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一头雾水。
何奈却不卑不亢地行礼道：“谢娘娘恩典。”
“校书郎已经着手姑娘的书，相信过段时日民间就会看到《女经》，冯太医既然是奈姑娘的弟子，这方子写到奈姑娘的典籍中，也不为过吧？”晚墨在一旁补充。
“应该的，应该的。”冯玉跪在地上磕头，本以为是死局，没想到却是名利双收，日后只要他本本分分照着奈姑娘的吩咐，定然有一个安稳余生。
何奈其实心里也没有底，妊娠纹在她看来变数太多，没有一种方子能够将纹路全部抹平，她细细回想着之前同时轻辞的对话。
时轻辞只跟她说找几种常见的材料，做做样子，一切问题自会迎刃而解。
何奈觉得新辞说得太过随意，不解道：“是要用法术作弊码？”
时轻辞睡眼惺忪：“你还记得先前自己突然不被旁人所知吗？”
“可是这两桩事情之间，有什么关系？”
“有人想让妊娠纹消失，自然便会消失，不必你我插手。”
何奈想莫不是仙女们扎堆下凡历劫，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在她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仙女？
她找来的是最简单不过的材料，胡萝卜，鸡蛋，黄瓜，黄莲。时轻辞说材料不需要多，寥寥几种便可一试。
何奈并不擅长厨艺，让旁人把这些蔬菜洗干净之后，削都没有削一下就煮进了水里，煮熟之后让冯玉把它们从锅里捞出来。
她自己在边上将黄莲研磨成粉末，将粉末洒在了汤水里。
冯玉虽然对何奈的做法瞠目结舌，但他认为何奈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便也打消了心中的疑惑。
何奈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以腹为界，婴孩处在背面，腹中如火炉无法通风，母体虽感觉不到热，但确实有热量灼烧，烘干腹部水分，以至于腹部出现了纹路，黄莲清热解毒，胡萝卜鸡蛋黄瓜荤素结合，营养搭配，正是消除妊娠纹的良药。”
何奈心想就算她说是因为孕期皮肤脆弱，婴儿膨胀导致腹部受损，也无济于事，想生孩子的自然还是要生的。她这番话也不算离题太远？
围香将何奈煮的汤端给从宫外找来的妇人，妇人小口小口地喝完。
过了片刻，她摸摸肚子，惊讶地发现肚子上的妊娠纹果真消失了。
真是神奇，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食材，却能解决困扰这么多年的问题，皇后看了之后也忍不住啧啧称奇，这奈姑娘真乃妙人也。
她再看看旁边的淑妃，淑妃比她小了几岁，几个月也是而立之年的常态，法令纹抬头纹悄然爬上脸颊，而现在的淑妃，皮肤光洁无瑕，比之刚入宫的秀女，也不遑多让。这一切的转变，都是因为这位奈姑娘。
果真如新辞所说，所有的事情都会迎刃而解。何奈松了一口气。她身边的仙女是哪个呢？
淑妃跳着跑到何奈面前夸赞道：“奈奈真是多才多艺。”
皇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她们站在一起，怎么会有人能够看出她们之间差了一轮呢？
皇后矜持地说：“姑娘有这等技艺，不妨留在宫中，日后必有大为。”
淑妃把何奈护在身后：“我的好姐姐，这我可舍不得了，宫里尽是些不长眼的，奈奈一个小姑娘受了委屈，公道也不知能去哪里找。”
皇后笑笑，也没坚持，淑妃这话又在含沙射影，她不过是随口一提，别人的人，就是能力再出众，她也不会用。
只是淑妃如今的状态给她敲响了警钟，她刚生完孩子，身材虽未大走样，但总归比先前丰腴了不少，在美女如云的皇宫里实在是不起眼。
虽然她如今的地位已经不需要美貌在皇上面前邀宠，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还是大意了。
何奈回来的时候，身后的宫人鱼贯而入，带着大大小小的赏赐，姝禹看起来柔柔弱弱，突然之间变得力大无穷起来，需要两人才能抬起来的屏风，姝禹单手便轻轻松松地把它摆到了位置。
姝禹的收纳能力也是让何奈刮目相看。她仿佛不知疲倦似的，接过屏风摆好花瓶又将首饰收拾得井井有条，动作连贯快捷，不带一分阻塞。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宫里赏赐的这一堆东西摆放地井然有序。
等宫人走后，姝禹脸色通红，蹑手蹑脚地走到何奈跟前，搓着手支支吾吾地说：“现在都收拾好了。”
何奈看着她这副情态不明所以，姝禹也有能正常表达的时候？她应和着说：“嗯？”
“她们都走了，您再多赏赐我一些吃食吧？”
她从来，也没有让姝禹挨饿啊？姝禹所说的吃食莫非不是什么常规食物？何奈坐直了身体，不动声色地离姝禹远了一些，她又想起了佛祖割肉喂鹰的典故，如果姝禹想要吃肉，她非佛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你想吃什么呢？”
姝禹两眼放光，看着博古架上的纸张：“您那几张废稿还有用吗？”
何奈以为姝禹是打算把自己想吃的食物写在纸上，她说：“那边还有没有用过的宣纸，你如果需要，不妨……”
何奈话音未落，就见姝禹捧起纸张，微微张着嘴，就像在涂抹唇脂一般，她的嘴唇并未动作，而纸张却一点一点地消失。
新辞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姝禹舌头一卷，将最后一点纸张裹入腹中。
何奈端了一杯水给姝禹：“你吃饱了吗？没吃饱的话还有呢。”
姝禹吐吐舌头：“这纸漂得白，看起来可口，吃起来却有一种烂木根味道，难吃。”
何奈转头看向新辞：“你带回来的这是什么小妖精？”
姝禹突然跪在地上抱住新辞：“呜呜呜，姝禹才不是什么小妖精，请您相信，我与公子之间清清白白，您千万不要误会。”
“别怕，奈姑娘是在夸你长得好看。”
“好看，好看，河洛先生是天底下最为好看的人。”
何奈突然捧腹大笑起来：“河洛先生文质彬彬，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娇娇小妖精围在他身边，说着河洛先生的好话？”
新辞轻柔地推开姝禹：“没事了，你先去休息吧。”
姝禹听了新辞的话，头一歪，倒在桌上， 瞬间进入了睡眠。
何奈早已经见怪不怪。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呢？”
新辞也并不知道，秽灵得偿所愿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宛丘是心中本就存了死意，最终消失也是情理之中，那活着的人得偿所愿呢？
“怎么，是皇宫里住起来不自在吗？”
“也不是，是我听到皇后说可以给我物色一个青年才俊，成亲好像只需要一日，如果不着急的话，我先成个亲再走？”
“你这小丫头在想些什么？”新辞好笑：“怎么那么急着要成亲？”
何奈歪着头想了想：“这世上，除了父母兄弟，夫妻子女，还有什么人是可以互相陪伴不会离开的吗？”
时轻辞一愣。
“姝禹是个傻丫头，你来年开春会去外边找梦貘兽，有了小梦貘兽就不会时常回来看我了。”
何奈的想法乱七八糟，新辞却不觉得好笑。他自小在父母膝下长大，族中亲朋满座，而何奈之前一直孤身一人。
但是如果让那个人同何奈见面，她会来吗？
“不对，”何奈又自顾自地补充道：“那么多人妖相恋的故事，你看，白娘子变成人之后看上了凡人许仙，宛丘姐姐虽不是妖，却也是爱上了一个凡人，你长得这般好看，若是成了人，到时可不能让你在温香阁中待下去了。温香阁的姐姐们独自维生尚且不易，若是带了一个小梦貘兽……”
听何奈越说越离谱，时轻辞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你若实在想成亲，我这就让林檎眠为你物色一个如意郎君。”
时轻辞想，虽然何奈在阴梦石中，但让她同凡人相恋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难为他要两边奔波。
“林檎眠？”何奈感觉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他是谁？”
梦貘兽生了一张白脸，即使脸红也不会被旁人看出，时轻辞突然转过身去：“河洛先生的一个朋友而已，奈奈，我还有些事情，就先离开了。”
新辞欲走，但何奈与他相识时间不短，怎么看不出他如今的不自在，何奈也兀得使出了自己的大力，将新辞抱了起来：“你这些时日，一直同他在一起吗？”
新辞舒展着身子，闭着眼睛，仿佛只当何奈是一张软榻，他懒洋洋地回答：“是。”
新辞发如丝绦，垂下来的时候如水光滑，何奈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林檎眠这个名字。
是那个死囚，他临刑之前，刽子手扔在地上的牌子，上边刻着的名字，可不就是林檎眠吗？
林檎年对那只雪白的梦貘兽那般上心，如今亲眼见到了新辞，不知又是何等场景，何奈一想到新辞乖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任由别人抚摸，心中就莫名涌上一阵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