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千明要离开,抬架上的青魃向居炎使了个眼色,居炎会意后开口向刑千川说到:
“前方二三里地便是寒舍,请各位小兄弟继续移步过去,容我夫妇二人斟杯清酒以感这两日大家对发妻的照拂之恩。”
千川拍拍千明的后背,推着他向山下走去:“去吧。阿姆在家等着你。”而后又转身看着青魃和居炎云淡风轻地回道:
“女客在我九黎之地受伤,理应由我九黎照拂。这乃天经地义之事,远客不必多理。只是我家五弟向来是父母挚爱,父亲回来必定是要寻着千明的。还望二位见谅。”
“无妨,无妨!你我皆为人子,父母之情皆能深感于心。千明小兄弟身为九黎副兵主之子,却难得如此平易近人,率性洒脱,实在难得。”居炎想到自己,亦想到那日父帝对他欲言又止的深情,心中感怀不已。
“阿炎!既然九黎营中有事。咱们也不方便再麻烦他们,现离家不过二里地,就由你背着我回去吧!”坐在抬架上的青魃可没耐心听着两个男人唠这些,便出声阻断了刑千川和居炎的谈话。
“小青说的极是!来!”居炎闻声脸上就荡漾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他走到青魃身边直接将她从抬架上抱了下来。
那一刻居炎嘴角微微上翘,这是青魃第一次这般亲切的叫他的名字。即便明知这是她在人前演戏而已,但他还是听得心神荡漾,快乐不已。更何况,如今美人在报,居炎觉得这近两百年里的所有等待时光,都是值得的。
可惜青魃双脚一着地,便悄悄推开了居炎停在她腰上的双手。她对他冷眼一扫,居炎淡然一笑迎之, 他对此并不在意。
“千川小兄弟,如今我脚伤已利索了不少,就不劳二位了。既然你们族中有事那就尽快回去吧。”青魃走到千川面前行了一礼说到,青魃这作戏倒也是作得十全十的足分足量了。
千川见这二人已没有继续演戏的兴致,他便也无心陪演,干脆就此收兵放行。
尽管这对假夫妻潜入东山的动机尚未明了,但此时二人已经离开,他们对九黎未形成任何伤害,刑千川也不便将此二人扣押不放。不如此时就遂了他们的意,放他们走。
至于后续防范,只需加强九黎布防便可,加上父亲已回,量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好。这把抬架就送给女客了吧。”刑千川说话间把刚才青魃坐的抬架拿在手上,对折了几番后便变成了一个可提在手上的小木箱子,交给居炎后转身便下了山。
“九黎的木工活好生精致!”青魃见状不由地发声惊叹。
毕忠见有人表扬九黎,心中一阵高兴:“那是自然。咱们九黎这些年深居山林,对着木工活定是做得顺风顺水,合心符意。”说完,头也不回的追着刑千川的背影而去。
“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动手?”青魃见二人的身影从山路上消失后,就转身质问居炎。
“你怎么断定刑千明就是当年月离在河边生下的孩子?那死在河边的孩子又是谁呢?”
“你见过一个不需要他参加任何训练的九黎儿郎吗?见过一个副兵主的儿子成天在九黎吃喝玩乐?你觉得依刑天的脾性,他会容许自己的孩子成为九黎的一个闲散游人?”青魃愤怒地看着居炎。
通过这一天一夜的接触,他们所听到的和了解到的情况确实是:刑天对这孩子存在各种不合理的因素和情况,而这种状态恰恰说明这孩子的特殊性。
可是居炎却不愿意继续纠缠于此。刑千明是谁?河边死去的孩子又是谁?这对居炎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他只想能带着青魃回到清河,他会对她好,他会守着她倒天长地久,他相信她终究有一天会看见自己!
“青魃!我们都放下吧!蚩尤和月离都已经作古,你还沉溺在那些有他们的痛苦里,你这是在作茧自缚!忘记那些痛苦,给自己一条生路。可好?”
“你让我忘记?忘记什么?忘记我从清河神女如何变成一具不人,不神,不妖的行尸走肉吗?九婴说的对,我已经不是青魃,而是旱魃!
你让我忘记,在一个每个月圆之夜我都必须遭受深水火热的惨烈酷刑吗?你知道每一根血管都犹如有烈火焦烤,胸腔之中的心肺被千万只虫子撕咬的最新之痛吗?”青魃歇斯底里地拍着自己的胸膛,向居炎表述她的痛苦。
“我本是管理清河的神女,受诸神尊重万人敬仰,我苦恋九黎蚩尤这么多年,可西海龙族的月离却在转眼之间,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我所爱之人的发妻!
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他们世世代代都要遵守九黎和西海的通婚联盟?我堂堂北境之国,黄帝的女儿却因此注定永生永世与九黎蚩尤无缘吗?我不死心!我不甘心!”
青魃看了看居炎痛苦地摇摇头,她觉得这九州两河如此之大,但却没有一个人是懂她的。即便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也是不懂的。
“居炎,他们不是世代联盟吗?好,那我就破坏蚩尤的一切联盟!他们西海不是和九黎联姻吗?那我就彻底把西海龙族赶回那永不见天日的深海之中,永世不准他们再上这九州大地来!从我变成旱魃的那一天起,西海龙族休想靠近九黎神族半步!”
居然看着心中只有仇恨的青魃,痛心无比:“青魃!无论人和神,最有效的自救就是放下!只要你放下了万般皆自在……。”
“啪!”居炎话说一半,一记闪亮的耳光便扇在了他的脸上:“若你换成是我,你又如何能放下?!”青魃丢下一句话,瞬间化为一道红色延续消失散去。
居然不仅苦笑自问:是啊,我让她放下!让她忘记!可我呢?我又何尝能放下?
“阿姆,阿姆!听四哥说你找我?是不是父亲就快要回来了?……父,父亲!”刑千明“嘭”地一声从外面推门进来,就看见刑天正坐在堂前饮水。
“听你阿姆说,昨天你都已经去参加赶秋了。怎地现在都还是一副小娃娃的行事之风?跌跌撞撞,不顾头不顾尾。”刑天嘴上说出的话有些严肃,眼里却是慢慢地溺爱之色。
“来,告诉为父。昨日可有对歌?是和那族的姑娘?”
“禀父亲,我和月儿对歌了。”
“月儿?你说的是赫卡那边的人族月儿?”刑天抿了一口水,吞下之后,不急不缓地问道。
“正是!”
从后面追赶而来的刑千川正走到门口,听见了五弟的不实言论,心中一急推门边说:“千明!我看你是越发张狂了!竟然敢瞪着眼睛说瞎话。这人族的月儿什么时候与你对过歌了?”
“川儿回来了?来,你来说说明天是怎么回事?”刑天一向看重这个处事稳妥谨慎的四子,对他素来信任有加,此时他倒想听听刑千川的禀报。
听千川细细道了个明白后,刑天又拿起了水兵抿了口水说:
“明儿,人族和神族若是强行通婚,不过是徒留痛苦而已。人族月儿确非你的良配。这事,自此以后不必再说了。将来为父定为你选上一段好姻缘。
川儿,你现在即刻去赫卡部,把赫卡真叫过来,告诉他为父有重要之事与他相商。”
“啊?哦!孩儿即可就去!”刑千川没想到父亲会一口否决了千明的心中所想。
原来父亲心里也是反对人神通婚的!千川的眼眉有那么一刻暗了下去,但即刻就被他稳住了,一如既往那般静地没有任何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