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城中非常热闹,无论穷富,皆买好了酒肉,备好了年货,烧上一顿好菜,一家人齐聚一堂。饭后便在街上放起了烟花,小孩子围在一堆,那嘈杂的攀谈声从街道传入了城主府,好像从这日开始,便意味着正式跨入了年节的门槛。
“皎皎姐,我们要开始放大烟花了,一起吗?”张子君抓着一把包着红纸的小烟花喜气洋洋的跑了过来。
“你们放吧。”宁皎瞅了眼身旁歪着脑袋眺望前方的常灵:“你也一起去罢。”
“你真的不去?”她扯着到脚的长发,有些烦躁问她:“你莫不是在担心池铭?”
她轻轻笑着,神色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你别多想,我只是想坐在这儿看罢了。”
常灵虽说年岁长,却未曾与人接触多少,心里到底稚气,有时和普通孩子也并无差别。固然模样有些阴沉,相处久了便也不怕了。
常灵蹲在地上守着点燃大烟花,银尤抓着她的乌黑的头发嘟囔:“掉地上了。”
常灵不大在意的继续盯着前边:“没事。”
银尤支着脑袋想了半天,然后从自己的头发上取下了红发带,把她的头发扎了起来,满意的点了点头。
“砰砰砰!”似流星直入天际,在天幕上炸开花来,然后又分散成细小流星坠落下来,流光溢彩,应接不暇叫人挪不开眼。
胸口温度突升,她低下头看见泛着光芒的传音石,她缓慢的眨了两下眼,才拿出它:“皎皎,我这边出现了点状况。炎屹饮下那瓶灵液后,却完全不被身体吸收,收效全无。”
“这大半月我和尚珑一直在找出原因,最后逼不得已,直接用法力逼入筋脉中才有所好转。”顿了顿,他又补道:“皎皎,方一闲下,我才发现已过许久。”
“没事。”她仰头看着天幕上新开出来的彩色绒球:“那炎屹她现在醒了吗?”
“方才醒了半个时辰,现在又昏过去了。”
“嗯,既然去了,总要帮人帮到底的。”她握着传音石,看着前方平涟望着张子君的神情,露出个极浅的笑容,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难过:“今天城主府放了很多烟花,姹紫嫣红的,瞧着令人欢喜。”
“皎皎。”他默了默,本要劝慰一二却又发现毫无意义,只能干巴巴道:“我会尽快解决这边的问题,赶在初一前回来。”
“池铭。”她的眼里装满了碎光,语调温柔:“等你回来,我们成婚罢。”
那边滞了许久,有些紧张慌乱:“你,皎……皎你真的想好了吗?我现在一无所有。”
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名头,也没有什么卓越威武的宗族,甚至还可能遭到三大仙门的抹杀,他不想让他后悔。
“怎么会是一无所有呢?”她将掉落下来的发压入耳后:“池铭,我是你的,我所拥有的一切也都是你的,你只需说好与不好。”
“好。”自然是好,他自然是千百万个欢喜愿意,可唯独担心她会受到委屈。
似是能知道他的想法:“你瞧我啊,就是只法力微弱到可笑的兔子精,现在轻轻松松的就攀上了一个大能,着实幸运。”
“皎皎。”
“嗯?”
“你就像是为我而来的。不问缘由,不计后果的信赖我,我这样的性子,本不该得到这般眷顾,你就像是我偷来的。”
“池铭。”
“嗯。”
“你现在很会说话了哦。”她靠在亭边的柱子上,笑容真挚:“但我,确实是为你而来的。”
古玄派——
“掌门,我父母是你杀的吗?”她安安静静的问,仿若再说一件再小不过的事儿。
翻书的动作滞了下,掌门抬眸问她:“谁与你说的?”
“你就说是或者不是。”她轻轻说着,眸子里泛起冰冷的笑意。
“折音。”掌门放下书,脸上带了几分肃然:“当时你父母已然和傀儡无异,我不得不杀。”
“胡说!!我见过她,她死的时候一直让我跑!怎是傀儡?!”
倏然而出的扇刃擦着他的喉咙而过,鲜血汹涌而出,在顷刻间染红了衣衫,他惊恐的瞪着对方,咿呀咿呀的说不出半句话。
她弯着腰,眼泪直往下掉,声音带着恨意:“还想骗我呢?我当你们是救星,原来不过是杀人如麻的恶魔!你死有余辜!!”
她擦掉了扇上弯刃的血,拿走了他手上的纳物扳指,声音轻柔:“您放心,定会叫其他人一起去陪您的!!”
“走吧。再不走,其他尊者赶来,你就跑不了。”身披黑袍的男人悄无声息的出现,连呼吸声都感受不到:“你现在还没有和他们一抗之力。”
“你要的六祖鼎。”方折音手上捏着那只玉鼎,神色微寒:“这本是我族中圣物,给你我能得到什么?”
那黑袍人低低的笑了笑,声音慵懒:“你做我的刀,帮我拿到想要之物。而我帮你复仇,杀掉三大掌门,如何?”
她嗤笑了声,身形渐渐隐去:“复仇?不,我想要仙门覆灭,我想要我的亲人死而复生!你做的到吗?!”
空旷的大厅内,唯有一具浸满鲜血的尸体,还有一句似有若无的回声:“可以。”
之后,古玄派大乱,丧钟哀鸣,六位尊者一同发出击杀令,通知其他门派,方折音刺杀掌门,叛出古玄,天下修士遇之,必杀!
半日后,人族丰守城——
“谁!”常灵杀意倍增,冷声喝到。
“方折音?”宁皎从床榻上爬起来:“你是来找我吗?”
方折音有过那么一瞬间的不忍,但很快便压了下去:“没错,找你!”
话音未落,她便将手上的扇子飞了出去,那杀意卷着夜里的寒风迎面而来,常灵飞快的挡在宁皎身前,拘魂而出,形了个屏障,高声喝道:“小主子,快跑!!”
“你跑不掉!”她脖子上的玉戒在黑夜里发出白色光芒,一个和常灵长的相似的女娃娃闪了出来:“常灵!好久不见,你的对手是我。”
宁皎一个闪身躲开了自身后而来的扇刃,方折音一把握住骨扇,挡在门口:“别再逃了!我不想伤到你!”
“好。”宁皎妥协的放下手,慢慢向她走去:“方折音,我觉得你没必要这样做,如果你……”
她话音不断,手上快速布起血阵,乘其不备将其困住后,一个闪身向外飞奔而去。
可当她刚飞出不远,一团黑雾击中胸口,本就在修养的身体负荷过多,直接摔倒在地,陷入昏迷之中。
那头方折音已经摆脱束缚,追了上来,黑袍人轻声笑着:“抓个病恹恹的兔妖还需要我动手?”
“不会有下次。”方折音将宁皎送入空间,冷声道。
“主人。”那白衣娃娃飘了出来:“常灵已经关进空间了。”
“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拿住宁皎,让言韶和池铭帮你杀了另外两个掌门,如何?”
“甚好。”方折音从包里取出一张符,插入门上:“我给他们留个话,好去传信。”
魔族的房子总是喜欢建的阴沉沉的,万鬼门尤甚,她坐在床榻边,一身黑色衣衫,似与周遭融为一体,整个人像是鬼魅魍魉,微弱烛光下,她摩挲着手上的骨扇,不知在想些什么。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女子小声呻吟声,她转过头去:“醒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宁皎攥紧了手,声音发沉。
“不做什么?”烛光在她的脸上跳跃,有些诡异的味道:“你安静的在这呆上几天就好了。”
“方折音,你不是最厌恶魔族和妖族人吗?”宁皎定定看着她:“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是啊,我原本是这么以为的,妖族和魔族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应被除尽。可谁知道,披着善人皮的魔鬼才最最可怕。”她起身走到她面前,露出个虚浅的笑来:“你说的对,哪有什么对错,善恶?仙也未必善,魔也未必就恶,全看他做了什么?”
宁皎看着她,突然有些不认识她了:“你怎么了?”
她所知道的方折音应该是骄傲的,自信的,固然冷硬了些,却也有她的善良和怜悯心。她坚定且努力,不该是这样死气沉沉的。
“宁皎。”她加大了笑容,偏头按了按额头:“真是可笑啊,有一天你会站在正义那边,这样谴责的看着我。”
“方折音,我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怎么会没有呢?”她伸出手指点了点蜡烛芯,切断过长的烛芯后,室内明亮了几分,照亮了眼里的泪光:“你看啊,师父那么喜欢你,言韶又那么看重你,你多重要啊。”
“你要拿我跟他们换什么?”
“换两条命。”她的眼神忽而冷了下来,仿若要将其挫骨扬灰:“两个早该死掉的人的命。”
“你杀人了。”宁皎这时才嗅到她骨扇上腥味。
“嗯。”她摸了摸扇面,轻声说道:“死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一脸我不可置信,他杀我父母族人时,他们想必也是这样看他的。”
仙门,不可置信?宁皎喃喃发问:“是尊者还是掌门?”
“是掌门。其实按理说都该死,但我没那个本事。”她从空间里摸出个瓷瓶给她:“喝点?我不想师父和言韶觉得你这身伤是我弄的。”
宁皎听话的接过,饮下后问它:“你是想要天下大乱吗?把他们都牵扯进来,到时候仙门和妖族魔族必定有一场血战。”
她收回瓶子,撇过了头:“我可管不着。”
“你的族人无辜,那天下人呢?他们也有亲人。”她还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方折音,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别整的一副很懂我的样子了,我从来不是一个多善良的人。”她起身往外走,给她布了个结界:“你在这休息会儿,有事叫人。”
“方折音,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或许没有做哪些!”
她顿住步子:“我也希望是那样。”
“方折音怎么崩成这样了?”说好善良有个性的大女主呢?
系统再度消失,没有回复,宁皎自己琢磨了下,或许是因为蝴蝶效应?毕竟崩塌剧情都有,剧情偏移也没什么奇怪的。
次日下午,妖族主城。
“平涟?你怎么……”言韶起身,走向突然出现的平涟。
“宁皎被抓走了!”平涟收了翅膀,一脸焦急的打断了他的话,手上抓着那张符:“池铭呢?”
言韶看了眼他,意识到情况紧急,便直接往后山飞去:“我带你过去。”
半刻后——
“池铭!”平涟推门而入。
炎屹刚刚转醒的模样,笑着和尚珑说话,而言韶在旁边观察她的身体情况,听见他的声音后,立马转过头来:“你怎么来这里了?皎皎……”他皱了下眉,心中突跳。
“方折音抓走了宁皎。”
他怔了半响,从伸手接过他手上的符纸,动作僵硬。
“方折音杀了古玄派掌门,早上刚收到的仙族追杀令,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言韶的意思十分明显,也就是说方折音她未必不会下杀手,毕竟她连欺师灭祖都敢做。
手上的符纸在顷刻间化成了碎末,神色转而阴沉诡谲起来,杀意在眼底翻涌升腾:“拿皎皎的命威胁我?”
“你打算怎么做?”尚珑看向他。
“抓出后面捣鬼的人,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