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是敌是友
落清2019-01-11 16:0313,235

  {我年少的时候,以为她会一直住在我心里。}

  1

  可事情远远没有扶桑想的那么简单,在扶桑获得自由的第二天,她忽然就成了焦点人物。进办公室的时候同事们异样的眼神让扶桑察觉出端倪,她上了QQ,许开立马发来一个链接,她点开来,那个帖子大大的标题里她的名字清晰可见,她蓦然转头看向许开,许开仍旧盯着自己的电脑,像什么都没做过似的。

  扶桑低头再看去,帖子里将她的身家背景扒了个底朝天,更有甚者认为她能够进入报社成为记者完全是沾了她哥哥的光。往下看是一些她和霍城昀在一起的照片,照片上的他们举止十分亲昵,想必是有人故意挑了这样的照片引导舆论走向。扒完她和霍城昀的这段所谓的恋情后,高潮来了,就是夏晓七的案件,发帖人指出扶桑原本是杀害夏晓七的头号嫌疑犯,但警方碍于压力,从未对外公布过宁扶桑是嫌疑人这一事实,就连夏晓七的案件都处理得极为低调。一时间舆论哗然,帖子里提到的相关人物都成了众人口诛笔伐的鞭笞对象,尤其是扶桑,骂她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好像扶桑挖了他们家祖坟似的。

  扶桑关闭帖子,并没有将这种帖子放在心上。午饭过后,这个帖子却一下子红遍网络,各大社交媒体网站纷纷转载,这个话题没多久就成了国民讨论程度最高的话题,比当初林妍之死更受关注。

  更诡异的是,较之上午扶桑看到的帖子内容,这个被争相转载的帖子里又被人加了许多猛料,比如夏晓七的一些私人日记,发帖人专门挑了一些针对性极强的日记挂到网上,那些日记里诉说着她对霍城昀的衷情,可霍城昀又是如何冷漠绝情地对待她,以及当初夏晓七找扶桑帮忙,希望能通过记者发出新闻报道洗刷她父亲的冤屈等等。在这个时候放出这种别有用心的日记内容,不得不让扶桑怀疑这是一个策划精密的阴谋。

  可扶桑自认为并没有结过什么仇家,是谁这么大手笔,想把她往死里整?

  这件事越闹越大,最后惊动了报社的高层领导,经过一番详细的谈话后,扶桑被停职查办。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收拾东西,许开溜过来,看不出扶桑的心情如何,但还是安慰道:“你别放在心上,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反正清者自清呗。”

  扶桑没有看他,把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收拾好,淡然地开口:“我没放心上,网上这些留言一点也不会影响我的心情,我该干吗还干吗。”

  她对许开粲然一笑,令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许开送扶桑下楼,临上车时她突然问他:“许开,那个时候你说有热心读者打热线电话爆料在荣光公馆见到夏晓七,你核实过消息的准确性吗?”

  许开的脸色蓦地一变,双手不自然地捏起拳头,吞吞吐吐道:“当时……当时我太着急了,也没来得及细想,就想着这也算是个大新闻,先去抢了头条再说,哪知道……哪知道会发生那种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扶桑微微一笑:“真巧啊,那个时候刚好有人在荣光公馆见到了夏晓七,而原本应该比我早到的你却因为车子突然抛锚而被滞留在半路,想来一切都是冥冥注定的。”

  许开紧张得呼吸急促,额头直冒冷汗,好在扶桑没有再问下去,对他说了“再见”就开车离开了,可她刚才的话却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扶桑不想回家,索性去了平时常去的一家酒吧,白天也营业的酒吧并不多见,这正是她对那里钟爱的原因。

  酒精冲上大脑的时候,她终于觉得自己舒服了一些,身体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举着酒杯看杯身上倒映出来的自己,心里却在想着是否过去某个时刻因为自己的固执而间接伤害过什么人。她从前常常因为跟进一个新闻而废寝忘食,并且对跟踪对象纠缠不清,就这一点来说,不喜欢她的人应当不少,但不至于恨她恨到用这种方式整她。

  思及此,她嫣然一笑,举着酒杯放到嘴边。手里的酒杯忽然一空,接着身边的位置一片凹陷,扶桑睁着微醺的眼转头看去,对方在她模糊的视线里露出一个璀璨的笑容。

  扶桑几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将头撇向另一边,不爱搭理这个不请自来的人。

  顾北识趣地撇了撇嘴,双手枕在后脑靠着沙发:“我还以为你是个不会理世事的高层次人士呢,没想到还是被那些外界的声音影响到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被影响了?”

  “那你大白天的为什么要来买醉?”

  “我单纯地想喝酒了,不行吗?”扶桑嘴硬地抓回酒杯,往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酒。

  顾北轻笑道:“霍城昀说对了,你对自己的职业果然在乎得令人难以想象。”

  扶桑怔住:“霍城昀?”

  “他被一堆破事缠得走不开身,打电话让我过来看看你。”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这你得去问他啊。”顾北摊手,眉毛一跳,“宁小姐,酒也喝得差不多了,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扶桑白了他一眼,冷哼道:“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霍城昀的……”

  顾北并不搭话,替扶桑结了账。走出酒吧的时候,扶桑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她舒服地打了个酒嗝,睡倒在了后座。

  公寓楼下的路灯泛着幽黄的光,唐德从后视镜里看到扶桑的车由远及近,提醒后座的老板:“霍先生,他们回来了。”

  霍城昀在看到睡在后座的扶桑时,不由得拧了拧眉,回头问顾北:“她喝了多少酒?”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一般心里有事的人都容易喝醉。”

  霍城昀俯身将扶桑从车里抱出来,扶桑像是有自动感温仪似的,霍城昀的身子一靠近,扶桑就圈住他的脖子忙往他怀里躲,接着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又睡了过去。霍城昀闻到她身上的酒气,眉心的那道结打得更深了。

  他把扶桑放到床上,喝醉后的扶桑像只难缠的猫咪,抓着霍城昀的胳膊死活不肯松开,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胡话,又是哭又是笑的。霍城昀看得心里一紧,干脆在她身侧躺下来,长臂绕过她的脖子,收拢怀抱,将她整个抱在了怀里,她这才渐渐安稳地睡了过去。

  霍城昀太了解扶桑现在的心情了,她跟他一样,都是心里的难过永远不会说出口的人。

  他看着这样的扶桑,心疼极了。

  扶桑在睡梦中似乎模模糊糊听到有什么人在交谈,紧接着那个原本温暖的怀抱就离开了她,她下意识地伸手揽紧那片温暖,头顶响起轻轻地一声叹息,她再次被温暖包围。

  2

  翌日清晨,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地板上斑驳的光影提示着崭新的一天来临。扶桑在床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下筋骨,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转头眯着眼看窗外的明媚晨光。

  怪不得有那么多的人在遇到难过的事情时喜欢买醉,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页篇章。

  这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静谧的房间内响起,扶桑心里一咯噔,猝然抬头朝房门口看过去,只见霍城昀系着一条看上去跟他实在不搭的卡通围裙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盘子,他本来只是想看看她是否已经醒过来。

  四目相对,他内敛沉稳,她神情错愕。半晌扶桑才反应过来,瞪着眼睛指着他问:“大清早的你怎么进的我家?”

  “不是你昨晚邀请我进来的吗?”霍城昀一本正经地说道,眉目间划过清风,有一种夏天即将来临的恬淡。

  扶桑的呼吸停滞了几秒,她眸中的不知所措为霍城昀平添了几分乐趣,她看出他的戏谑,顿时有些窘迫,想起昨晚自己借酒消愁的事,神情又是一顿。

  看扶桑耷拉着脑袋一脸懊恼的样子,霍城昀收起了取笑她的心思,离开房间之前说道:“早餐放在桌上,你记得吃,我先回公司开会了。”

  呃……他不陪她吃早餐吗?

  扶桑掀开被子,赤脚小跑到房门口,见霍城昀正解开系在腰间的围裙,客厅的白色调沦为他的背景,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的线条尤为温柔。

  霍城昀拿起悬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到扶桑面前,低头在她唇边一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鼻尖,温柔的暧昧和一室的暖意在这个清晨将她包裹。

  他摸了摸扶桑的头顶,不忘叮嘱:“床头放了醒酒茶,趁热喝了,别到时候又喊头疼。”

  扶桑目送霍城昀离开,回头望了一眼床头柜,那里果然有一杯茶,透明的玻璃杯上还冒着热气。因为霍城昀,扶桑第一次感觉到了家里有一种陌生的烟火气息。

  她洗漱完毕坐到餐桌边,发现霍城昀的摆盘极具艺术性,不论味道如何,光是看着这样的早餐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扶桑眯着眼满足地发出一声赞叹,看他平日里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没想到他的手艺倒还不错。

  手边的手机忽然发出“叮”的一声响,扶桑一边把煎蛋往嘴里送,一边划开手机屏幕,这一看,一口蛋差点卡在喉咙里。

  自苏黎世一别后,这还是傅司琪第一次主动跟扶桑联系。短短的几行字让扶桑立马放下餐具,草草收拾了一番冲出家门。

  傅司琪居然到了西凉市!

  扶桑记得傅司琪说过,往后她们见面的机会怕是少之又少了,傅司琪定居的北城和扶桑所在的城市一南一北,虽然飞行时间也不过两个多小时,但随着各自生活重心的变化,两人要想见一次面,契机变得更加重要。

  傅司琪约扶桑在市中心的展览厅见面,扶桑记得那里正在举办某个新晋摄影师的摄影展,这位摄影师叫什么名字她却不大记得。虽然扶桑自己也会摄影,但相比专业的摄影师来说,她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早晨十点多的展览厅门可罗雀,扶桑出示了傅司琪发来的电子邀请函,顺利地在角落里找到了正手持咖啡与人攀谈的傅司琪。几个月未见,傅司琪看上去全无变化,扶桑想起从前她们两个人在非洲相依为命、相互打气的日子,恍惚间觉得时间飞快,那些想要好好珍藏的回忆在时间里渐渐变得模糊。

  站在傅司琪对面的那个男人看到了扶桑投射过去的目光,对傅司琪努了努嘴,傅司琪转过头来的时候,扶桑冲她嫣然一笑,就像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在渺无人烟的尘土灰沙中,除了笑好像再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展览厅边上有个装修别致的咖啡厅,专供前来观展的人休息,此时只有扶桑和傅司琪两位客人。木质窗框上的水晶风铃被风吹得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咖啡厅主人圈养的猫咪慵懒地趴在沙发的角落里,扶桑的视线转了一圈后终于回到了傅司琪身上。

  “看来你遇到的麻烦不小。”傅司琪放下咖啡杯,微微一笑。

  “短信里你只是询问我是否遇到了麻烦,转眼间就看出我的麻烦不小了?”扶桑丝毫不怀疑傅司琪一定知道些什么,这些年的职业生涯养成了扶桑敏锐的第六感——看透人心的第六感。

  “扶桑,我这次来西凉市是为了公事,我来追查一个人。”

  “谁?”

  傅司琪打开手机,点开一张照片然后将手机递到扶桑面前。

  扶桑一见照片上的人,眉头狠狠一蹙:“白慕生?”

  “你有多久没见过他了?”

  扶桑狐疑地盯着照片看,毫不避讳地回答:“五年前我离开纽约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停顿了一下,扶桑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是为他而来?他现在在西凉市?”

  傅司琪点点头,正色道:“扶桑,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遇到的麻烦可能跟他有关。”

  “不可能。”扶桑当即摇头否认,“他是我大学的学长,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充满正义感的记者,我刚入行的时候跟他学习过一段时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五年未见,你怎么就能肯定,当初认识的那个人还是那个人?扶桑,你甚至不能保证自己和五年前的自己一样,怎么能保证另一个人一成不变?”

  傅司琪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言语间没了刚才初见时的欢喜。她的目光太直接,是扶桑所熟悉的那种审视的眼神。扶桑别过脸躲避她的视线,深吸一口气:“那你说说,你追查他的目的是什么?”

  “前阵子北城发生了一件农民工讨薪闹事的事件,这件事情闹得非常大,他们掌握了媒介和舆论的压力,逼得当事公司高层跳楼身亡,公司不堪重负面临破产,这件事最诡异的地方在于,一群并不了解新闻的人,却可以将媒体利用得如此纯熟,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背后若说没人指点,我是一百个不信。”

  即使傅司琪没有明说,扶桑也听出白慕生成了她的怀疑对象。读书那会儿白慕生是扶桑他们很多人的榜样和目标,他身上那种正气凛然,曾经是扶桑向往的职业典范,所以如今傅司琪说的这些,于扶桑而言,只觉得难以置信。

  “你还不知道吧?他不做记者很久了。”傅司琪又说,“据我目前知道的消息,只要价格合理,他都接活,他利用自己的专业领域知识帮助买家打击竞争对手。”

  话已至此,意思再清楚不过。

  扶桑拿咖啡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傅司琪口中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所认识的白慕生,一个对自己的职业抱有信仰的青年,怎么可能被金钱奴役?可如果没有证据,傅司琪也不可能告诉她这些。她怔怔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扶桑内心的猜疑和挣扎悉数落入傅司琪的眼里,她不动声色地说道:“来,我们说回正事,我为什么会认为你的麻烦跟他有关。”

  她将一纸复印文件展示给扶桑看:“白慕生是北城人,这是我托关系从民政局的熟人那里弄来的,你们大概没在夏晓七的遗物里找到这个吧?”

  扶桑看了一眼那份文件,心跳几乎停止,脸色一点点变白。

  结婚证……上的名字是……白慕生和夏晓七……

  这怎么可能!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我也是看了网上关于你的那个帖子才联想到这些,原本我打算办完事走之前再和你见面,没想到却因为这种事提前了。”傅司琪低头自嘲一笑。

  其实偶尔想起自己的职业,会觉得并没有太多可以坚持下去的理由,因为她们通常要比平常人看到更多更深的黑暗面,这些年,傅司琪看过太多初入行时满身斗志的年轻人一个个垂头丧气地退场离去,她不免觉得自己的内心尚属强大。

  傅司琪走后没多久,扶桑也离开了。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午后的街道上,火辣辣的阳光打在她身上,耳边车鸣声不断,脚下的影子渐渐被拉长,闹市区新开的服装店生意热火朝天,扶桑停在喷泉池面前,突然觉得茫然失措。

  当初那个告诉自己身为记者就要有为真相奋不顾身的觉悟的人,扶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眼里对于自己的职业的热爱和敬仰,那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背弃自己的理想?

  她低头冥想之间,一个阴影忽然从头顶盖下来,她茫然地抬头望去,逆着光,霍城昀的脸恰到好处地闯入视线里。

  “这位小姐,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约个会?”

  扶桑讶然,回头环顾四周,除了来往的陌生行人之外,霍城昀只身一人。

  “真是难得,唐德居然没有跟着你。”

  “看来你比较想见唐德而不是我。”霍城昀扬了扬眉,一副十分不悦的表情。

  扶桑收起刚才那些心思,一下子展开眉眼,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不,我还是比较喜欢跟长得英俊的男人约会。”

  “宁扶桑,你太肤浅了,难道你只喜欢我的这张脸?”

  扶桑挑着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遍,歪着头问:“除了这张脸,你还有哪一样能吸引我的注意力?”

  “那我是不是该庆幸长了一张能勾引你的脸?”

  扶桑笑倒在他的臂弯间,不知不觉间,刚才的愁闷烟消云散,所有的纷扰都消失在他少有的玩笑里。

  不管世界如何喧闹,此刻他们的身边只有彼此。

  霍城昀包下了人民中路中段生意最红火的那家下午茶餐厅。闷热的午后,充满小资情调的茶餐厅内除了在店里等候他们的店长外,早已被清场。这家以下午茶名扬西凉市的餐厅扶桑早有耳闻,许多游客都曾慕名而来,只可惜工作的时候她觉得把时间用在喝下午茶上是一件极其浪费的事,所以一次都没来过。

  餐厅的空间不大,但装修得恰如其分,没有一寸多余的地方,全景式欧式风格,用于做餐点的开放式厨房外隔着一层玻璃,客人可以从外面看到烘焙的整个过程。

  霍城昀脱掉外套,系上围裙,相比之前在她家里系的那条卡通围裙,现在这条显然更适合霍城昀。

  扶桑在一旁狐疑地问:“你确定要自己动手?”

  霍城昀指了指最靠近烘焙房的位置:“你坐在那儿等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在此之前,扶桑从来不觉得霍城昀是进得了厨房的人,他那种做什么都需要人伺候的生活方式,怎么可能又会做菜又会烘焙?然而走得越近,了解得越多,她越发现霍城昀这个人身上仿佛有无穷的潜力。

  她隔着一层玻璃看里面忙碌的霍城昀,霍城昀的手法虽谈不上专业,但也显得十分纯熟,应该不是第一次做。霍城昀就是霍城昀,就连揉面粉的样子都让人觉得英俊无比。

  扶桑百无聊赖地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后,霍城昀满意地端着一盘成品出来了。

  精致的三层盘面,最上面的一盘井井有条地摆放着刚刚出炉的曲奇饼干,中间则是被切成小份的熏鸡三明治,各色精致的小蛋糕则被摆放在最下面的盘子里。

  扶桑忍不住感叹,霍城昀竟然还会做这些,真觉得不可思议。

  她笑眯眯地抬头问他:“你学了多久?”

  霍城昀骄傲地耸了耸肩:“也没有多久,几个小时吧?不记得了。”

  “这就是你的约会方式呀?亲手给我做下午茶点心?”

  霍城昀摊了摊手,不置可否:“我认为比起吃饭、看电影、喝咖啡,这要有诚意得多。”

  “你果然不按套路走。”

  “我猜你不会喜欢那些老掉牙的套路。”

  扶桑被他逗乐了,好心情地将一块还热乎着的曲奇塞进嘴里,然而一闪而过的闪光灯让她的动作猛然一顿,她猝然转头,发现店外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围观群众,大批记者则占据了前面的有利拍摄位置,对着里头的两个人一顿猛拍。

  餐厅的窗户隔音效果甚好,再加上他们的位置离门窗有一些距离,扶桑又是侧着坐的,所以刚才她竟一点都没察觉外面发生的事情。

  “味道怎么样?”

  反观霍城昀,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扶桑,店外那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仿佛全然不在他眼里。扶桑都快忘了,霍城昀就是有这种随时随地自动过滤掉不相干的人和事的能力,思及此,她欣然一笑,将曲奇放入口中,只觉得香味四溢。

  “可以直接打包出售了。”扶桑眯着眼睛笑起来,白皙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绯红。

  “全世界独一无二,只此一份。”霍城昀宠溺地笑笑,而后才将视线转向店外,“你说他们是来拍我的还是来拍你的?”

  扶桑兴致缺缺地随口应道:“他们应该对你比较感兴趣。”

  “是吗?”他顿了顿,接着一句戏谑的话淡淡响起,“不如我们送他们一条大新闻如何?”

  “呃?”扶桑还没来得及听清霍城昀那句话,原本坐在对面的男人忽然起身,长臂一伸,抬起她的脸,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那张俊脸陡然放大,下一刻,唇被覆盖,他的吻在顷刻之间袭来。

  扶桑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他,他吻得并不深入,浅浅一吻,却足以让她心慌意乱,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自唇边传入耳内。

  “扶桑,你一点都不专心。”

  耳畔仍旧回响着他的声音,可他人已经坐了回去。须臾之间,千万种缱绻思绪纷飞,扶桑的目光不小心撞进他眼里,慌忙避开。

  她不知霍城昀在心里打什么主意,低头轻声说道:“现在乱七八糟的新闻满天飞,你还嫌不够乱吗?”

  “扶桑,难道是我误会了什么吗?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吗?”

  他的声音轻如琴音,扶桑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既然是我的女朋友,我袒护我的女朋友有什么不对的?”

  扶桑心里一动,蓦然看向他,霍城昀深沉的眸光里写满波澜不惊,她恍然大悟,那个传遍网络的帖子将她和霍城昀的关系形容得不清不楚,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证明他们是堂堂正正的男女朋友关系,即使她是头号嫌疑犯,即使霍城昀动用关系保护了她,那也不过是一个男朋友袒护女朋友的正常行为,外界无权说三道四。

  说到底,他还是在意着她的。

  如霍城昀所料,第二天他们包场约会的新闻就传得铺天盖地,关于他们之间的故事也出现了各种版本,有人怒骂他们狼狈为奸,有人则赞赏霍城昀有担当有气魄。

  3

  扶桑对这些充耳不闻,一早便去祭拜了慕西的父亲。自从慕父死后,她和慕西每年都会准时在慕父的忌日去墓地祭拜,后来慕西因为工作调动离开西凉市去了美国,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扶桑身上,每年一次,扶桑一直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重新为慕家夫妇的墓碑上的字上了崭新的油漆,好让它们看上去更精神一些。

  扶桑回去的途中路过慕西的老家,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小镇已经成为旅游景区,看到前方指示牌提示进入小镇的路时,扶桑还是忍不住开着车拐了进去,将车停到小镇入口,步行进去。

  与扶桑记忆里的萧瑟不同,如今这里游客如织,小镇面貌焕然一新,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往慕西老家的方向走去。

  慕西家位于小镇边上的石桥边,远离热闹喧嚣的镇中心,走得越近,耳边的吵闹声就越少。扶桑穿过一条条错落有致的小巷,在转角即到慕西老家的地方蓦地停下了脚步。

  慕西老家的房子还是几十年前的那种矮房,白墙黑瓦,墙壁经过岁月的侵蚀已经逐渐泛黄,因多年无人居住,从外观看去这里已经是一个废弃的屋子。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多年无人问津的废屋,在今天,院子大门却敞开着,扶桑不禁觉得奇怪,一般游客即使闲逛也不至于逛到这个偏僻的地方,这样想着,她的脚步不由得朝那里走去,目光越过低矮的墙,一个女人的背影赫然入目。

  郁静华?!

  扶桑的眸子微微一眯,郁静华背对着大门站在里面没动,她怎么会独自一人来这里?一个大胆又可怕的念头顷刻间在扶桑脑海里迅速滋长。

  郁静华在紧闭的门前站了一会儿,低低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去,却看到了静静地站在院外的扶桑,她意外地怔住,随即收好了情绪,这些转变却都被扶桑看在眼里。

  扶桑一动不动,等着郁静华先开口。

  临近中午,阴沉的天开始乌云密布,不时地打着闷雷。

  “扶桑,没想到这么巧,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郁女士,你认识这家的主人吗?”

  郁静华好像听不懂她的话似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假装疑惑地说:“并不认识,怎么,难道扶桑认识?”

  “那郁女士为什么会在这里……睹物怀人?”

  睹物怀人?郁静华收起本就不善的笑意,走到扶桑身边,扬起嘴角以教训的口吻对她说道:“你哥哥没有教过你不要自作聪明地随意揣测他人的心思吗?还是你读书的时候没有学过‘祸从口出’这个成语?”

  扶桑莞尔,郁静华突然的凌厉让扶桑更加肯定她跟慕家关系匪浅,平日里郁静华都维持着优雅从容的姿态,永远让自己看上去高贵得体,绝不会说带着如此强硬的威胁的话,而今天,这位女士显然心情不大好,所以也懒得在扶桑面前伪装。

  为什么心情不好呢?扶桑的笑意更深了,今天是慕父的忌日,这里又是慕家的老房子,将两件事联系起来,好像也不难猜到答案。

  扶桑脸上那种无辜的笑容让郁静华的心情变得更差,她冷哼一声,越过扶桑正欲离去,扶桑忽而开口了:“郁女士,这里从前的主人姓慕,他在十几年前含冤而死,你当真不认识他?”

  “扶桑,你自身难保,还有时间操心别的事?你真的以为有霍城昀撑腰就万事大吉了?”

  “听郁女士的口气,你好像挺不喜欢霍城昀的?”扶桑佯装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哎呀”叫了一声,“差点忘了,郁女士与凯瑞走得近,和霍城昀不对盘好像很正常?”

  郁静华冷笑,宁扶桑这姑娘心思多,仗着有宁池默做靠山,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写,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想必她之前的顺从都是伪装出来的,难怪霍城昀会看上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然是这个世界不变的自然规律。

  虽然扶桑出身世家,但郁静华瞧不上她倒是真的。

  “既然宁小姐知道这么多,那我也提醒你,可别不小心站错队了。”郁静华不再一口一个“扶桑”地喊,而是改口唤了她一声“宁小姐”。

  “我就是喜欢玩刺激的,多谢郁女士提醒。”

  扶桑唇边的笑容扩散,扬着眉挑衅地看着郁静华。刚才她突然心血来潮想来慕家故居看看,没想到收获颇丰,看到郁静华终于同她撕破脸皮,她反倒松了口气。

  郁静华高深莫测地看了她许久,随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4

  扶桑回到市里便找来顾北,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听,最后说出了一直潜藏在心里的那个结论——郁静华就是他们要找的宋意美。

  那么多证据摆在面前,就连顾北都说不出否认的话,可他仍旧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干吗要改头换面?

  “改头换面只有一个原因——无法再用之前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了。”扶桑回答他。

  顾北摇头否决她的猜测:“可是你别忘了,慕家那个案子当年是判了慕父有罪,也就是说宋意美在法律以及大众面前是受害者,她没有必要非得换名字、换身份生活。”

  见扶桑眯着眼不说话,顾北又大胆说道:“会不会……其实事实正如当年报道的那样……”

  “啪——”扶桑猛地拍下咖啡杯,凌厉地看向顾北,声音沉下来:“顾北,我高薪聘你可不是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的。”

  “每个人都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你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判断一定百分之百精准吧?”

  “你现在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力?”扶桑的脸在橘黄的灯光下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她的一半侧脸藏匿在阴影里,加之声音比往常更为冷淡,竟让顾北有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算了,就当我没说,我会继续盯着郁静华。”顾北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举手投降,他还能说什么呢?这年头给钱的就是大爷。

  可扶桑却在心里起了疑,之前顾北一直都是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的,他们两人不管是想法还是猜测都出奇一致,为什么没过多久顾北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这时,咖啡厅里的歌声换成了柔美的钢琴曲,扶桑的视线紧紧逼视着顾北,让顾北的眼睛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顾北蓦然看向她,下意识地猛摇头,然而这个动作已经出卖了他,扶桑和顾北虽算不得交情深厚,但也有几年的交情了,几年,足够了解一个人了。

  “顾北,我可不希望用我自己的双手去证明,当初我看错了人。”

  扶桑的洞察力何等尖锐,顾北暗自吸了口气,坦白从宽道:“好吧,我承认,我告诉了霍城昀你在调查郁静华,但其他的我什么都没说,他应该不知道你调查郁静华是为了查当年慕家的事情。”

  “霍城昀?”扶桑眸子一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喝醉的那天,我当时已经暗示你是霍城昀叫我去酒吧接你回家的了,谁知你那时候喝得太多,居然没往别的地方想,你不问,我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说起来顾北自己也觉得冤枉,无端被霍城昀那种明明温和平淡却能逼死人的眼神活生生地凌迟了几十分钟,“你也不想想,霍城昀为什么会突然找上我?我跟他又没有交情。”

  找上顾北,当然是因为扶桑。

  顾北接着说:“我告诉他你觉得郁静华有些蹊跷,他反过来警告我郁静华势力雄厚,劝我不要主动招惹她。”

  扶桑此时此刻心里乱成了一锅粥,霍城昀知道她在调查郁静华,可他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甚至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件事,他想干什么?他就像黑暗里的一双眼睛,无时无刻地偷窥着她的一举一动。还有,他为什么要警告顾北别招惹郁静华?

  “所以你就动摇了?”

  顾北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觉得此刻在扶桑眼里自己就像个战场上的逃兵,他讨厌她用这种带着质疑的口吻和自己说话。他的沉默在扶桑眼里等同于默认,扶桑忽然欣然一笑,她能说什么呢?她能够理解他,但也仅此而已。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顾北,神情恹恹地对他说:“这是这个月的酬劳,如果你不想干了,我也不强求。”

  顾北一见那张支票,差点跳起来,言语间尽显暴躁:“你当我顾北是什么人?我是那种怕惹麻烦的人吗?我告诉过你我不想干了吗?我只是在提醒你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

  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渐渐提高,周围有人朝他们看了过来,扶桑侧了侧身,抬眼认真地看着顾北。复古式的五彩吊灯为这里的气氛平添几许暖意,一站一坐的两人无声地对视,通过眼神已经明白了彼此想要传达的意思。

  扶桑收起包包,转身前对顾北说道:“既然如此,你帮我找一个人,他叫白慕生。”

  5

  城市一隅,欧式别墅内灯火通明,庭院大门敞开着,绿荫被修剪齐整,整座房子都散发出一种清新的味道。

  扶桑熄火下车,见霍城昀的座驾停在门口,知道他在家里,悬着的心不免放下了一半。白天和郁静华的那场对峙历历在目,她可不想在同一天跟同一个人打两次嘴炮。

  踩着青石小道,扶桑精神抖擞地按下别墅的门铃,霍城昀有一个习惯,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他从不雇用保姆,但自从莫斯利和郁静华来了之后,为方便他们的起居出行,他不单为他们请了专门的做饭阿姨,还配备了一名专业司机——大概她向霍城昀抱怨完自己快成莫斯利的专职司机后,他才想到这一茬。

  开门的是个陌生女人,她系着围裙,一眼便知是临时请来的阿姨。

  扶桑礼貌地询问:“我找霍城昀,请问他在家吗?”

  “哦,霍先生啊?他们正在用餐,小姐请进。”

  果然很懂规矩,扶桑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上哪儿找来一个这么合适的保姆?

  他们正在客厅用餐,郁静华坐在中间的位置,两边分别是霍城昀和莫斯利。扶桑在餐厅外驻足,霍城昀也会有按时下班回家吃饭的一天?他和郁静华究竟是什么关系?看上去他似乎很尊敬她,但扶桑又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暗潮汹涌。

  莫斯利见到扶桑很开心,连忙招呼扶桑一起吃,但扶桑一动不动,只看着霍城昀说:“我找你有事。”

  霍城昀尚未开口,郁静华阴阳怪气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宁家小姐在人家吃饭的时候闯进人家家里来,是不是太不懂规矩了?”

  知道这个时候郁静华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所以扶桑没打算搭理她,她对霍城昀指了指楼上,用眼神询问她是否可以上楼等他。

  谁知霍城昀已经放下了筷子朝她走来,无视身后郁静华骤变的脸色,握住她的手往二楼卧室走去。

  莫斯利大概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坐回原位乖乖往嘴里扒饭。

  霍城昀的房间实在太过简单,扶桑之前就知道里面完全没有多余的摆设,于是一进门就站着问霍城昀:“关于我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被这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霍城昀着实愣了一下。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了?霍城昀不禁笑了笑,转身从外面拉了一把沙发椅进来,按着扶桑坐下:“扶桑,你这说风就是雨的脾气该改改了。”

  “你这自以为是的毛病也该改改了。”

  霍城昀往后退了两步坐到床上,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顾北的业务能力虽然不错,但远没有到一个出色的私家侦探的地步,如果遇到厉害的人,他那点小伎俩很容易被人识破,你该庆幸当时发现他跟踪郁静华的人是我而不是别人。”

  “你也在跟踪郁静华?”她试探性地问道。

  “他跟踪郁静华的那天,我跟郁静华在一起,被我逮到以后他明确表示不是为我而来,那他还能是为谁?还有,扶桑,你跟他见面的次数太频繁了,而且大多在公共场合,我不认为这是安全的做法。”

  扶桑心里狠狠一沉,他居然都知道!

  “你的生活太简单,只要稍微留神,不难知道。”他随即又补充道,回答了她心里的所有的问题。

  扶桑闭眼叹了口气,算了,她原本也不是来和他吵的。

  “你说郁静华势力雄厚,叫我不要招惹她,可我看到的资料显示,她只不过是一个继承了已故丈夫的财产,如今掌管着一家上市公司的女人而已,除此之外,我没有看到她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扶桑,你自己就是写新闻报道的,你应当很清楚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你看到的只是你能看到的而已。”

  扶桑咬着嘴唇,半晌才涩涩地说道:“所以你通过顾北的嘴警告我别招惹郁静华?霍城昀,你告诉我,你和她是敌是友?”

  霍城昀眉心微动,张了张嘴:“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扶桑哑然,这大概已经是他对她最大程度的坦白了。她望着长腿交叠的霍城昀,他身上那种偶尔流露出来的儒雅气质令她移不开眼,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当内心开始慢慢接受这个人后,才发现他的任何地方都能被她轻易接受。

  霍城昀的眼神太专注,让扶桑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余光瞟见床边被窗帘遮盖着的那一面墙,心里一冷,遂起身直直走向那幅画。小手一挥,扶桑拉开了窗帘,又欣赏了一遍画作,这一次她比上次看得仔细些,觉得画里的任何人物、建筑背景都只是为烘托画中的少女而存在,在这幅画面前,扶桑感到黯然失色。

  “这画里的少女是你的意中人吗?”扶桑勉强笑着回头问道。

  霍城昀双手撑在身侧,目光已经不再注视着她,而是放到了那幅画上,扶桑的心在一瞬间颤了颤,他眼里隐忍的痴迷太扎眼,突然让她失了神。

  她还记得上次看到这幅画时霍城昀冷冽的表情,她原本并不指望霍城昀会回答自己,觉得自己又自找了没趣,不料他却开口了。

  “我年少的时候,以为她会一直住在我的心里。”

  “现在呢?”

  “你知道为什么画上的女孩只有背影吗?”

  扶桑蹙眉摇头,听到他说:“因为我开始渐渐不记得她年少时的脸了。”

  “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

  “你的问题有点多。”

  扶桑也为自己居然对他有熊熊的八卦心而感到羞耻,但她还是想弄清楚画中女孩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在苏黎世的时候,凯瑞说你的心里有人。”

  霍城昀点头道:“嗯,看来他成功地挑拨离间了我们。”

  “你可以说你的心里没有。”

  “扶桑,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过去,对于我的过往我从没想过要去否认,至于我们没有在一起的原因……”他停了一下,话里意味不明,“是因为这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后来我们失联,再也没有相遇。”

  “你就没有想过去找她?”

  “如果我找到了她,岂不是就遇不到你了?”他的声音很轻,这番话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扶桑听到后浑身一颤,捏着窗帘的手指紧了紧,心烦意乱地又将窗帘拉了回去遮住那幅画。

  他总是这样,让她分不清他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亦无法知晓画中的少女究竟是谁。

  然而霍城昀看着画那一瞬间痴迷的眼神,仍然刻在了扶桑的心里。

继续阅读:第九章 险情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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