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念青第一次直面自家儿子的两个人格转换，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妈咪？”贺展翼歪了歪头，不解地看着她。
司念青赶紧伸手：“好，好，妈咪给你按摩一下。躺好。”
贺展翼在床上来了个活泼跳脱地鲤鱼打挺，冲司念青这边躺好，眉眼弯弯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等按摩。
司念青手忍不住发抖，刚才贺展翼那个笑容，真的直击她的心。
身为母亲，双胞胎儿子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只能靠细微的差别来分辨，她清清楚楚记得，大儿子展飞眼角有颗泪痣，小儿子展翼则是胳膊上有块不甚明显的胎记。
一般情况下，她只看展飞眼角泪痣就可以，后来慢慢通过两个儿子的性格来区分。
——可是，刚刚，她几乎就要以为眼前的人是小儿子了。
但看见那泪痣，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这是展飞，不是展翼。
贺鸿儒看见她手抖，伸手握住她的手：“行吗？要不我来，我的力度更适宜。”
“没事，我来。”司念青稳了稳心神，又冲睁开眼的贺展翼笑了笑，“闭眼。”
然后伸手覆在了贺展翼的太阳穴上，给他按摩。
贺展翼听话地闭眼，表情享受，心中却是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
他记得之前他也是发烧，不舒服，没想到醒来竟然到了大洋彼岸。
明天就到圣诞节了吗？
“妈咪，明天是圣诞节？”他问。
“嗯，你想要什么礼物？”
“还没想好……”贺展翼想了一会儿，“要不，妈咪帮我买一个机器人模型？年底TAD公司有新模型出来，国内还没有，您帮我买一个，到时候给我寄回去？”
司念青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拒绝道：“不行！”
贺展翼睁开眼：“为什么？”
司念青不再给他按摩，脸色冷下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贺鸿儒扶住她的肩膀：“不买就不买，小翼，你换个礼物。”
他给贺展翼使了个眼色，贺展翼明白过来，他赶紧爬起来，坐在床边，低眉顺眼道：“好，我换一个，我想要……篮球鞋，最新款、限量版的。这个行不行？”
“行。”贺鸿儒赶紧答应了，又给司念青按了按肩膀，“念青？”
司念青这才点点头：“可以，妈咪给你买限量版的篮球鞋。”
贺展翼笑着讨价还价：“买两双可以吗？”
“可以。”司念青也笑了，“小财迷。”
贺展翼揉了揉肚子：“我有点饿了，下楼去吃点东西。”
“去吧。”
他下楼后，贺鸿儒坐下来，看着司念青：“念青，你刚刚有些失态了。你……是不是不想让他再接触机械类的东西？”
“当然！”司念青抬头紧盯贺鸿儒，“小翼就是因为机甲才离开我们，我们就剩小飞一个儿子了，他还病着，怎么能再碰这些东西？！”
“可他喜欢……”
“他喜欢？他喜欢还不是因为你喜欢？！”司念青站起身来，她努力控制着身体不至于浑身发抖，“你从大学到现在，二十多年了，一直闷头工作，一心扑在那些机械零件上，若非国家需要，我甚至想叫你也别再碰那些冷冰冰的机器！”
贺鸿儒无言以对。
他知道司念青心里有怨，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此番前来，除了贺展飞的心结要解，司念青的心结也要解。
司念青吼完他，心里舒服很多，但见他一副无措的样子，也有些过意不去：“sorry，我口不择言了。”
贺鸿儒冲她笑笑：“不，你说得对。”
司念青叹口气：“我当年爱上你，也是爱你的耿直与责任心。”
“念青……”贺鸿儒感动地看着她。
司念青别过头，坚持道：“但我真的不想让小飞再碰那些东西。”她表情无助，眼眶发红地啜泣道，“我真的无法再承受失去一个儿子的痛苦了……”
贺鸿儒起身搂住她，低声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不让他碰，他不是换了礼物了吗，你别担心。”
司念青难得卸下心防，在丈夫怀里哭了一会儿，然后自己稳定下来。
“来，擦擦眼泪，一会儿他吃完饭，回来该问你怎么了。”
“嗯。”司念青擦掉眼泪，又紧张问贺鸿儒，“怎么样，看得出来吗？”
“眼眶有点红，先去我房间坐会儿，我下楼看看他。”
“好。”
……
贺展翼此刻已经跟楼下的佣人熟络起来。
他帮兰姨修好了扫地机器人；帮陈叔重新升级了一下除草机；又给艾德把他心爱的剃须刀接触不良的毛病“治好”了。
这会儿，布鲁斯正拉着他讨论无人驾驶的车子——他自己买了一辆，但开出去的时候少，或者说，全身心享受的时候少，大多数他都亲自开。
“正式上市的车都经过全面检测的，单是上路测试就不知做过几百次，你安心开就是啦。”贺展翼跟布鲁斯的交谈用的是英文，很是熟练。
布鲁斯十分开心，用英文回答他：“听完你跟我说的那些理论知识，我安心不少。有机会你帮我看看车？”
“没问题。”贺展翼爽快答应。
贺鸿儒听到他们两人谈话告一段落，忍不住轻咳一声，吸引注意力。
贺展翼回头，习惯性地喊道：“daddy。”
贺鸿儒应了一声，问他：“晚饭吃好了？”
“吃好了，很美味。”
布鲁斯起身，跟他们告别，去隔壁栋的佣人房了。
贺展翼抬手想看时间，发现腕表没在手腕上，顿时一愣。
贺鸿儒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现在是纽约时间，晚上九点十分。换算成帝都时间，早上八点十分。那边已经是圣诞日了。”
贺展翼笑了：“谢谢~”他看了眼楼上，“妈咪还好吗？”
“嗯，没事，她帮我找几套衣服。”贺鸿儒过来坐在他身边，“还习惯吗？”
“当然习惯，我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贺展翼跟贺鸿儒闲聊几句，就坐不住了，“我可以回房间吗？”
“去吧。”贺鸿儒看他猴子似的坐立不安，便放行了。
对“展翼”来说，他应该是想女朋友了吧？
贺展翼回到楼上，把行李箱打开翻了翻，没找到腕表，便叹了口气：“哥你可真不够意思，都不给我带着。”
他扭头，看见桌上两部手机，不由摇摇头：“弄两部手机，要维护隐私啊……”
贺展翼解锁新手机，第一时间翻备忘录——寥寥三条而已。
跟他之前的备忘录比起来，真是九牛之一毛。
待看到圣诞礼物送出去了，他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既松了口气，又有些怅然。
贺展翼放回新手机，拿起之前那部，打开社交软件，给苏悦发了一个圣诞快乐的表情包。
苏悦几乎是秒回：圣诞快乐！
然后给他发了个红包。
贺展翼先跳上床，靠在床头柜上，靠舒服了，才点开红包——52.0。
他给苏悦也回了一个红包——520。
苏悦：你亏了。
贺展翼：给女朋友的，怎么能说是亏了呢？是赚了才对。
苏悦：算你有眼光。
贺展翼笑得十分开心，他探头看了眼门，给苏悦发了视频邀请——
苏悦接通，两人在手机上看到了的对方，都笑得傻兮兮的。
贺展翼抓了抓头发，让自己在镜头里看起来更帅气：“悦悦，圣诞快乐。”
苏悦也调整了手机距离角度以及自己的头发：“圣诞快乐。你那边，是不是还没到圣诞？那就，平安夜快乐。”
“都乐都乐。”贺展翼稍微压低一点声音，“你今天这么早啊，我们聊天，会不会影响你室友休息？”
“不会，我没在宿舍。”苏悦把手机绕了一圈，背景是一堆机甲零件，还有那个大机甲的一只手臂入镜了，“我闲着没事，过来做手工了。”
“就你一个人？”贺展翼有点愧疚，“对不起，我没能陪你一起过节。”
“没关系，有红包也挺好的，我待会儿去大吃一顿。”苏悦笑着把手机对准自己，继续道，“你怎么样？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从这边飞过去要十几个小时呢，还得倒时差……”
“我今天睡了一天，刚才才吃完饭。一会儿准备再去把圣诞树装扮一下，不然再睡我估计也睡不着。”贺展翼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你收到我送你的礼物了吗？”
“……收、收到了……”苏悦顿了顿，“你等我一下。”
她把手机架在桌上，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水晶球，对贺展翼道：“是这个吧？”
“嗯。”贺展翼挑了挑眉，他还真做出来了？之前只是在跟飞越讨论阶段而已，不过十天的时间，哥哥竟然就做出来了，还送出去了……
“喜欢吗？”
“嗯……很漂亮，我很喜欢。”苏悦斟酌着说道。
她其实也不确定，是否该这样回答，但不回答肯定也不行。
贺展翼很快调整心态，恢复笑容：“喜欢就好。”他转移了话题，“啊，对了，社团是不是搬新址了？你这么早一个人过去，怎么过去的？”
“我骑车过来的。”苏悦笑道，“正好早上没什么人，我找到一辆共享单车，就扫码开锁骑车过来了。”
“一定很冷吧？”
“是啊，还好我穿得多，捂得厚。”苏悦看着贺展翼，“你好好休养，我等你回来做我的专属司机呢！”
“好。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