她自然不会自揭短处与周秀之过多争辩,“禀皇后,此布条乃是阿婉的貂儿从放毒蛇的贼人身上夺来的,而这布条又出自周秀之的衣裙,由此还不可窥看真相一二吗?”
“不过是一只不会说话不辨是非的畜生,又怎能当做证据。”
“先皇赐给本郡主的也只是一只畜生吗?周小姐倒是好大的口气!”御婉施施然从屋里出来,缓步走下台阶,“你要证据是吗?好啊,本郡主就给你证据!来人,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