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贺展翼不是第一次询问。
苏悦能感受到对方的不安，她沉吟片刻，正要回答，贺展翼却忽然一笑：“你还真考虑起来了？我开玩笑的，我就是我，无论变成什么样你都会喜欢我，对不对？”
“对。”苏悦纠正道，“是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你。”
“爱”这个字太稀有了，一般情况下，成年人不会擅自将其说出口，在说出口之前总会衡量、揣度、探究——谁知道对方的爱跟自己的爱比起来，究竟是多一些还是少一些呢？
而轻易说出口的，大多是某宝客服、官方寒暄之类的，只是假客套，不带半点真心。
能够大大方方真情实意说“爱”的，只剩下懵懂纯真的小朋友。
在他们的世界里，“喜欢”“爱”“讨厌”都是很直观的概念，不用拐弯抹角，大胆说大胆表达就是了。
贺展翼也很久没有听到这种直白的表达了。
他心中顿起波澜，十分感动地盯着苏悦的眼睛——那眼神清澈无比，一望到底。
“晚安。谢谢你，苏悦。”这是他第一次郑重地跟苏悦道谢。
“不客气。”苏悦眼睛一弯，笑容甜美，“祝你玩得开心，等你回来。”
在结束视频之前，贺展翼也认真告白一句：“我也爱你。”
苏悦捧着手机，心情愉悦地躺下，慢慢翻看起之前贺展翼给她发来的那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贺展飞与贺展翼都帅气逼人，笑容灿烂。
苏悦盯着两人捧着的奖杯，忽然又一跃而起，披着被子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她搜索起几年前北美那边的暴力机器人比赛视频。
从2012年起，甚至更早一些，北美、南美、欧洲等地区，就开始举办暴力机器人的比赛，这种比赛开始的时候吸引来的参赛者很少，规模也不大，慢慢的，随着科技发展，喜欢这种暴力美学的人越来越多，比赛逐渐形成规模，赛制也越来越完善，参赛的人也越来越多。
后来，除了暴力机器人，也渐渐有机甲爱好者们组织机甲比赛。
最有名的就是美国一位机甲爱好者跟日本的两位机甲爱好者发起的跨国比赛。
对战的自然就是机甲。
两国科技发展以及文化风俗不同，机甲也不同，但无论是什么风格，总结起来都是“中二”的。
而无论什么事情，跟“中二”挂钩后，就一定是快乐的、燃的。
当年贺氏这对双胞胎兄弟在暴力机器人比赛中十分惹眼，经常夺得冠军，后来转战机甲比赛也是独占鳌头。
苏悦很容易就找到了当初那些比赛的视频。
这两人是双胞胎，配合相当默契，有时候，甚至不用眼神，就能知道对方下一步想怎么操控。
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
苏悦看完一个比赛视频记录，就被惊艳到了。
待将她找到的几个视频都看完，她多少了解到贺展飞是一个怎样的人。
——自信、可靠、有担当、有爱心、痴迷科技、善于创新……
贺展翼比贺展飞要更阳光一些，喜欢表达，苏悦看见他比赛结束后还会跟比赛对手们互相加好友，聊天玩笑，交际方面很是游刃有余。
在他跟别人聊天的时候，贺展飞便带着笑容，站在一旁耐心地等他。
这两兄弟，都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
可惜……
苏悦视线停留在她最新找到的那条关于贺展飞兄弟的新闻报道——
2016年国际机甲大赛突发意外，有一名参赛选手不幸去世，另有28名选手受伤……
当时的报道视频和照片也都还有，苏悦看着看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她关掉网页，合上电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她男朋友的病因，她听“贺展翼”说过一次，但这次算是直观地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整个事件的起因过程和结果……
——亲眼看到自己的同胞弟弟死在自己面前，那滋味的确不好受。
苏悦也理解了贺展飞为何会分裂出弟弟的人格。
他不愿接受这件事。
而结合之前她听这两个人格对自己所说过的不同解释，苏悦想，贺展飞的父母恐怕也接受不了这件事吧，所以才导致贺展飞想要寻求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哪怕是分裂出一个新的人格来扮演已经死去的弟弟……
苏悦心疼得不行。
要说这件事里，最难过的人，恐怕就是贺展飞了。
可他为了家人，强求了他自己。
怪不得他主人格恢复之后，整个人都内敛到近乎冷漠。
他的心里，藏着一只受伤的小兽，那只小兽，本该得到亲人的安慰，结果只能自己独自偷偷地舔舐伤口。
苏悦想多了之后，感觉自己有点丧，赶紧调整情绪。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你可不能沮丧，要保持阳光，男朋友的积极乐观要靠你来“拯救”呢！
苏悦这边给自己在进行鸡汤鼓励，贺展翼那边已经开启了新的一天——相比国内迟到了十三个小时的圣诞节。
贺展翼去门口圣诞树收礼物，红袜子里塞满了礼物，昨天在别墅里新交的朋友们重新给他准备了礼物，父母当然也有礼物送他。
除了贺展翼想要的限量版篮球鞋，贺鸿儒送了他一个大红包，还有一本笔记——关于科技知识的。
这个笔记当然瞒着司念青，贺展翼很喜欢，跟他爸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假装只拿到了红包。
司念青还找人过来给他量了身高尺寸，准备给他做几套定制款的衣服。
“对了，你有没有交女朋友？都大学了，也该谈谈恋爱了。”司念青问他。
贺展翼无辜地眨眨眼：“好的，我会的。”
贺鸿儒同样没有拆穿他。
一家三口，吃完早餐，一同出门散心。
三人去了纽约时代广场，今天是圣诞节，广场这里十分热闹。
不只是贺展翼，司念青也很久没参与过这种热闹的活动了。
贺鸿儒就更别提，他几乎天天闷在科学院，更不会有这样热闹的情况。
过节的人、街头的艺人、高悬的广告视频……
超现代的生活节奏与气氛笼罩了他们。
“妈咪，还有你们公司的广告。”贺展翼赞叹道。
司家的产业横跨好几个行业，地产、娱乐、化妆品、服装、酒店、科技……
——因三年多前的意外，科技这方面，司念青就不想过多涉猎，但也因贺展翼的工作跟科技息息相关，所以，后来，科技就转给了其他主攻科技的公司去做。司念青基本不过问。
当然了，倘若贺鸿儒工作上有需要科技支持，司念青其实也不会袖手旁观。
贺展翼说的广告，是司家旗下做的关于酒店的推广——这年头大家都喜欢国际化旅游，来这里的人自然也不少，他们新推出了一种小型独栋别墅租住的全自助住宿——新型酒店模式。
这几天正是住宿高峰期，有广告在这里，效果绝对爆。
——广告费也爆了。
但这对司家来说，很值。
贺展翼还是少年心性，不会过多研究这些，他很快被旁边的街头艺人吸引了注意力。
对方摆着架子鼓在敲打，鼓点铿锵有力，节奏振奋人心，尤其是需要两手配合，左右脑也都要配合默契——贺展翼想起自己之前玩游戏时一人分饰两角的事来，有点跃跃欲试。
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段，大家都是好朋友，嗨就对了。
街头艺人是个黑人小哥，他让出架子鼓的位置，热情邀请贺展翼尝试一把。
贺展翼扭头看了看贺鸿儒跟司念青，他们两人十分不习惯逛这种热闹的地方，如果不是要陪贺展翼，恐怕两人宁愿在车上待着。
但既然来了，他们俩也没浪费机会，贺鸿儒一直牵着司念青的手，两人仿佛重温了一下年轻时候的恋爱心情。
这会儿看儿子想试试架子鼓，两人便上前鼓励他：“试试吧，你一定可以的。”
贺展翼对黑人小哥道了声谢，接过了鼓槌。
他先试着敲了两下，然后黑人小哥在旁边鼓励他，随意一点，放松一点，自由发挥就可以。
于是，他就真的很随意地敲起来。
没想到竟然意外地合拍。
鼓点韵律都很不错。
——“贺展飞”以前没玩过架子鼓，但是……真正的贺展翼好像在小时候有对架子鼓感兴趣过。
“贺展翼”一轮架子鼓敲下来，酣畅淋漓，心情舒爽到爆。
他跟黑人小哥商量了一下，又多得了半小时的时间。
贺鸿儒跟司念青见他喜欢，两人对视一眼，司念青给布鲁斯打了电话过去：“布鲁斯，买两套架子鼓，一套放别墅，一套，送去国内我老公家的地址。”
布鲁斯爽快接下这个任务。
贺展翼玩过半小时后，心情很好，也很放松。
他跟黑人小哥告别，告别之前当然没少了打赏。
再走的时候，脑中忽然响起贺展飞的声音：架子鼓打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