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离爱情最近的地方
一片口香糖2019-11-21 10:435,601

  满世界都找不到汪晟,尽管他昨晚还安然无恙睡在她的身旁,凑在她的耳边道过一声缱绻的晚安。

  晚安二字余音绕梁,人却消失得彻彻底底,打他电话不通,发他信息不回,茅安柒对此束手无策,细细想来,二人相识至今,她一直都太笃定了,好像算准汪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所以一天比一天有侍无恐,安然习惯了他的出现、他的存在。

  就连到了这个节骨眼,她都没有怀疑过汪晟会是先走的那个人。

  她无人可问,最后只有求助杜池。

  杜池答应火速救援,急得问了一圈朋友,结果都不知汪晟所踪。

  与此同时,他们还在找寻阮顺宁的下落,可惜也是殊途同归,而且令人棘手的是,阮顺宁的爸妈不知何时一声不响搬了家,街坊邻居听闻这个消息后,甚是意外,却表现得无动于衷,仿佛他们一家本就过着与世隔绝的状态,来或去是他们自己的事,与外人无关。

  茅安柒前所未有厚着脸皮,找到了汪晟的助理,她的口风很紧,况且她处理这种事早就游刃有余,打发一个汪晟不想见的女人对她而言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也不想想有过多少前车之鉴了,茅安柒也亏得豁得出去,却是自取其辱。

  她和那些汪晟的前任们,本质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她们一样可怜,不清不楚就被晾在了一边,连被晾的原因都还是蒙在鼓里。

  最后,茅安柒直接联系了蒋域,他好歹是有头有脸的商人,与汪晟的圈子重叠的可能性相对大一些,她也秉着瞎猫碰到死耗子的原则一试,或许能打听到一点她想得到的讯息。

  茅安柒觉得自己被逼得有些饥不择食了,她走在路上,逮到一个人都想上前问问他认不认识旗晟影业的汪老板。

  蒋域很为难,茅安柒从不求他办事,这次开口,必然是事关重大。既然她不肯多言,他也不会多问,但找了一圈关系,竟没人知道汪晟的行踪。

  幸好他的秘书尤佳仁办事麻利,而且事关自己的闺蜜茅安柒,她势必竭尽所能去查去办。

  蒋域亲自去了趟医院,正值下午,天色阴沉沉,要下不下的雨。

  茅安柒坐在母亲的病床边,他站在门边瞧了会儿她柔和的侧脸,今日的她穿一件高领的湖蓝色毛衣,显得她下颚的弧度更为优美清秀,她用一根细细的黑色发绳将头发随意扎成了低马尾,碎发别在耳后,能看见她细腻洁白的肌肤,但看不见她此时此刻的眼睛。

  她始终将目光落在安祥的不见半分痛苦的茅母的脸上。

  蒋域已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个中年女教师了,她的头发花白,稀稀地盖在头顶,面容凹陷,那层皮好似粘在颧骨上,褶皱苍老,让人想起放置了两个月的干枯的苹果,没有半分水分和生机。

  谁都知道,茅母的情况在医学上认定是不可逆的一种,不止是蒋域,包括她的治疗医生,都认定她是永远也醒不过来的。

  好死不如赖活,她是茅安柒唯一的母亲,她只消在这里靠呼吸机维持一天的生命,就能多一天给茅安柒用来抗衡这个世界的勇气。

  外人眼里的无望,恰恰是茅安柒正需要的自救。

  “安柒。”站在病房门口,蒋域轻声叫唤茅安柒。

  茅安柒回头看他,有几分意外,但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就走到他的身边,带他离开这里,她不太喜欢将朋友带到母亲的病床前,恍惚有种对其瞻仰的错觉,而岁月也无情剥夺了母亲容光焕发的神采,使她长眠不醒。

  如果可以选择,就只记得她伸展自如的模样吧。

  住院部楼下的大厅有个便利店,斜对面是个咖啡馆,供人小憩。

  茅安柒见是下午了,午饭太晚,晚饭太早,这个地点也不适合下午茶,她没有谈天说地的兴致,相信蒋域也是。

  茅安柒还是问了他:“吃过饭了吧?”

  “早饭算吗?”

  茅安柒苦笑,自己的事影响到了蒋域的心情,她颇为自责,语气饱含歉意:“随便吃点垫垫肚子吧,你总是胃不舒服。”

  未等蒋域表态,茅安柒自顾走进了便利店,自动推门开启,蒋域见状,自知不好推脱,二话不说跟在茅安柒的后面,见她帮自己拿了几样充饥的食物。

  他是默许的,因为那人是茅安柒。

  他这人,对谁都不近人情,有时对未婚妻也是油盐不进的,两个人不过是相敬如宾地处着,维持着互不干涉的原则,除了茅安柒能对他颐指气使。

  茅安柒她强势,大多时候说一不二,她从未胁迫过他分毫,偏偏他只会在她面前表现得言听计从。

  她在他生命中扮演着类似姐姐的角色,却胜过姐姐,也胜过友情,她有时胜过一切。

  他俩后来坐在小花园的亭子间里,蒋域静静地啃着面包,茅安柒无言地坐在一边,目光望得很远,然后看着天色一点一点暗沉下去,暮光里的云朵,就跟画上的泼墨一般,眼前尽是灰白黑交叠的三色,世界不是每时每刻都色彩斑斓。

  下午的风将纸杯中的关东煮吹凉了,不浸在汤里的丸子和北极翅看着有些发干,蒋域就倾斜着纸杯,让他们继续在汤里泡一会儿。

  虽是再简单不过的速食,他吃得格外认真,其实是珍惜茅安柒对他的关心,以及他和茅安柒这样并肩坐着的感觉,时光倒流回高中那几年。

  蒋域依稀记得,他俩有一天靠在操场的围栏上,是吃过晚饭与晚自习的间隙,茅安柒调皮地坐在栏杆上晃来晃去,蒋域嘲笑她从小不培养成为体操运动员可惜了,这高低杠练就得多平衡。

  茅安柒是这样大言不惭反驳他的:“我这是在荡秋千!”

  用现在的话,蒋域完全可以怼回去:“你咋不上天呢!”

  后来他想,她的心里住着一座秋千,别人看不见时,她看得见。

  就连那天的风也没想到,如今他们不得不正襟端坐得像个大人一样,为了抗衡生活中的不幸而愁容满面,远大抱负早被弃之如敝履。

  “安柒,不要继续和汪晟鬼混了,不值得。”蒋域从一而终对她和汪晟这段感情,如果在他眼里,这一段堪堪能称之为感情的话,他的反对声是最大的那一个。

  茅安柒说:“都不值得。”

  怕他听得不够明白,她说得更通透:“非要追溯值得这个命题,从我十八岁以后整个人生就不值得,从我爸选择要当医生那天起就不值得,从我妈坚信我爸那一刻起也不值得。”

  “蒋域,这一次我满城风雨想要找到他,竟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怕他突然无缘无故离我而去,至少现在的我是这样的想法。大概只有在最初吧,我是为了去求他,求他为我家的旧案高抬贵手,现在不是了。所以你刚才说不值得,是的,从他遇见我的那一天,就注定不值得。而我迫不及待要找到他,并非求他说爱过二字,而是要听他听口说不爱了。”

  蒋域没有回应她的肺腑之言,认识她那么久,十几年的交情,都没见茅安柒对谁动过心,然而栽就栽在最不应该栽的那个人手里。

  茅安柒看着蒋域慢条斯理吃着关东煮,斯斯文文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违和感十足。

  汪晟却与之截然相反。

  他虎头虎脑一男的,饿着肚子光顾着狼吞虎咽了,所有的斯文瞬间扫地。

  茅安柒以前幻想过,做他的男朋友,表面至少是光鲜亮丽的上班族,理着短短的头发,哪怕穿着几百块钱的一套西装,拎着没有品牌的公文包,但皮鞋程亮一尘不染,走在马路上也是抬头挺胸,精气神十足的。

  哪会想到,最终找到的,竟是与理想中背道而驰的男朋友的模样。

  经常邋里邋遢的,迷糊到好几天忘记剃胡渣,极少穿正装,许多正式或非正式的场合全用一条仔裤来打发,所以看起来更加的显年轻,明明才比她小一岁,走在街上倒像她的弟弟。

  他太不成熟了,幼稚到总喜欢把爱这个字眼挂在嘴上,叫人误以为爱情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于是不务正业,于是顶着个富二代的头衔招摇过市。

  许多打心底里看不起他的人,碍于他的家世,面上总得敬他三分。

  汪晟却不在乎这份虚假,他懒到没有多余的空去探究别人的想法,一心一意专注自己在乎的事。

  这样一个男朋友,是她二十九岁半时遇到的初恋,是老天爷精挑细选给她带来的迟到的礼物。

  “不管你怎么劝我,怎么看待我和他的感情,我依然深信,他是真的爱我。”说出口时茅安柒都觉得别扭,这年头,哪个正常人还在谈论爱不爱的,那是一群吃太饱无所事事的人干的事儿。

  所以她回过神来,讪讪地加了一句:“请不要笑话我的天真。”

  果不其然,蒋域没有就爱不爱跟茅安柒拉扯不清,他说:“他去哪里我查不到,估计是刻意为难你一下。若真像你所说的那样,他不会就这么离开你。”

  “他用这样的方式在惩罚我,平时对他的疏于问候;以及我利用他做跳板这一点,他很难原谅我。”道理茅安柒都懂,她也懂汪晟。

  事己至此,蒋域不再给茅安柒留最后的尊严,只将了解到的信息传达给她:“他对外公认的绯闻女友陈若冰,她晚上十点的航班抵达上海。”在茅安柒面前提及陈若冰,是一个冒风险的举动。

  “陈若冰是她表妹。”

  蒋域紧锁眉头,来不及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反问道:“怎么可能?”

  “所以为什么会有只手遮天的人物呢?这就是原因所在。”茅安柒继续云淡风轻道:“你知道的都是他们想给你了解到的讯息,但……他们不代表真相本身。”

  “你都知道,你还留在他身边守着奇迹吗?”蒋域拔高嗓门直接冲她翻脸,手中的纸杯被他捏得变了形,他几乎怒目圆睁地骂茅安柒:“茅安柒,别犯傻了!即使如你所言他是真的爱你,你还等着他为你大义灭亲吗?那是古龙笔下的故事,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茅安柒我警告你,离他远点,趁这个机会逃离那什么劳什子陈家汪家!别再掺和了,别再对抗了!”

  “我苟活了十年,这样就让我闻风丧胆逃得远远的,别说对我爸妈,我对不起我自己。”

  “斗不过他们的。”

  “就最后一次了,不成功便成仁。”

  “换作我是叔叔阿姨,不会愿意你冒这种风险,更不会愿意你与这样的人同流合污。”

  茅安柒突然委屈地从眼眶涌出热泪,她没办法听到别人对汪晟的非议,对他的诋毁和轻视。

  “他和你口中的那些人不一样,他是一个很好的人,至少对我是很好很好的。”

  蒋域走了。

  他不再评判茅安柒口中的好坏,她在他眼里,成了一个为爱情丢失了智商的痴人。

  茅安柒上楼和母亲匆匆告了别,她亲了亲母亲皮包骨头的手背,温热的眼泪啪嗒啪嗒就落在了这只像小鸟爪子一样的手背上,然后她又翻过母亲的手掌心,一点一点在自己的脸上抹开,替自己擦拭泪痕,这感觉犹如小时候母亲用柔软的掌心替自己在脸颊上抹宝宝霜。

  护工阿姨刚吃完饭,茅安柒在走廊上碰见她,两个人聊了几句病人的情况,阿姨时不时在她面前说几句婉惜的话。

  阿姨想起来:“对了,前两天有个年轻的男人来看过你妈妈,这人我从没见过,就是觉得面熟极了,来时手里拿着一束花,很素净很好看,可临走前又带了回去。”

  他来过,除了足迹,什么都没有留下。

  茅安柒笑着回应,她不想让阿姨心里有负担,只说:“可能是妈妈以前带过的学生吧。”

  “哦!我第一反应也是的。可这人就是有点奇怪了,一束花都没有留下。”

  茅安柒安抚了阿姨几句,让她别多想,这不是什么重要的细节。

  她后来坐车去了和汪晟一起住过的那间民宿,她没有留下这里的联系方式,她只有祈求这个小姑娘今天能被她碰上!

  她记得,小姑娘当初加了汪晟的联系方式,只有她也许有办法联系得上汪晟。

  为何会找到这里?

  茅安柒也说不出理由,那会儿她坐在亭子间心无旁骛看天边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的一念之间,想起了这里。

  那会儿她也在医院,就听到汪晟对她说的,第一次认定自己爱上茅安柒,是他躺在她怀里发病的那一刻。

  这儿是她和他离爱情最近的地方,什么也没做,又什么都做尽,茅安柒私以为。

  这回比上回幸运得多,房间多到随意挑,茅安柒在前台要了一间二楼的房间,比她想象中更顺利的事情发生了,她还未有所行动,小姑娘先一步认出了她从而与她热情地打招呼。

  “姐!你怎么一个人来这儿啦?”

  茅安柒回以恬淡的微笑,说:“今天和上次一样不太走运,天气不太好,手机又坏了打不开,想联系朋友都联系不上,就准备到这儿休息会儿。”

  小姑娘灵机一动,说:“我手机借你用呀。”

  “我背不出谁的电话号码。”

  小姑娘问:“姐,冒昧问一句,你和上次一起来的那人还好好的吧?”

  “嗯。”茅安柒依然笑着。

  “那简单,我有汪大哥的联系方式,我帮你问问他有没有空来这儿接你。”

  茅安柒安然接受她的提议,如意料之中,但她用隐晦的方式纠正了小姑娘的思维:“汪晟他最近特别忙,你先帮我问他在哪里吧,万一在谈合作项目,我在这儿住一晚就是了,不用他特地过来接我。”

  按照汪晟的思路,这小姑娘若不是经常与他联系,他一定觉得其中有诈,而且他想不到茅安柒会用这一招套路自己,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茅安柒出了什么幺蛾子。

  这是基于他还爱着茅安柒的前提之下。

  小姑娘和茅安柒都在等,小姑娘更激动一点,毕竟汪晟这样的大忙人能秒回他的信息,多少意味着自己在他心里份量还挺重。

  但下一秒小姑娘就略表遗憾:“姐,汪大哥这会儿在上海呢。”

  “哦!汪大哥问了,是不是你在这儿?”

  小姑娘做为他俩之间的传声筒,露出渴望的大眼睛看着茅安柒,就巴巴等着她的回复。

  “你就说我来过这里吧,别让他担心。”茅安柒说。

  小姑娘自由发挥,和汪晟说她的手机坏了,离开的时候心情低落,还加了点环境的烘托,总之将茅安柒描述得又落了难,跟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的情形不相上下。

  茅安柒哭笑不得,这种苦肉计早就打动不了汪晟了,与其说打动不了,欺骗反而更贴切。

  汪晟绷不住了,他试着拨通茅安柒的号码,一直提示关机联系不上。

  他只能对小姑娘说得具体一些:“我在上海参加电影展开幕,之后几天都有工作和应酬,能不能麻烦你替我联系一下她,最好马上能联系到她,告诉我一下情况。”

  “我很担心她的安危。”汪晟补了一句。

  之后,他发来了他在上海具体的落脚点,酒店的房间号,甚至把所有的行程安排发给了小姑娘,让她转发给茅安柒。

  最后不忘给小姑娘打了一笔可观的转账。

  小姑娘轻易不敢收,看了看那一串零,又看了看茅安柒。

  茅安柒鼓励她:“请收下他的感谢。一个小时后你回他,我很好,不必挂心。”

  离开民宿后,茅安柒连夜赶去了上海,一个兴然闯入又悄然退出在她生命里的城市。

继续阅读:第88章 四月的雨,遥远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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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系男友从良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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