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的脸上写满了对卫藕叶的不屑和鄙视。卫藕叶心如死灰，当初和张文铁有那么件事，为的就是气气闫喜华，抢夺闫喜华的一切。但她没料到，也从来就没有想到尺素会吃醋，会找她来算账。好吧，这扔出的重拳，似乎打在闫喜华身上是软绵绵的，倒是引得闫喜华一副怜悯自己的神情。而这尺素，明明是双破鞋，却理直气壮，趾气高扬来找自己……
“你这小浪蹄子真是名不虚传，怪不得勾得我家那位魂不守舍。”
卫藕叶冷笑：“一个巴掌拍不响。再说，你家那位？你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和张某人暗度陈仓，分明是你不守妇道，和一个名义上已是有妇之夫的男人搅合不清。还敢来找我寻师问罪？这某人已经答应我了，退了先前的婚约，和我结婚。”
她的脚趾舒展开来，好像是春天泥土里刚刚冒尖的小嫩芽，尺素身后的几个男同学，害羞的低下了头，心里全是那双白白的脚丫子，痒痒的。
尺素呸道：“这鬼话你也信？！你每次去食堂打饭，哪一次不是花枝招展的？我就想不明白了，一个女学生，天天注重自己外貌干什么？再说了，现在是什么年代，只有封建地主家庭的大小姐才是你这样不知分寸，不知检点！”
“哈哈……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那封建地主家庭的大小姐。”卫藕叶挑起眉毛。她就不信了，这尺素能吃了自己不成，“我就是能让男人愿意退了婚约，不顾一切娶我。现在想想，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击鼓天下，广而告之，我想啊，这件幸福的事情，还不一定得什么时候能实现呢！”
尺素被这活在梦中的资产阶级大小姐气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做着旷古大梦。
“别废话了，赶紧开打啊！”人群中有人闹道。
“对啊，这女人打架就是磨磨唧唧。”
“哈哈，可不是嘛，雷声大雨点小啊。”
尺素才不会受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人的影响，只是，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教训。
她一根食指怼着卫藕叶嚷道：“大家都听见了吧，她自己说她是资产阶级大小姐！我们要打倒她，打倒资产阶级余孽！”
这帽子砸过来，果然给众人找到了底气。
卫藕叶赶紧裹好浴巾，可还是晚了一步，尺素带来的几个男学生围起了她，那尺素顺手一个巴掌就甩到了她的脸上，勾起了卫藕叶强烈的记忆，她的脸被那闫喜华打的可不是一次两次，连这卑贱的破鞋，都能打她了？
可她又岂能敌得了众人之手。更何况，谁都想知道浴巾底下的卫藕叶到底有多好看……
闫凯旋狠狠锤着墙壁，难道里面受辱的女人和自己就一点都没关系了吗？难道他这辈子一定要做个灭绝了所有真情的男人吗？
卫藕叶一遍一遍嘶喊：“凯旋，凯旋——快救我——”
终于，闫凯旋还是冲了进去，抱住遍体鳞伤的卫藕叶。
张文铁拿着医院给的检查结果，他已经反复确认过了，这一次闹肚子，不是吃了巴豆引发的泻肚那么简单，而是胃癌。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张文铁站在医院门口久久伫立，脑海中纷纷扰扰，那些疯狂的，华丽的，黑白颠倒的记忆，好像在嘲笑他，就算你使出了浑身的技俩，却抵不过一场要你命的大病。
闫喜华找到张文铁，她把人民日报《组织高校毕业生参加生产劳动》的一篇社论拍在他的办公桌上。
无论她现在有多恶心张文铁，可卫藕叶现在身败名裂的惨状，她怎么能放得下？如今唯一能救卫藕叶脱离苦海的，只有这个张文铁。
张文铁好像全程都没有听到闫喜华的话，破天荒地没有腆着脸对着闫喜华。他高高举着报纸，似乎看的很认真，却故意不回应闫喜华。
闫喜华猜测这个小心眼的男人一定不会轻易给自己好脸色的。她在来之前，也做好了各种思想准备，实在不行……
“张主任，这卫藕叶虽然不是我亲妹妹，可我和卫家的关系，相信你不比我了解的少。所以，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她，放过卫家，让卫藕叶去广阔天地，那里一定能够让她大有作为。”闫喜华恳求道。
张文铁总算放下了报纸，呷了一口茶水。但还是不看向闫喜华。
“藕叶已经都和我说了，就算她不和我说，那尺素根本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做的那些事，早就天下大白。你当然无所谓，玩玩嘛，对你来说，算的了什么？可是藕叶，她一个清白的女儿家……”
张文铁哼道：“她是自愿的，我又没强迫她。”
闫喜华简直被这一句话噎死。
“张文铁！你别做的太过分！”
张文铁冷声：“你凭什么和校领导这样说话？我好歹也是你的师长，你这样目无尊长，小心我让你毕不了业。”
“你，你无耻！”
张文铁狠狠拍着报纸，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闫喜华面前，瞪着她：“我受够了！别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想要捏死你，就像捏只蚂蚁。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在我面前发号施令？这么多年来，我还不是为了等你，那叫什么叶的，她天生卑贱，主动勾搭我，是她自找的。现在想让我给她善后？就凭她？我还没怪她坏了我苦心经营的师长形象！”
闫喜华刚想狠扇一巴掌给张文铁，早有准备的张文铁钳制住她：“你还想打我？你好歹是我明面上的未婚妻，这些年来，你有给过我面子？现在还敢来打我？”
闫喜华吼道：“尺素是什么？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可你跟尺素搞什么破鞋？还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破鞋！”
张文铁残忍笑道：“你也知道是搞破鞋。我一个正常男人，搞搞破鞋，还轮不到你来挑刺。不然，你来陪我啊，你来啊，来啊，这些年，你早干什么去了！”他的目光顺着闫喜华的胸脯看去，猥琐又可恨。就在闫喜华以为自己要被轻薄，张文铁却放开了他的手。
背对着闫喜华的他，幽幽道：“可悲，可悲啊，这一生，我却连个真心爱人都没有。”
闫喜华松了松自己刚被大力擒住的手腕。搞不懂这张文铁今天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张文铁似是自言自语，神情飘忽不定：“卫藕叶……放她走……如果我答应你这次的要求，你是不是能回到我身边，和我结婚？”
闫喜华呆了半晌，拿自己的一辈子换卫藕叶的一生？行吗？
张文铁转过身，紧紧抓着闫喜华脸部的每一秒表情。
“怎么？不愿意？你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妻，我也从未放弃过我们的婚约。”
张文铁这番话里隐隐藏着乞求，听在闫喜华的耳中，却像是毒蛇猛兽，她难道想有过婚约吗？她才不愿意嫁给他，从头到尾都不愿意！甚至觉得恶心！
可是，卫藕叶怎么办？这个蠢货，尽干些不着调的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是啊，她闫喜华或许就是卫藕叶认定的那样，她是欠着卫家的。
“好，继续我们的婚约，那你就能帮帮卫藕叶，是吧？”
张文铁桀桀笑：“多划算。女人干什么要把那个看得这样重，有什么可吃亏的？其实吧，仔细想想，那卫藕叶就是个女中豪杰，她之所以接近我，也是为了抢了你的未婚夫，抢了你的一辈子幸福婚姻。要不是你的夫君我心如明镜，看透了她的想法，根本不上她的当，否则，我现在真要娶了她，你又该怎么办？”
闫喜华被张文铁的流氓逻辑震撼：“你，真的，无耻。”
“谢谢夫人夸奖！”
“难道你想把卫藕叶送走，没有你的私心？你是真的也怕我会娶了卫藕叶吧？”
张文铁了然于心。
闫喜华怒极反笑：“还真是这样，你说的没错。我愿意嫁给一个爱搞破鞋的混蛋。”
“得了吧，你现在一把年纪，身高又这样高得吓人，还以为自己是青春玉女了？我愿意坚持我们的婚约，还不是看在你爸的份上。今天，我也把话撂这了，你要是同意嫁，这不，马上就毕业了，赶紧给我生个孩子，让我们张家有个后，我就安排卫藕叶一个好前程。”
闫喜华的心中划过卫舫的身影，但还是咬着下嘴唇，狠狠点头。
“希望你说到做到！”
“哈哈，很好！可歌可泣啊，你真是深明大义。这样的话，我们就保证了对方的好名声，又能给卫藕叶一个好的解脱。你太伟大了，闫喜华！”
张文铁的目光像是把闫喜华看了个遍，让闫喜华好几个夜晚都陷进噩梦中。
张文铁抱着怀中的尺素，满怀忧伤。其实，他问过自己的内心，真正爱的女人，还是有的，之前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如今，生命即将到达终点，他才恍然，原来对尺素是真的爱。否则怎么会愿意一次又一次给她心甘情愿购置家当，一次又一次在下班的第一时间里，想到她温暖的家？
尺素本来还内心忐忑，担心她带人打卫藕叶的事情会传到张文铁的耳中。可今天这个男人却很平静，她只好使劲浑身解数来讨好他。只盼着这个男人能一如当初。想她尺素已经三十好几了，女人的容貌是她唯一的资本。假如不能嫁给他，不能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她这么委曲求全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