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虽然刚被闹钟惊醒，但也一眼就看出了身边之人的变化。
她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看了贺展飞一眼，并没有率先开口。只是随手按了一下手机的锁屏键，闹钟不响了。
贺展飞比苏悦醒得早，已经提前判断出一些事情。
比如，这里是自习室，两人正在上自习——
比如，季节已经进入秋季，时间过去几个月了……
而且手机备忘录里也有一些贺展翼记录的这段时间的大事件……
他看到那条——已经跟悦悦商量好了以后一起出国留学，不要再为进修MBA的事烦恼——的时候，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们竟然商量好了这件最棘手的事……
怎么商量的呢？
贺展飞后来一边翻看其他的事件记录时，还一边在想这件事。
机甲比赛还未结束，第一轮比赛后，Ronny获胜了……
妈妈从M国回来了……
妈妈支持他收购社团……
苏悦甚至跟他商量过，毕业后入职场的方向——医疗AI领域……
贺展飞快速浏览完这三四个月时间里发生的事，超出他预料的事不少，最让他惊讶的还是苏悦将要跟他一同进修的事。
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有这样的解决办法。
他之前为这事苦恼了许久……
所以，他刚才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悦，脑中想了很多很多……
“你……”
“我……”
沉默过后，两人同时开口。
苏悦笑笑：“你先说。”
“我是贺展飞。”贺展飞先表明了身份。
苏悦点了点头：“我想也是。需要我跟你科普一下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吗？”
贺展飞目光瞥到旁边的药袋子：“你陪我去看医生了？”
“对。”苏悦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二十分钟前吧……”
“看过备忘录了？”
“嗯。”
“那我长话短说——昨天展翼跟曼曼姐聊了一下收购社团和Ronny的事，他说在卫生间的时候，好像在镜子里看到了你。其实是他想你了。在这方面，你比他沉稳有魄力，相关知识也丰富，所以，他更想请你帮忙。”苏悦解释道，“今天他便去找医生了。”
贺展飞犹豫了一下，问：“那……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意识到‘自己’和意识不到‘自己’是两种状态。你们的状态在意识不到‘自己’存在时，最好了。”苏悦把医生的那套理论跟贺展飞说了一遍，“至于你为什么会这么快出现……我就不知道了。”
贺展飞沉默片刻，才道：“我很放松，也隐约感受到他的意识在靠近，所以……就睁开了眼睛。”
苏悦冲他笑笑：“欢迎归来。”
贺展飞垂眸：“谢谢。”
方才苏悦定时的闹钟再次响起来——十分钟后的复响。
苏悦这回没按锁屏键，而是直接按了闹钟的停止键，彻底关掉。
“快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吧？”贺展飞看了眼时间，“你……”
“是的。我去致远楼。你下午的课就在本楼的六楼。”苏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不过你上午刚去看了医生，有假条，如果不舒服，下午不去上课也没关系。”
“……好的，我知道了。”贺展飞站起身来，也收拾东西。
两人在楼梯口站定，分开时，贺展飞迟疑地叫住苏悦：“晚上……一起吃饭吗？”
“好啊，那你上完课来找我。”苏悦爽快应道，要走的时候又停了一下，她上前抱了贺展飞一下，“好好想想请我吃什么。不能敷衍我。”
“不会。”贺展飞道。然后目送她一蹦一跳地离开。
待苏悦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贺展飞才长舒一口气。
几月未见，到底还是有点生疏了。
下午上课的时候，无论是贺展飞还是苏悦，都有点走神。
贺展飞落下许多课程，走神倒是也不影响什么。反正还得重新补。
苏悦则因提前预习过，倒是一点也不怕影响。
她也在苦恼——跟贺展翼的感情进度十分顺利，两人相处也毫无扭捏嫌隙，但是跟贺展飞呢？
——她之前跟贺展飞相处的模式是怎样的来着？
——感情这种事，从浅淡到深厚不易，但却能克服。不过，从深厚再转为浅淡，要怎么做？浅淡到什么程度才行？如果做得太明显肯定会伤人心的……而如果依旧维持深厚，也容易让贺展飞难过。
哎。愁。
愁死了。
两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发愁烦恼，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苏悦已经想到了合适的办法来面对贺展飞。
而且是她之前一直采用的办法。
——若无其事，又积极面对。
趁吃饭的功夫，苏悦态度可亲地把她跟贺展翼共同经历的事，详细地跟贺展飞聊了。
比赛的细节，她跟老爸去贺家吃饭的细节，她跟贺展翼商量规划未来的细节，Ronny优化的细节，容曼和陈华峰之间的事的细节……
有了这些事件的详细版本，贺展飞的记忆库逐渐被丰富起来，而有的时候，他似乎也能在脑海中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的画面。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贺展飞诚挚道。
苏悦笑笑：“那为了表达谢意，你送我回宿舍吧，然后你也早点回家。如果不舒服就叫代驾。你的车还停在学校图书馆那边的停车场呢。”
“嗯……好。”贺展飞乖乖答应。
他送苏悦回寝室后，苏悦把他停车的车位号告诉他：“路上慢点儿……注意安全。”
“嗯。”
苏悦站在原地没动，贺展飞也没动。
两人对视一眼，苏悦笑了，她上前抱了一下贺展飞：“不要多想，你的回归，是受欢迎的。”
贺展飞愣了一下，苏悦已经松开他，转身跑上了台阶。
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去停车场取车。
贺展飞到家后，父亲还没回来，母亲倒是在家，看样子也是刚回来。
“回来啦？晚饭想吃什么？”司念青问他，随后又看了眼时间，“你是不是已经吃过啦？”
“嗯。跟苏悦一起吃的。”贺展飞道，他在玄关处迟疑片刻，如实说道，“妈，我是展飞。”
司念青愣了一下，然后起身道：“啊……欢迎回来。”
贺展飞顿了顿，回道：“也欢迎您回来。”
司念青见他站在玄关不动，率先张开手臂，道：“过来，让妈抱抱。”
贺展飞把东西放下，顾不上换鞋，走上前，抱住了司念青。
他比司念青高出不少，这个拥抱该是他为主体。
不过……司念青的拥抱也很用力，她用力地抱住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像小时候哄他那样，熟悉又亲切。
“想不想妈妈？”司念青问。
贺展飞沉默片刻，回道：“……想。我听说，您以后就留在国内了？”
“是的。”司念青又拍了他两下，然后松开他，打量着他的神色，“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午展翼看完医生有给她发消息，而且医生也说情况不错。没想到，晚上回来的人，就变成了展飞。
——当然，展飞的出现才说明这是真正的情况好转。
“中午在自习室午睡的时候。”贺展飞答，“感觉在非常放松的状态下被他叫醒了。”
司念青问：“感觉怎么样？”
“有一点点恍惚，不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贺展飞解释道，“通过备忘录和苏悦的补充，不那么空白了。”
“这样啊……也挺好的。”司念青拍了拍他的肩膀，“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你慢慢消化，不要着急，也不要勉强自己。”
“我知道。”贺展飞看着司念青暗含担忧的眉宇，笑道，“妈，有水果吗？”
“有的，妈去切点来，你先坐一下。”司念青听他跟自己提要求，面色一喜，“你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好。”贺展飞摸出手机，在给贺鸿儒打电话的时候，他没再自爆身份，只问清他什么时候回家，“我妈让我问你的，你要回来早，她就多切点水果。如果太晚，那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了。”
“你们先吃，我今天要忙到很晚。”
“那你晚饭吃了吗？别忘记了。”贺展飞嘱托了一句。
“嗯，正吃着呢，那先这样。”
贺展飞挂断电话，跟厨房那边的司念青说明情况：“他要很晚回。”
“我就知道。”司念青切了两人份的水果过来，摆在茶几上，“咱娘俩吃，来。”
母子两个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贺展飞摆弄着手机，偶尔闲聊两句，都有点小心翼翼，又都在努力若无其事。
“对了，关于收购你们社团的事，昨天展翼跟我说了不少，你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他把资料文件放抽屉了。”司念青道，“书房书架上面数第三排，从右往左数第二格，有我今天找到的并购案例，你有空也可以看看。”
“好，那我现在就去看看。”贺展飞收起手机，起身后又叉了一块水果，“剩下的水果都是你的了，加油吃。”
司念青抱着抱枕坐起来：“没问题。我没有减肥烦恼。”
目送贺展飞上楼后，司念青靠回沙发背。
儿子的情绪……好像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