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川出门的时候已只能远远地看着赫澜的背影,她正向赫卡部的营部奔去。
他急奔了两步,又停突然停下了脚步,千川看着赫澜消失的地方踌躇着,不敢再继续前行。这一刻他如此希望赫澜能保持清醒地状态对他说出一些事,那些他想知道的事;可他又如此地担心赫澜讲述的故事不是他想要的听的。
可是,他能逃避吗?放眼九州两河,天上地下,如果连他也逃避了,那么那些解不开的谜就真的只能永远是谜了。从来都是无惧于天地的刑千川,此刻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有勇气让自己飞速追上去。
“赫澜,赫澜”前方正赶来的赫卡真一把抓住了一路狂奔的赫澜。赫卡真心里一阵难过,他想抚慰她焦虑,驱走她内心的恐惧,可他这些年却始终只能看着赫澜反反复复地发作,赫卡真望眼前的赫澜心中充满了自责和不忍。
赫澜抓住他胸前的衣服说:“她来了!千明!千明呢?快!快把千明带回来!”
疯癫中的赫澜突然接触了赫卡真眼里的关怀和焦急,她忽然有了一丝清醒,这是他才想起千明跟着那女人在一起,一定会很危险。于是又开始有点迷糊起来:
“千明!千明!快跑!”说完,癫狂地又朝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谁来了?”赫卡真看着朝他跑来又跑回去的贺澜,他有些蒙。
“那个女人叫黛湄?”已追赶上来的刑千川一把拦住赫澜,两手抓住她的双臂:“告诉我,你为什么怕她?你从梓州出来的时候是跟着谁?”
“万户长,请放开她。”赫卡真身边的一个侍卫走过来,冷冷地掰开了刑千川抓在赫澜身上的双手。
“走开!”没有人知道千川现在的怒火从何而来,包括他自己。此时此刻他只想弄清楚赫澜的身份,为什么身为赫卡族的人,她却是从梓州走出来?为什么还说她的兄长还在梓州?为什么赫卡真对她的关注总是异于常人?难道她不叫赫澜?也根本不是赫卡族的人?那么,她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赫卡真双眼压着怒火把赫澜护在身后,然后他尽可能地平复自己的情绪对刑千川说:
“万户长刑千川!赫澜现在的状态你已经看见了,你觉得她能回答你的问题吗?”
“可是!……。”
“赫澜既然提到了黛湄,又提到了千明,她如此慌张神色,这说明千明现在的处境不妙,当下之急咱们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其他的事暂且放在一边。你说呢?”
被赫卡真此番提醒,千川意识到自己一心只顾到赫澜的身份,而忽视了那本该被他严防死守的两个陌生人。心中暗呼:“不好!”一下刻便化成一道疾影从赫卡布他们面前闪过,转眼消失无踪。
“族长,他会不会真的发现了些什么?”赫卡真身边的侍卫问道。
“就算知道了真相,他又能怎样?”赫卡真扶着赫澜,眼望着前方回答地有些无奈。这种对现实无能为力的无力感已经折磨了很多年。 他看着身边的赫澜,他就是这样看着她疯了一年又一年,别无他法。
赫澜疯着,要比清醒活得更好。
“这个世界,不是看得越清楚越好,有些时候真相比假象更让人难以接受。”
“是!我们都希望他们能忘了过去,一切的伤痛都能在不知不觉中淡化。”
“但愿如此吧!”赫卡真不由地有些感慨,转身拍拍身边侍卫的肩膀:“还好,他那时候还小,能记住的人不多。”
“梓州两河,是黎边、黎芈、淑边、淑南、蒙宏、荒哲这六大部族聚集地,地域辽阔,人神杂居。当年他还只是一个七岁孩童。” 侍卫黎边天明当时根本不再刑天部,也不在蚩尤地黎边部当值过,所以尽管他和刑千川曾有几次照面,但也不可能被他认出来。
“但愿他将来能明白刑天副兵主的良苦用心吧。”赫卡真不是不知道刑千川心里想着什么,只是,即便知道真相他也无力改变这一切。
一个人最痛苦的事莫过于那个心尖上的人就站在你面前,活在你的生活里,甚至你的心里,而你却永远都开了不口。
在刑千川追出去的时候,木屋内的那波人已经离开了黎芈的营地,走上了西南向的那条山路。
“小兄弟,我看你人高马大的。怎么还没娶妻啊?”坐在抬架上笑盈盈地和刑千明搭话。
居炎和青魃对视一下,便说:“哎~小青,你怎么老问怎么还没娶妻的事啊?他们九黎赶秋节都是只有年满十六岁方可参与。可见小兄弟定是还未足年岁,不能参与赶秋。又怎么上秋千?对歌订下婚配大事?是吧?小兄弟?”
“谁说的?我今年可是参加了赶秋的。以前那是不想赶。”千明可不想被两个山中猎户小瞧了自己。
“以前不想赶?那就是说,你已经赶秋好几年了是吧?”居炎追问道。
正抬着抬架的毕忠:“噗”地一下笑出声来:“我说千明,你以前想赶也赶不了啊!你能进得了赶秋场?你家那刑阎王会让你进?恐怕未等你靠近八人秋千的边,人就被你四哥提着扔山下去了!”
“哦?为什么你四哥不准你去呢?”青魃表现出一副好奇的样子继续再追问。
“身份尊贵啊!咱们这些人族的姑娘可不能和他们婚配。”
“那倒也是。九黎的黎边、黎芈可都是身份尊贵的神族,和人族婚配确实有些不妥。”居炎目不转睛地盯着千明的表情,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出来。
千明听毕忠这番言论,急得直跺脚:“什么神族,人族。我刑千明可不在乎这些。只要那人是自己的心上人,什么族都不重要!”他才不管人族、神族、妖族,只要对方是月儿便可。
“哟,那你说说,你今天可都和谁对歌了?”山路漫漫的途中,毕忠今天铁了心要消遣这位九黎副兵主的小儿子。
“自然是月儿啊!”
“哈哈哈哈,如果说月儿今天也对上歌的话,那与她对歌成功的只有我们赫卡族的赫卡布!月儿和他可是同时被推上秋千顶位的?如果不是你在下面叫绝,这两人说不定昨晚就已经送入洞房了”毕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昨天的赶秋节他虽然当值没有时间去参见,但回营地的时候听其他儿郎们都在戏说这事,这让他有些诧异——想不到这刑千明还真是一个情种!
九黎本是八十一部族的总称,加上九黎之外还有二十六个联姻的部族,一共一百零七个部族,是一个人神同居的大集团。
但在这个大集团的内部却鲜少有人神婚配的情况发生。尽管九黎之中并无管制条约,但神族看到赫卡部的前车之鉴已纷纷断了那份念想;而人族自己 也深知自己年寿于神族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所有的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所以也是不愿意婚配神族的。
如今这千明却丝毫不顾及人神只见的差异,铁心找月儿姑娘,毕忠不由得向刑千明投上佩服一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