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婉脸色微变,掀开锦被就要起身,却被端药进来的苏嬷嬷给拦了下来,“公主,注意您的脚。”
“小蹄子多嘴什么,在公主面前也敢胡说八道,还不快快退下去。”喝退了宫人,苏嬷嬷拦着御婉不让动,“太医说了,您现在还不能下床。”
“嬷嬷,是谁下的命令要处死云妃?”御婉一只脚已经触到地面了,她抓着苏嬷嬷的袖子问道。
“原先是朝上传话来这样的,但因为云妃曾是后妃,所以是朝阳宫那边来的话。”苏嬷嬷吞吐着。
“朝阳宫,皇祖母。”御婉跌坐在床上,脸上一片惨白,她还是出手了,她终于出手了。
御婉突然想笑,笑着笑着,脸上却是湿润一片。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苏嬷嬷被御婉的样子吓了一跳,“公主您别吓老奴啊。”
“嬷嬷,带我去冷宫,快。”御婉借着苏嬷嬷的手挣扎着就要起身,苏嬷嬷怎么劝都劝不住,只好喊人来帮忙。
御婉是真的疼啊,脱臼了的脚一触地就是钻心的疼痛,她急着起身,宫人们正在跑进来,苏嬷嬷一个人扶不住她,随她一同跌倒在地上。
“公主,公主……”
很多人在喊她,宫殿里乱成了一团。
这时,宫殿外传来了冷宫那边的回话。
“公主殿下,云妃已经送上路了。”
宫殿内喊公主的声音又打了几分,也不知道谁惊慌失措地重复着血,有血。
苏嬷嬷大惊失色,喊着太医。
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是胆颤心惊地提着脑袋候在殿外,就生怕里面那位主再生出点什么事来,他们的小命就不保了。
殿内也是一片沉闷,纪凌珏阴沉着脸坐在床边,紧紧盯着给御婉看诊的太医,萧湛和御棨的脸色也不好,外头还齐刷刷地跪着一众宫人。
“既然伺候不好,也没有必要留着了。”纪凌珏沉声出口,将这些宫人判了死刑。顿时,哭喊声一片。
御棨听着心烦,让人都给拖出去,发配到别的宫里服侍。
“嬷嬷也真是的,怎么能如此疏忽,让姐姐知道了这等肮脏事。”
“请世子责罚。”御婉伤势加重,苏嬷嬷也自责不已。御婉自小被养在皇后身边,苏嬷嬷也是看着御婉长大的,一直当成自己的亲女儿,如今看她这副模样,哪里会不心疼。
“嬷嬷也别自责了,这事不能全怪嬷嬷。”萧湛将苏嬷嬷扶起,“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应该清楚,下次别再犯就好。”
萧湛罢了罢手,“嬷嬷去看看公主的药好了没有。”
纪凌珏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认了萧湛的安排。苏嬷嬷这才退了下去。
“都跟你们说了不要赶尽杀绝,就是要做,也得悄悄的办了。如今可好,闹得人尽皆知,连她都……”
御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虽然事情是他查到云妃身上去的,也是云妃亲口承认的她在六棱石子路泼的水要害御婉,可他总觉得漏掉了什么。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萧湛也很烦躁,当时的情形根本就容不得他们,文武百官吵得厉害,口口声声要为御婉要为江山社稷,弄得谁都下不来台,真是一群疯子。
“霍老,公主到底怎么样了?”
因为御婉的脚伤加重,纪凌珏不得不亲自去霍府将霍老医正给请进宫来。
“先前太医开的药老夫已经看过了,如今是不能再用了,稍后老夫再给公主开新的药。”霍老也不在意萧湛有些冲的语气,对几人道,“公主的脚伤原本只是简单的脱臼,没什么大问题。如今却是加重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呐,万万不可再胡来。”
“多谢霍老了,我们都会看着她的。”听罢霍老的话,萧湛的脸色也不好了。
让人跟着霍老去取药,萧湛对御棨悄声说,“你去查查那嘴碎宫人和来报冷宫事情那位小太监的背景。”真的只是无心之失吗?
御棨点点头,便去了。
“你打算怎么办?”萧湛回了内殿,御婉没有醒,纪凌珏也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脸色依旧阴沉一片。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你我心知肚明。云南王,你还不打算动手吗?”
“我不会再让她受伤了。”摩挲着她的掌心,纪凌珏沉沉出声。
“最好是这样。”萧湛也沉下声音,转身出了内殿。
这一日,京城里注定是不安宁的。
而就在御婉昏迷的当天下午,原本还在千里之外的太子皇甫离突然出现在了御书房外,并顺利将御书房内明的暗的一切蠢蠢欲动压制。
原本从镇国公主御婉转移至宣平王手中的政权再次转移,回到了皇甫离手中。
当日夜,皇甫离便在云南王的支持下,以谋反陷害的罪名处置了朝廷的几名大臣,肃清朝政,一时间,朝野上下,人人自危。
“去见过父爹母娘了吗?”御婉看着坐在她床边的男子,连日的赶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清瘦了不少,纵然已经梳洗打点过,依旧一身风尘不减,眉眼间皆是疲倦之色。
御婉知道他自回了京便没有安歇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置了那几个惯有反骨的大臣,说起来轻巧,其中用尽的心思和手段却是不轻松的。
“去见过了。”说起父母,皇甫离满脸痛色,他从接了御婉的消息,连东境的事都来不及安排就匆匆往回赶,跑死了好几匹马,可到底还是没能见父皇母后的最后一面,甚至连他的阿婉都护不住。
“阿婉,对不起。”是我没用,才会让你受伤,让你如此疲累。
“兄妹之间,哪里来的那么多对得起对不起。”御婉覆上他的手背,“阿离哥哥,阿婉只希望你一切安好。”
“钦天监已经选好了日子,三日后便让父皇母后的灵柩入皇陵。”
“这么快?”御婉抿唇,她知道这已经不算快了,毕竟为了等皇甫离回来,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
皇甫离也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你舍不得父皇母后,我又如何舍得。如果可以,我真想将他们留在身边一辈子。”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就是他想,天下臣民也绝不会允许。
“你的脚伤未好,太医说了,短时间内不许你下床走动,免得落下顽疾。那日,你便不要去了吧。”
“不行,”她怎么可以不去,“阿离哥哥,我没事的,我可以走。”
御婉挣扎着就要起来,被皇甫离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地按了回去,“阿婉,你听话。”
闭了闭眼,皇甫离知道御婉心里难过,可他实在不忍她这般为难自己,“阿婉乖,不要让父皇母后为你担心好不好?他们若是看到你这样勉强自己,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可她现在就很难过很难过了,“可是阿离哥哥,我想再陪陪父爹母娘,哪怕只是陪他们有那段路也好。”御婉拽着皇甫离的衣袖,“好不好,好不好阿离哥哥,求你了。”
皇甫离瞧着御婉,他从未见过御婉这样放低过自己的姿态,她从来都是骄傲的,即便是撒娇耍赖告饶的时候也只是满满的憨态,哪曾像现在这般过。
可他偏偏不能答应,他问过太医,帝后入皇陵是国之大事,一应礼仪繁琐,跪拜行走百里,御婉的脚一伤再伤,根本承受不住。若是强行要走,怕事后这只脚这就废了。
皇甫离自然是坚决不同意的,御婉伤心,他心有不忍,只能强装看不见,寻了理由就走了,气得事后御婉几日不理他,谁劝也没用。
看着她那犟脾气,纪凌珏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又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赞誉皇甫离勇气可嘉,竟然敢在御婉这拔老虎须。
皇陵远在城北百里之外的糜山上,由太子护灵,文武百官送灵从正元门出,受京城百姓跪拜相送。
皇宫中的古钟轰然鸣响,御婉让人将她抬到皇宫最高的凤凰台上,亲眼见着送灵的队伍浩浩汤汤,一众宫人随她跪伏在地,直到再看不见送灵的队伍。
“公主,凤凰台风大,还是先回宫吧。”
御婉摇了摇头,“你们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御婉伸出手,“把芋头给我吧。”
见御婉执意,小宫女只能低头应是,将怀里的赤尾貂给了御婉。
手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貂儿的皮毛,登高眺远,御婉却没了赏景的心情。
帝后今日之后便入了皇陵,国不可一日无君,明日早朝该有臣子上奏让皇甫离登基了,这样一来,天瀚的朝局又要变上一变了。
不知道是不是另一场风波的开始。
“芋头,我有点想念北地的风沙了。”还是北地好的,虽然打仗烦人,却还是不及朝堂上勾心斗角的让人心累。“你说这权势究竟有什么好的呢,竟让无数英雄甘心折腰。”
只望这场风波可以早日过去,那她也可以早日回北地,或者是去纪凌珏的南蛮走走也不错。
“罢了,起风了,回宫吧。”瞧着天气,怕是又是一场大雪将来,希望此去糜山可以顺顺利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