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惊魂初定,海面上的混乱也趋于平静,天已经蒙蒙亮,由于我们依旧没有完全脱离风暴圈的影响,所以海上仍然下着小雨并伴有风浪,只不过规模并不骇人而已。
我们放下救生筏里面的阻力海锚,这能减缓我们在海流当中漂行的速度,因为救援队一般会在收到求救信号之后对附近海流和海况进行模拟,从下沉点开始,大致估算出一个范围进行搜救,如果漂行过快,就会和搜救队擦肩而过。
在漂行的过程当中,我们看到不远处大副和船长所在的救生筏,船长已经被救了回来,只是劫后余生脸色灰白,精神也有些萎靡。
和船上海员相比,我们几个虽然相对来说体能消耗不大,但毕竟经历一场船难还是让我们身心俱疲。之前肾上腺素激增不觉得什么,等到这个时候缓过气来,才开始渐渐感到后怕,同时对自己的处境也生出几分忧虑来。
风雨开始渐渐停歇,海面上的海浪也缓缓平息下来。太阳一点一点地地从海平线上升起,霞光映照在那些没来得及随风暴远行的疏散云朵上,在尚且留着最后一抹夜色的淡蓝紫色天空中,添了几笔橙色的火彩。
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风雨终于停歇了。天海一片清明,但这对于海上漂流也不完全算一件好事。我们的救生艇还算完好,所以我们还能躲在遮阳布下面,有些救生艇在下放的过程当中遮阳布被损坏的,简直就晒到怀疑人生。要是以这样的状态在海上漂流3天以上,就能因为暴晒而遭受三度晒伤,皮肤起泡蜕皮,而在没有清洁水源的情况下伤口会极易感染,那就真的是存活堪忧了。
为了保存体力,我们都安静地窝在自己的救生筏上面。司马和秦萧也没有把湿衣服脱下来晒在外面,直接就捂在身上,他们自己也没抱怨什么。司马之前上了救生筏后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接着就低头闭上眼小憩。说实在的,这家伙闭上眼安静的时候太像个书生,因为长得很不赖,所以外表极具欺骗性,我瞅着他轮廓精致的侧脸和浓密到让女人都羡慕的睫毛,湿漉漉的头发贴在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居然还透出几分羸弱感,让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格格不入,和记忆当中上天下海争雄斗狠的完全就是两个人。
我们在海中随便漂着,一开始附近还有其他的救生筏,后来渐渐地都漂散开去,一个都见不着了。虽然依照理智我知道彼此其实不会距离得太远,只是视觉上被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阳光而阻碍,所以看不到了,但心理上仍然担忧是不是自己漂流的线路离开了大部队,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小范围的奇异海流而导致偏离,会不会……永远都等不到救援了。
我们带的一点淡水和压缩饼干在12小时的时间内就被消耗殆尽,而且还是省着吃的,于是我们很快就回到了当初在岛上的生活状态:纯粹的求生存模式。之前捡来的水桶和雨布派上了用处,可以蒸发海水得淡水。不过就在我们商量着该怎么下水去捕鱼的时候,司马突然抬头,然后抿了抿嘴角,说,不用了,救援来了。
于是在海上短暂地体验漂流记14个小时之后,在当天太阳快要落下之前,我们被海上救难队发现并施救。待到被吊上了直升机,才发现居然是国家官方的队伍。据他们说,我们已经漂流到了我国领海范围内,至于我们怎么就漂到那里去的,只能说,海上气象变幻莫测,一切皆有可能。
按照惯例,我们被询问了事件的全过程。我们仍然说是结伴出游时遇险流落荒岛,被救后轮船失事。估计给我们做记录的人员听了都头皮发麻,想要离我们远点以免被霉运感染上。
因为司马当时在出海的时候有过提领叶烨的游艇外出记录,而且除了司马的一部分生活履历记录不明确之外,其余几人的记录堪称模范公民,葛云翼还有老干部的头衔在,所以我们并没有受到太多的质疑。
后来我们还在集中管理遇难人员的工作中心遇到了船长和大副,还有另外一部分被救起的幸存者。他们都正在联系大使馆协调回国事宜。船长特别向司马和秦萧表示感谢,大副还因当时自己对秦萧的态度不好而表达了歉意。司马点了点头表示接受感谢——那已经算是他客气的态度了,其余多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全部扔给秦萧来收尾。而秦萧自己作为船长,那气度和处理事务能力是不用说的,话说得十分漂亮。
两天后,我们终于安然回家。但我到家之后,却被老婆当头狠批了一顿,还“冷暴力”了好几天。当然,我也清楚那是她担心我,不过我并没有跟她说司马的事情,以免她以为我在海上呆久了精神出了问题。虽然她知道司马这个人,当年也见过,但她对司马的印象仅仅是,一个长得不错性格冷漠的同事,还是已故前同事。如果我现在跟她老实交代说司马“活过来”了,相信无论什么样的解释,她这样的局外人都很难接受。
葛云翼比我还惨一点,因为他是多年不出海,一出海就出事,所以夫妻俩吵了一架,他差点就要来我家沙发上过日子了。不过他儿子高三,半年不到就要高考了,为了儿子学习不要受太大的影响,所以吵架后也很快不了了之。不过按照他的说法,他儿子在他生死未卜的那段时间里面,发挥出了十分惊人的潜力,好像一下子懂事了不少,成绩蹭蹭蹭地往上跳。
当时他那么说的时候,我纯粹觉得那是他在往自己的老脸上贴金,但后来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些我从未在意过的表象背后所隐藏的核心,其实早已在阴影中生根发芽,结果开花。
第二卷 《逃离亡魂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