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整座达尼氏大宅在沉静的降雪中灯火辉煌。
欧琳刚到,让咏倩先去休息,准备等会儿欧琳离开之后再接替着,毕竟她还要处理达尼氏企业的事,即使她很想天天都过来看顾老板的状况也办不到。
其实有好几位看护看着,她们本不应如此紧张的,但这种悬着心的感觉怎可能想放就能放下?
一片黑暗之中,红色的烈焰环抱着仲天。
他的意念如火焰长河,却失去了活力。他知道自己处于“无”的状态,在此沉睡了多久,他无从得知。
但是……仲天知道有人一直在呼唤他!
一直一直……一直一直……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还知道他,还记得他──
──仲天!
──仲天!
──仲天……
“……谁?不要打扰我,我不想醒来……”
他抗拒,不肯睁开心灵之眼,但他感觉到那个亲密的思维,无惧于他的毁灭之火,靠近了他。
──仲天!是我,尚轩。我找了你好久……
──谢谢你响应我,否则我无法找到你。快回你复灵中的肉体吧!你再不醒过来,那个身体就会死亡,此次的复灵也会失败。
──你必须用你的力量解救转轮之中用来复灵的身体,若他死去,我没有力量再造一个奇迹了!
──我已经到达极限,我需要你觉醒,我需要一个新世纪的神祇……
仲天内心升起一股怒意,因悲伤而来的怒意。
“住口尚轩!”
仲天伸出了意念之手,抓住了尚轩的长发,将他拉至眼前。
“我讨厌你一付支配者的口吻!我们不是你呼来喝去的玩偶!即使……你是我们伟大的造物主!”
尚轩没有接话,许久许久,他依然紧握着不能说的困境,连仲天都不能说。
仲天能感受到他的怒意,浩瀚的时间之流中,他也想起了在唐代的时候终于洞察了尚轩所面对的事,以及自己曾经──
曾经……他非常的担心尚轩!
曾经,他非常的想要帮助尚轩,但他却连尚轩托付予他的事,他都做不好……
他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激怒你了对吗?尚轩?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生气呢。”
他放开尚轩,也不看他,周身的火焰随着他的情绪晃晃然、幽幽然,影影绰绰。他淡然一笑,说:
“好吧!我会遵奉你的愿望,作为我激怒你的赔礼。但是──你有心理准备可以承受一切的后果吗?”
这个疑问在他的心中蛰伏,他不知道尚轩是否能回答,因为,这个结果他也无法确定。
正因为他应允了,有些不想要的回忆,不希望想起的过往,便缓缓地重新流入了他的意识之海!
那些他已经陈封的记忆,再度回到他的意识里。
但,他没有打算全盘接受。
还没有!
火焰的记忆带给他的并不是温暖,而是悲伤,就连自认为已经没有任何情绪能够左右的他──都无法承受的悲伤。
他的视界全是火焰,漫天的火焰!
难道是幼时的记忆吗?
但他不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曾经看过这样的场面,而且他实实在在的知道自己就在火焰当中。
烈焰当中,有人看着他……一个漂亮的孩子!
“不!不要看着我!请你……不要看着我!”
“你的凝望,会让我无畏的心产生踌躇……请你不要看着我!”
“请你……不要看着我!因为,你的注视会令我软弱……”
为什么……明明不希望任何人看着自己消逝,却又因为有人陪在身边而感到温暖?
如此酸楚的记忆究竟是谁的?
他的疑问似乎有人知道答案,但却不肯直接告诉他。
──没事的!记忆混淆只是暂时的……
──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记忆混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这是怎么回事?
黑幕一过,另一段记忆回到他的脑海里!
葛氏那张得意的脸笑着,手拿着价值不菲的雪茄与红酒,他说他要绑架蔚咏倩,并且让她与他死在一起!
特莱斯突然大喘一口气醒了过来,而且反射性地坐起半身,吓得看护与坐在床边看着他的欧琳不轻。
“先生?”
欧琳失声喊叫,马上要身后的看护去叫医生过来!她与另一名护士扶着特莱斯,让他慢慢躺下。
“先生!您现在还不能乱动,医生说肌神经严重地受到药物的伤害,只要一用力,肌肉会受不了的!”
欧琳转头对护士说:
“护士小姐,他全身的汗湿了,请帮他换一件衣服。”
“欧琳……”
听见特莱斯叫唤她,欧琳忍不住流下欣喜的眼泪,说:
“先生……您要好好休息。”
“……蔚小姐……她还好吗?”
“嗯!您不要担心,她很好,没事的。您昏迷的这些天以来,她时常来看您……”
“那就好……他们……想要绑架她……我好担心!”
说完这些话,特莱斯又闭上了眼睛,欧琳紧张了起来。
“先生?达尼先生?”
医生走了进来,说:
“欧琳小姐,让他睡吧!”
“可是医生,先生会不会这一睡又醒不过来了?”
医生简单地看了他的情况,又看了点滴架,说:
“不会的,他能自己醒来就表示脱离了险境,目前睡眠会占去他大部份的时间,等那些药物都排出之后,他会慢慢恢复健康的。”
“真的……”这不是疑问,而是确认。欧琳痛哭。
医生也笑了起来,说:
“达尼先生能醒过来真是奇迹!但他要完全恢复到以往,还需要一段时间,目前他的肌肉承受力不足,复健不可操之过急,要缓慢进行、慢慢增加强度。”
“好……”
早在看护去请医生过来时,蔚咏倩就到了房间门外,但她没有进去。
知道特莱斯醒了,她开心地又哭又笑,却又怕动静过大吵醒了再次沉睡休息的他,只好往楼下走去。
就连特莱斯刚醒时,询问欧琳她是否安全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对于特莱斯自己都深陷险境却挂念着她,她真的很感动!但是……
也仅止于此了!
人世间,爱或不爱的“原因”有千千万万种!但……最明白的悲剧,就是“不能爱”吧?
这些日子以来,欧琳成功地稳定了达尼氏企业的半壁江山,特莱斯的苏醒,令她更无后顾之忧地担负起代理总裁的身份与工作。
这阵子媒体对于特莱斯?康纳利?达尼的报导开始趋于缓和、冷静,杜撰与猜测变少了。
然而,因为医师群拒绝透露特莱斯的病情,仍不乏暗示或怀疑达尼氏企业总裁有毒瘾、性成瘾的文章。
这段期间,代理总裁欧琳表现不俗,令商业分析专家大为惊艳。
又接着几天,世纪大爆雪的下雪的状况缓和了,但气温依旧很低,水池与湖都结冰了,路上的积雪非常厚,很多路段都能看见除雪车在工作。
雪一缓和,在外活动的人就多了,航空班机也恢复了几个航班。
这天夜里,欧琳依照惯例由公司下班,直接到了达尼氏大宅。
她得知佛萝纳公主在此待了一整天,悉心地看顾特莱斯,一两个小时前才离开。
前几天,她也知道了奥尔皇家已经公布了与特莱斯的父亲生前的约定,要让佛萝纳公主与特莱斯订婚。
想必……特莱斯也知道了吧?
欧琳询问管家:
“今天……蔚小姐有来吗?”
“没有。”
自从特莱斯醒过来之后,蔚咏倩就没有再过来了,或许是安心了,也或许──欧琳摇摇头。别人的内心与情绪,还是不要多做揣测。
走到了特莱斯的房间,看护与护士小姐正准备让他吃点东西,但他仍然睡着。
欧琳轻轻唤醒他:
“先生!”
“……我又睡着了?”特莱斯眨了眨眼
“您现在是病人嘛!睡眠多是正常的。”
她在床边的椅子坐下,说:
“医生吩咐,今天要开始吃些流质的食物啰!瞧您呀!已经变成瘦排骨了。护士小姐,请扶达尼先生坐起来。”
特莱斯在人协助之下,仍旧感到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竟连要坐起来都需要人帮忙。
“奇怪!为什么我会觉得全身力气都不见了?连要撑起自己都办不到呢?就好像……剧烈运动之后体力尽失?”
欧琳不敢让特莱斯知道,目前他可能连汤杯都拿不稳呢!她说:
“先生不要急,医生保证,您会慢慢好起来的!”
端起了微温的汤杯,欧琳拿起汤匙舀了一匙就要喂老板。
“来!啊~~?”
特莱斯蹙着眉,好像有点脸红,不满的问:
“你──这是要干什么?”
“喂您呀!先生,别板着脸嘛!您难得病成这样,让我服务一下不会怎样的!”
“虽然我目前病着,但不是小孩呀!你──”
欧琳盯住一个空档,将食物塞入特莱斯嘴里,还问他:
“味道如何啊?”
“……是我的味觉有问题吗?这个好像婴儿食品!”被当成小孩还吃着婴儿食品,特莱斯觉得这是恶梦!
“别挑剔了,这是护理师特别为您调制的营养餐。等您康复了,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她转个话题,说:
“先生,听说……您在康复之后,要与佛萝纳公主订婚?”
特莱斯沉默片刻,说:
“虽然我还未看过父亲留在律师那儿的遗书,但既然父亲真的与奥尔家约定过,我想我应该会同意订婚吧?”
“可是……”
──您明明对蔚小姐比较有感觉的吧?
欧琳自觉身为特莱斯的秘书,在他身边工作了六年,觉得自己的看法应该不会错!
喂食秀结束,欧琳问:
“先生,我能够问问吗?那一天晚上……您与蔚小姐有没有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