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老人到树林里去喂自己养的两只小羊，看到两个女孩瑟缩着身子，紧紧靠在一起，她们瘦得皮包住了骨头，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饭了。
老人于心不忍，从家里拿出几个馒头，和一盘剩下的菜，放到了女孩的面前。她们很害怕，抱得更紧了，连看都不敢看老人一眼，更别说去吃他送来的饭菜了。
老人试着撕下一小块馒头，将馒头放在嘴中，嚼了嚼，和蔼地看着两个女孩，告诉她们，这饭菜可以吃。于是，她们颤颤巍巍地学着老人，撕下几块馒头，将就着菜，小心翼翼地吃了下去。
当老人走后，两个女孩狼吞虎咽，将馒头和菜吃得一干二净。
往后的日子里，老人每天都会给两个女孩送饭送菜，她们也渐渐打开了封闭的内心，同老人有了更多的交流。老人于他们而言，已经成为了她们的爷爷。
时光荏苒，渐渐地，两个女孩长大了，她们的内心开始萌动。由于长时间相互依存扶持，她们对于彼此，都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愫。彼时，她们尚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什么，她们只想永远这么对彼此好下去，永远不让彼此受伤害，永远不会分离。她们相爱了。
某个夜晚，两个女孩将初吻献给了对方。那一夜，有月光，有露水，有微风，还有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那阵脚步声慢慢地远离，最后进入了亭午村里。
第二天，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两个女孩相爱的事情。一时间，人群哗然，村里人说三道四，唾沫星子铺天盖地，仿佛决意要把两个女孩淹死。
老人知道这件事情后，脑子里“轰”的一声，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不相信，他想，这一定是村里的无赖在造谣。他决定，一定要亲自去问一问两个女孩。
他见到两个女孩的时候，她们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含情脉脉地望着彼此。老人的心里不禁一惊，但他安慰自己，两个孩子是饿了，是怕了，她们没什么的。
于是，他笑着，将饭菜送给两个女孩。待女孩们吃完的时候，他坐在一旁，不说话，出神地看着她们。
女孩们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老人摇摇头，说自己什么心事也没有，就是想看看她们，他的神情有些恍惚，怎么能瞒得过女孩的眼睛。
两个女孩告诉他，他是她们的爷爷，在她们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她们会帮他分担的。
老人想了想，长长地叹了口气，又过了很久，他才结结巴巴地同女孩讲述了关于她们的传言。
女孩们浅淡地一笑，神情对视一眼。老人只觉得心中一凛，似乎大事不妙，可是他一直在极力阻止自己相信这件事情。
“爷爷，他们说的是真的，我们俩相爱了。”
老人的眼前一片漆黑，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瘫软了，他的脑子里像是有一只蜜蜂，“嗡嗡嗡”飞来飞去。他想说些什么，可是瞠目结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爷爷，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吧。我们就在这小树林里，哪儿也不去。”
“我……我……”
老人的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他的头发看上去几乎全白了。
“不行！我不同意！”老人的话说得坚决，这着实出乎两个女孩的意料之外。她们只是痴痴地看着老人，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最疼爱她们的人，竟然会如此剧烈地反对。
“爷爷，为什么？”
“没……没有……伤风败俗！”老人气得胡须都颤抖了起来，他痛苦地攥起了拳头，对着自己胸口重重地擂了几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三天，老人再来的时候，发现她们的手中已经各自多了一把刀。
老人惊恐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两个女孩都没有看老人，只是淡淡地说道：“爷爷，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有那么傻，不会自寻短见。既然你觉得我们这样子是伤风败俗，那我们就改一改自己的样子。”
一个女孩的头发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堆积在她的脚下。那多像是落了一场黑色的雪。她剪掉了自己的长发，终于，从外形上变成了一个男孩。另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幸福地依偎在她的怀里，两个人的嘴角有一抹微笑，老人记得，十几年前，她们吃下自己送过来的饭菜，也曾露出过这样的微笑。
一种巨大的凄凉在老人的心头升起，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老人回头，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去，喃喃念叨着：“我老了，我老了。”
傍晚，夕阳金色的余晖透过上方的空洞，流进了树林，像一层温暖的毯子，盖在了两个女孩的身上，包裹住了她们曼妙的梦。她们一直抱着，脸颊紧紧地贴在一起。
树林外，是一片喧哗之声。村民们聚集在一起，手中拿着铁锹、锄头、镰刀等农具。他们高声呐喊着，似乎很是愤怒的样子。
女孩们从梦中惊醒，睁大眼睛，恐惧地看着眼前这群人。
“你们要干什么？”短发女孩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由于长时间没有和这么些人接触，她说出来很没有底气，脸噌地一下便红了。
村民里有一人喊道：“干什么？替天行道，铲除掉你们两个妖怪！”
随即有人应和：“对！替天行道！这两个大灾星，要是早些除掉，她们的父母还能出事吗？况且，她们现在又弄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不伦之事，这，这，不死也都说不过去了。”
人群中齐声吆喝，声音越来越大。村民们渐渐地朝她们靠了过去。
短发女孩护住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的长发女孩：“我看你们谁敢！”
话音刚落，就被一个魁梧的男人捏住了手腕，村民们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便把她们捆了个结结实实。她们被装在一个笼子里带走了。
老人站在人群的最后，两股浊泪早已流下。他把自己锁在了家里，望着门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