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内，听见开门声的郑繁简扭头看门口，鹿回垮着张脸进来，带着一身寒气，反手将门合上，垂头丧气的样子让郑繁简心里咯噔一声。
“怎么了？”她急忙问，“朗承舟怎么着你了吗？”
鹿回摇摇头：“没有，挺好的。”
平安夜和圣诞节都在一起，本该是好事的。
可是她总是开心不起来，心头都有一块巨石压着似的，闷闷的，让她难受。
今晚圣诞节一起约会，朗承舟难得没开车，跟鹿回一块儿坐地铁去市区，美名曰“体验一下平头百姓的生活”。鹿回翻了不知道多少个白眼。
“挺舒服的。”朗承舟笑道，“还很暖和。”
鹿回哭笑不得。
朗承舟握着鹿回的手，宽厚的大手将她的细瘦的手牢牢抱在掌心，温暖直达心底。两人从地铁站往学校回走，慢悠悠地散步似的，两人都是大长腿，却没有一个人想要加快速度。
越慢越好，越慢仿佛就能将时间拖到明天，后天，一直到未来。
“什么时候走？”鹿回问。
她明明知道，可是还是想从朗承舟嘴里再听到一遍确切的时间。
“27日上午10点的飞机。”朗承舟回答。
鹿回松开他的手，面对着他，深吸一口气，咧嘴笑道：“你放心吧，我到时候不会去送你的！”
“那天是周末，你还是睡懒觉吧。”朗承舟知道她的尿性。
“当然。”鹿回眉飞色舞地挑眉说着，双手插再口袋里，原地转了一圈垫着脚就要小跳往前走。
朗承舟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鹿回被拉得转回身，重心不稳，摔向他。朗承舟顺手揽住她的后腰，另一手捧住她后脑勺，迫使她抬头面向自己。
低下头，朗承舟吻上了她。
那是寒冷冬日里最炽热的一个吻。炽热到多年后鹿回还一直记着当时自己的心情。
焦灼，痛苦，不舍，又缠绵。
郑繁简：“啊？为什么不去送他啊？”
从回忆里一下子被拉扯会现实，鹿回一怔，双手立刻捧住脸，摸到一片滚烫，她尴尬地扯嘴角：“啊……懒得去，机场太远了！他又不是从学校出发……”
郑繁简皱着眉看她：“宝贝，你怎么脸红了？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鹿回急忙摆手否认，扇风，“啊……寝室暖气开太热了吧，好热好热。”
郑繁简不置可否，继续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你真的不考虑去送他吗？”
“不去了。”鹿回低下头，轻叹一声，“去送了，我怕我就不肯让他走了。”
“……”
“他又自己的人生和目标，我不能妨碍他。”
*
浮城国际机场，国际航线航空站，安检口，长长的队伍如蛇一般一圈一圈的，几乎看不到入口在哪。
朗承舟手里拉着行李箱，眼睛直直盯着大门口，几乎以一种翘首以盼的姿势。
“还看啊？不是说不来吗？”郎承帆在一旁拍了拍朗承舟的肩膀，劝道，“就别等了，可以安检了。”
“嗯。”朗承舟应了声，却一动不动。
郎承帆翻了个白眼：“你‘嗯’，倒是动啊！”
朗承舟轻咳一声，左顾右盼问：“爸妈呢？还没回来。”
“他们上个厕所马上就来了，你先去排队啊，反正人很多，他们回来你还在队伍后面呢。”
朗承舟点点头，像是答应了，却不为所动。
“唉……”郎承帆放弃了。
朗承舟疯魔了就随他疯魔吧。
*
“小姐姐，再快点行吗？”鹿回着急地催促着。
网约车司机是个年轻可爱的小姐姐，圆脸蛋，看着很乖。当然，开车技术也不太行。
从鹿回上车，她就一直很紧张的样子，握着方向盘瑟瑟发抖。开车速度也很慢，眼看着就要赶不上时间了，鹿回心里焦急了起来，催促了一声。
“啊！啊！对不起！是来不及了吗！我我我我……怎么办……我开车速度就这样！”鹿回一催促，司机小姐姐浑身一抖，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开始发颤，磕磕巴巴地说着，眼眶都红了，眼看都要急哭了。
鹿回被她的反应吓到了，急忙安慰：“没事没事！不是来不及，你慢慢开，我没事的……”
小姐姐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下来，鹿回才捂着额头无奈地扭头到一旁，长叹了口气。
她还想着搭车能快点到机场……没想到接单司机是这样的速度……还不如坐地铁呢。
长舒出一口气，鹿回靠在车后背上，苦笑一声。大概就是天意吧。
她真的没法去送朗承舟去英国了。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车子稳稳地缓缓地接近机场，鹿回抬起头看着一架飞机从头顶飞过去，把车窗关上。
不知道他会遇到什么事情，而她又会变得怎么样。
希望他一切都能如愿以偿。
*
“没赶上？”郑繁简问。
鹿回站在机场国际航线航站楼大厅中央，对着手机另一头的郑繁简说道：“嗯……没赶上。”
“你也是，突然之间又反悔了想去送了，结果呢，赶不上了。”郑繁简埋怨，“早去哪了。”
鹿回心情不好，垮着脸：“我是真的不想送他，受不了离别的场面。可是一想到不知道几个月见不到他，又想好好送送他，再聊一聊。”
“鹿……鹿回？”身后有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喊她名字，鹿回脑袋里立刻浮现出一张血气方刚，正义凌然的帅气的脸。
“你……”郑繁简说了什么，鹿回根本没注意听了。
她匆匆说了声再见，放下手机回头答应：“朗警官。”
郎承帆一愣：“你听声音就知道我？”
“嗯……挺熟悉你声音的。”鹿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到他，她就意识到朗承舟已经走了，正要询问，就看到他身边站着的两个年长的夫妇，跟郎承帆长得神似。
郎承帆大方地笑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父母。爸妈，她就是鹿回。”
朗父朗母点点头，笑眯眯地看着鹿回的脸，没有不礼貌地好奇上下打量，而是带着欣赏温和的目光看着鹿回的眼睛。
朗母很温婉，笑道：“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照顾我们家不懂事的朗承舟，真是辛苦你了。”
鹿回小脸一红，急忙否认：“没有没有，是他照顾我才对。”
“唉，自己的儿子，什么脾气知道。能受得了他的没几个，真的辛苦你了。”朗母握住鹿回的手，感动地说道。
“……”鹿回硬着头皮应了声。
这……朗承舟的确脾气古怪，倒也没到让所有人都受不了的地步吧。
哪有父母这样说自己儿子的——虽然不是亲生的。
“来送承舟吗？”朗父低声问。
鹿回一怔，脸立刻红了，她慌张地解释道：“我……叭叭打车叫了车过来，但是司机是个小姑娘，车技不太好，所以晚了……”
完了，她跑来送朗承舟晚了，没赶上，朗爸爸一定觉得自己是个不体贴又不守时的人。
她郁卒地想着。
哪知道朗父却撇了撇嘴，不赞同地说道：“反正没几天就要回来了，就没必要送机了，学校那么远，跑来跑去多累啊。那家伙不值得对他好。”
“……”鹿回懵了，傻乎乎地抬眼看了眼郎承帆。
郎承帆冲她咧嘴笑了笑，眼里的意思很明确：朗承舟在家就是不受待见。
朗父朗母会特地来送朗承舟，可见不是对朗承舟不好。这就说明他们一家感情好，才会这样不待见，怼来怼去。
“时间不早了，午饭要不……一起吃吧？到时候顺便送你回学校。”朗父问。
鹿回愣了，周末的确没什么事，可是跟朗家一起吃饭，鹿回又觉得压力大，特别是朗承舟没在。但是拒绝又不好意思。
“好……好吧……”她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坐上了朗父的劳斯莱斯，司机一直等在停车场。朗父坐在副驾驶，郎承帆坐在后排最左边，鹿回被挤在中间，朗母笑眯眯地，和蔼可亲地一直看着鹿回，一副看儿媳妇越看越喜欢的样子。
车子平稳地在机场路上行驶，朗母的话就没停下来过。
“鹿回是吧，听说你猜大三，怎么长得这么漂亮啊，唉，陪我们家朗承舟可惜了，我有个姐妹的儿子可帅了，脾气好，懂事还疼人，要不你考虑一下把承舟给甩了吧？”
“……？”
郎承帆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妈……你干什么呢！承舟才刚上飞机，你别让他寒心啊！”
“就是替小鹿不值嘛。你看这家伙，偏偏要出国找人，肯定找不到的事情……把女朋友就放一边，渣男！”朗母越想越气，“也不跟家里商量一声。”
“昨晚骂了一晚了还不够呀。”郎承帆哭笑不得。
“哪里够啊！要让他知道后悔才行。”朗母气道，又握住鹿回的手好心相劝，“真的，小鹿，你考虑考虑？”
鹿回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啊……那个……暂时没考虑啦……”
这一家都怎么回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