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结局(上)
要狐狸抱抱2019-07-23 09:363,913

  零风刚沐浴出来,便听到了侍女的窃窃私语。两人叽叽喳喳甚是烦躁,一向脾气很好的零风竟也也忍不住起了怒意。也不知是因侍女无所事事在聊天,还是因为频繁出现的“墨宁”二字。

  “公主门前有个自称墨宁朋友的女子要找您,已经按照您之前的旨意拦下了。”

  一名侍女见零风皱眉,连忙解释道。

  她话音刚落,清脆的铃声在雪浪山里回荡。侍女脑袋一晕,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零风太阳穴一痛,竟是在皑皑白雪中看到了墨宁眉眼弯弯的模样。继而幻象很快退去,只余铃声在耳畔回响。

  *

  温恬看着长发尚未挽起的零风,屈膝行了个标准的礼:“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公主心中挂念,并无意扰乱雪浪山安宁。”

  零风冷然一笑,姣好面容上蓝眼睛微微眯起,传达着轻视的讯息:“我所关心只有我族内之人,并无其他。你手中的铃铛这样的小手段,就也不必在我面前卖弄了。”

  “零风公主,外界传言雪浪山的公主长袖善舞,我虽非大族出身,却也是一妖神,原来雪浪山的待客之道竟是如此。”

  温恬无可奈何,只能佯装怒道,“公主既是如此,连自己心中所想都不敢去面对,我也不必耗费如此精力在为素未谋面的墨宁姑娘奔波操劳了,听说那姑娘现在天庭被天帝凰后羁押,生死不明……”

  她话音未落,零风却在听见“凰后”二字时彻底黑了脸。怀疑与忧心两种相反的情绪在脑海内天人交战,只差一点就能让多年教养沉淀下来的理智被撕碎吞噬。她一面担心被再次欺骗,一面又记挂着墨宁的安危。这种不应有的忧虑让她不由得烦乱起来,就连吹在身边从未觉得有所不妥的漫天飞雪也带来了些许难得的寒意,让零风的语气也是结了一层冰:“你若是敢欺骗于我,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温恬不敢欺骗公主。”

  温恬心中不知墨宁与零风到底是何等感情,只是在见她如此急迫的样子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见零风要御剑而行,连忙跟上。

  【分割线】

  墨宁最终还是没有把那柄利剑刺入天帝的胸膛,而是剑锋一转,杀向了琴柒。

  其实抛开对她的算计来说,天帝算是个不错的统治者,除了不该有的这份野心外,倒也励精图治。而琴柒,则是她与零风一切的苦难来源,如果杀了天帝,天界无主,天下将会大乱。琴柒不同,凤族并不只有一头凤凰,凰后过世,天帝完全可以续娶。

  她在瞬息之间想明了利弊。见剑锋朝自己转来,琴柒刹那间如遭雷击。护在琴柒旁边的夙雪来不及再跑,犹自惊讶哭喊着被推到了自己父帝怀里。

  长平剑的速度极快,她自知已经躲不掉这几乎必中的一剑,只得硬着头皮对上。然而还没等琴柒化为人形,长平剑化成的水流一泻千里,沐浴在火中的凤凰全身烈焰熄灭,竟是缩小了一倍,变得灰头土脸。众人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一旁抱着夙雪退到安全地带的天帝面色一凛,若有所思。

  琴柒从没想过,她会死在这样一个被她欺压玩弄的棋子手里。就连长平剑,也不过是她当初派遣沈云肆给予这个自己从未看得起过的小丫头,令她体内的血脉与其呼应。可胸口锐利的疼痛和逐渐散去的温度却清清楚楚地向她反映着这个事实,她败了,她算到渡劫之后的这场困局,算到向来爱憎分明的零风会与墨宁恩断义绝,甚至是算到了沈云肆有可能会对这个小丫头不忍下手。

  她一直在用自己太过冰冷的性情去思考问题,却从未想过,世间温暖的感情总是浓于冰冷的算计。

  死亡临近前,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身影,让她一阵颤栗。

  但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时间模糊到她已经记不太清。她的居所是在一处隐蔽的深山,深山里开着几树桃花。那一日她从水边归来,却见一名女子躺在她的屋前。

  女子衣衫褴褛,脸上全是血迹和灰尘,却丝毫遮掩不住衣着的华贵与面容仅次于现在这名凉音仙子的绝美。她并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本想把女子拖到另一处让其自生自灭,没想到女子额头的一点红印引起了她的注意,只是那一瞬的好奇,就把她引入了无尽的深渊,万劫不复之地。

  她最后又看向抱着夙雪的天帝,看向了失去了风度仪态哭花了脸的夙雪,她还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情,可惜都没有办法一一完成了。

  “赤檩、夙雪……”

  她音色喑哑,支离破碎,目光却是一直在天帝与夙雪身上流连。纵使她阴毒狠辣,这二天却是她冰冷一生中的唯一一点温暖。

  她最后的一点牵挂,是想让赤檩把夙雪带走,不愿意让自己痛苦的死相永恒镌刻在女儿的记忆中。然而口中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最后残存的眷恋,也随着生命一同湮灭。

  “母后/零风!”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神情俱是睚眦欲裂。

  墨宁一掌推开挣脱开天帝的怀抱杀来的夙雪,疾速向零风跑去。然而滚滚天雷与狂风同时在这一方天地再次席卷,扫尽了所有的狼藉。后面赶来的温恬停住脚步喃喃道:“这是天劫……难道有人即将渡劫……”

  “零风公主,第三次天劫这么快就来了?”

  天帝双眸一眯,杀气顿现。他直至这时才明白了琴柒非要把当年的小犬妖送去雪浪山做卧底再辗转一番的深意,以此精准算好的时间,使零风心浮气躁,提前触发天劫。

  而妖神想再次提升灵力,天劫之中必有凡尘情劫。此情并非只能是男女之爱,亦可有天伦亲情,师徒之谊。

  情关难过,上古以来多少人还不是折在了这一关……

  他一掌抓住仍要去与墨宁拼命的夙雪,另一掌毫不犹豫地挥出,直向零风而去!

  他是天帝,是这天界的一方霸主,只要在天劫没有真正降临之前插手就不会受到太大的惩罚。赤檩一口鲜血吐出,却是露出了畅快的笑意。琴柒的生死他并没有那么在意,可若是能让零风毁于一旦,地界的一切他也有希望去争上一争!

  已然闭目立于天穹下的年轻女子六识已闭,不再受外界任何声音的干扰。而墨宁飞身跃出,不顾一切地挡在了零风前面,长平剑以无可匹敌之势挥出,与金光相融相抵,最终又化作一道疾风重重砸在她的身上。墨宁翻滚着向后跌去,只觉得胸腔中五脏六腑都在隐隐震颤,气息不稳,一股腥味也从口中涌了出来。

  没有丹珠的借力,她也无法与当今天帝匹敌。但妖神渡劫在三界的时间流速里只是瞬息,只要她坚持上一会,便可护得零风安宁。

  只是……

  天兵天将再度集结,很快又形成了黑云压城的磅礴气势,将死亡的阴云再度逼近。林逸与温恬二人无畏并肩迎上,亦是护在了墨宁面前。只是先前的五大护法各个抵得上他们两三人的战力,区区两名普通的妖神,还无法与这样的势力所抗衡。

  ……

  “嗤——”

  “痴儿痴儿,勿怪老友。我若不给你一击,你还是会冲出去帮那个小犬妖,到时候两者交手也不是你现在能够抵挡的力量,所以还是安心在后方吧。”

  洛尘仙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又看向了眼眶通红的凉音,“邀月也已经被其他人控制住,你先想想你父神,哪怕你想为了青云去帮那墨宁,你父神总也不能跟着你一起造反吧?”

  “我……”

  正在扶着已经无力起身的沈云肆的凉音仙子美目含泪,透过朦胧的泪光,她却是再次看到了先前那样惊天动地的力量,来不及回答旁边人,连忙拉起沈云肆就向后撤去。

  这次大盛的光芒却不是墨宁再次借用丹珠的力量去作战,而是一只手狠狠刺进自己的胸膛,任鲜血四溅,猛然把那颗黯淡无光的珠子取了出来。

  鲛珠蒙尘,却是这样凄迷暗淡的色泽。纵使鲜血漫流,它却不染一丝艳红,直向闭目立于空中的零风飞去。最终化作了照彻这一方天地的光芒,遮盖住了一切的力量,刀剑交错,玄光激荡,全都静止在此刻。

  零风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墨宁安静地倒在一片漆黑的云朵上。她神色安详,手中长平剑只剩下黯淡的一层微光,蓝衣被鲜血浸染,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墨宁……”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却是截然不同的语调。零风一道玄光劈向沈云肆,逼的他猛然退了两步。沈云肆记不得今天已经被这样推了几回,此时他再也不复曾经言笑晏晏意气风发的模样,而是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墨宁已经被零风抱在怀里,感受到自己师父身上独特的气息,这才费力地睁开眼睛。此时她的灵力几乎流失殆尽,零风一碰上她的脉搏,心就倏地冰凉冰凉,面色苍白如雪。

  对于仙神而言,灵力消失便是等同废人一个。零风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琴柒的尸体,心酸与愧疚齐齐涌上心头:“对不起……”

  “我以前的确是骗了你,可你对我那么好,把你当成师父是真的。”

  墨宁摇摇头扯起一抹笑容,往零风怀里蹭了蹭。这是她在人间也会怀念的香气,轮转的四季无法将她的思念传递,就只能用薄薄一杯酒来代替,春是桃花秋是菊,清雅如梅,淡如莲,这是零风身上最独特的香气。

  “还有我现在不疼,也是真的。”

  “嗯,我信你。”

  跪在地上的狐妖女子忙不迭地点头,长久以来的观念让她不愿意在这群人面前落下泪水,只得强忍着抬头望向无尽的虚空。湿答答的汗水把雪白的长发黏住,她却再也顾不上这些从未失去的礼仪,澄明剔透的蓝中晃荡出名为绝望的情绪,晶莹顷刻间布满眼眶,只是强撑着不肯落下。

  “所有人都说我是圣女后裔,因此才把我当作重要人物来看。我虽然也想我的母亲,可我更不想一直作为一个傀儡活下去。零风,我们回家好不好,我想雪浪山,我是不是已经快百年没回家了……”

  墨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低微到连零风都只能勉勉强强听见。零风心如刀绞,墨宁已经气若游丝,但依偎在她怀里,仍旧是一副幸福的模样。

  她想,她终于摆脱了自己傀儡的身份,可以痛痛快快地活一场,哪怕最后的生命也是如同黯淡的烛光。而沈云肆与零风,一个可以甩脱自己被天庭的禁锢,一个可以冲破狐族的囹圄,他们如此之像,却又一点也不像。

  史书记载,鸿源三十七年,三界动荡,天庭混战,死伤无数。海族圣女与妖族犬王后裔墨宁击杀凰后琴柒,后被狐族公主零风救出。

  天帝不愿再掀起战争引发生灵涂炭,遂双方既往不咎,只是再不往来。青云上仙沈云肆被囚禁清辉殿千年,此为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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