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将军府上张灯结彩,一整条街都被艳红的爆竹屑铺满,喧嚣热闹从早上到下午没停一下。
这场婚宴摆了足足二十八桌席面,王公贵族、军机大臣全到了场,有些是因为敬仰孟家满门忠烈,有些是想要和手握军权的孟观池拉关系,更有的是因为两国联姻的大事不得不来的。
总而言之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都来了,报贺礼的小厮嘴巴磨破了皮,每一本礼单都长到吓人,哪一个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儿。
而婚宴的正主儿孟大将军兼徐国驸马此时正被一群将军围住灌酒,空坛子落了一地。
“不来了不来了!!都已经五大碗了!”
孟观池的轮廓生的冷硬,举止谈吐又成所以倍显年长,但今日穿上一身艳红长裳,衬的其清俊玉朗,意气风发的似那少年儿郎。
“才五碗?!你这年纪一大把,好不容易娶上个媳妇,不得喝个十坛八坛的?”
面前这些都是世交长辈,被这般“围攻”他也不敢顶嘴,只一个劲的摆手求饶:“各位叔父兄长,真真不能喝下去了,我可还要去别桌呢!”
“你小子少装!!当年十八就能和我喝到天亮,现在不行了?”老将军把胡子一吹,故作生气的揶揄:“我看你是急着去和小公主洞房!这才什么时辰!!”
“您胡说什么呢!”孟观池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两只耳朵羞得通红。
“好好好!说一句还害臊起来了!多大人了!去吧去吧!”老将军大手一挥,跟指挥千军万马一般气势十足。
与此同时,瑾月从中午拜过堂之后就一直呆在新房里,寸步未离。
“公主殿下,您别揪自己手啊!”老嬷嬷看她把自己的手揪得通红,但因为顾忌身份不敢动手阻拦,只在一旁干着急的喊:“这要是将军看到了得多心疼!”
瑾月连忙松开手,歉然的看了她一眼。
“殿下?您口渴了吗?”绛莹忧心忡忡的开口。
透过红纱盖头一眼就望见了圆桌上的糕点茶水,脱口而出的“渴”字在启唇时生生卡住。
“还是不了。”不然又要重新涂口脂,算了,再等一等。
再说又不能吃东西,喝水越喝越难受。
她看了眼外边的天,问绛莹:“现在是什么时辰?”
“快到酉时了。”
酉时,那还要一两个时辰。
瑾月扶了扶头上的沉重的足金凤冠,把身子往床榻边上靠了靠,老嬷嬷看她辛苦,便道:“公主殿下您要是觉得沉了,我这就给您取下?”
“取不得取不得!”绛莹抢先瑾月一步开口,手剧烈摇晃的起来:“将军还未来,怎么能动妆发?”
看她那副夸张的样子,嬷嬷连忙摆手说:“哪那么严重的,这里是将军府,只要公主殿下舒服就好了,将军是不会怪罪的。”
瑾月听了听,然后认真的问了句:“真的?”
“殿下!”绛莹焦急道,这是规矩怎么能坏了呢?
嬷嬷仿若得到了认同,走上前一步,邀功道:“当然!将军早说了,您怎样舒服怎样来,这府里就你一个女主人,自然没人管得着!将军爱惜您还来不及,怎么会让你守这些劳什子规矩?”末了还不忘给自家将军说好话。
“那就有劳嬷嬷给我把凤冠取掉吧。”瑾月依旧是慢吞吞的说,但语气明显轻快了几分。
“殿下!”绛莹痛心疾首,她家公主以前多守规矩一个人,怎么来了燕国就变了样?
“公主殿下,我扶您过去。”嬷嬷眼疾手快的拉着瑾月到梳妆台前,完全不给绛莹插话的机会。
嬷嬷动作迅速的把她头上的细钗取下,然后拿起木梳理一理,顺便给她松松头皮,“公主殿下您不必紧张,将军外表虽然看着冷冰冰一个人,但对身边的人都是极用心的,您在这府里头肯定吃不了苦。”
圆润的锯齿一下下划在酸痛的头皮上,瑾月微微眯着眼,小声问:“嬷嬷是将军的乳母吗?”
拿着梳子的手停了停,她看着铜镜里的瑾月笑了起来:“公主殿下怎的看出来的?”
瑾月抬眼瞧她,眉眼上扬时透着些媚气,语调带了些徐国人特有的软糯感:“您三句话不离将军,话里话外都是在帮他说好话。”
“是啊,我可是看着将军长大的。”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变得低落。
“嬷嬷?”瑾月微瞥眉,有些担心。
“唉!你看我!这大好的日子里!!”她摇了下头,放下梳子后取了支款式简单的梅花簪子把头发半挽起,然后从铜镜里自个先观摩了一遍,喷喷称好:“这人模样生的俊!怎么捯饬都跟画一样。”
瑾月抿唇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对方却还不放过,又进行了一番吹捧:“怪不得这戏文里总说徐国女子最为动人,我一个妇人瞧了都心神恍惚,真怪不得!”
“嬷嬷说笑了。”
若真如她所说哪还会被那几位皇子几番推辞?
不过因为孙嬷嬷的打笑,这心里的不安好上了许多。
当然,这是在孟观池还没出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