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传林风吹过，冬日寒风凛冽，鹿回冻得打了个寒噤，却倔强地仰着头，看着朗承舟不放。
朗承舟就知道鹿回肯定会这么问，他抿着唇，低声摇头：“我不知道。”
鹿回拧着眉毛：“不知道？你出国，连个归期都没有吗？”
“……没有。”朗承舟默了半晌，又说，“会回来，只是不规律。”
鹿回嘟囔：“我看签证也没那么久可以让你待吧。”
“……”
两人在林荫道里缓慢前行，鹿回觉得她的心脏跟这温度一样越来越寒冷了。是发生了什么？
她嘴唇翕动，想到了什么问：“你是不是想要出去找你父母的消息了？”
“……嗯。”
鹿回顿住了脚步，朗承舟往前走了两步，发现鹿回没跟上来，扭头看她。
鹿回噘着嘴，不高兴地问：“为什么是这个时间呢？”
为什么是他们俩刚在一起，一切都不确定的时候呢？她甚至都没有记住朗承舟的脸和声音，还不了解朗承舟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甚至连朗承舟的父母都没见过。
这个时候出国，去做朗承舟心目中的人生大事？
“为什么？”鹿回又重复了一句，“这件事情，有这么急吗？”
“急，但也不急。”朗承舟缓慢解释，他讲话一向不快，都是慢条斯理慢慢地讲述自己的话，这会儿也是一样，比起往常，却已经快上一点了，“这件事情已经拖了这么多年了，的确不急于一时。只是我之前对自己的人生做过规划，就是今年出国找人。已经拖到年底了。”
原本打算暑假就去，但是因为家里有事耽搁了一会儿，打算九月份再去的，却不想遇到了鹿回，一直拖到了现在。
这会儿跟鹿回在一起了，他其实都不想今年去了，可是他强迫症，总觉得不出去寻上一阵子，就是对自己的自我放弃。
“那我呢？”鹿回说完，咬着牙跺了跺脚，“我真的不想这么矫情，但是……我还是想问问，我怎么办？”
朗承舟哑然，他抿着唇，想到郎承帆的话：“你不能对鹿回不负责任。”
他自嘲笑道：“我跟阎九州说，我是不是应该为了对你负责，让你找更好的人才对。”
鹿回一听，脑袋一头雾水：“什么鬼？”
“因为现在的我，第一重要的事情时找人，却不是你。我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朗承舟垂下眼，双手从口袋里掏出，握住鹿回的手。
鹿回的手冷冰冰的，合十掌心，将她的手在手中捂热。
朗承舟声音依旧波澜不惊，鹿回已经对他了解不少，听出了其中的不安和愧疚。
朗承舟说：“阎九州说，也许你的第一重要也不是我。我却是不在乎的。”
鹿回皱着眉毛，无语地看他：“我第一重要的事的确不是你。是治病。”
朗承舟轻笑一声：“我有点受伤。”
鹿回嗤笑一声：“你看，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最重要的要去做的事情，当然不可能把对方放在第一位去考虑了。”
朗承舟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很愧疚。”
“没必要愧疚啦。”鹿回笑道，她轻拍朗承舟的肩膀，想了想，又说，“讲真，我没想到你回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朗承舟没说话。他可不会说“我第一次谈恋爱，没经验”这种话让鹿回取笑自己的。
“分手是不可能的。如果因为这种理由你要跟我分手，那我会打死你的。”鹿回踮起脚尖，掐他的脸。
朗承舟抬手扣住鹿回的手，让她的手心贴着自己的脸，温暖他被寒风吹得冰凉的脸颊，轻轻摩挲。
“嗯。听你的。”朗承舟松了口气。
他只是想到最坏的可能而已，他自然是不愿意跟鹿回分开的。只是这会儿鹿回话虽不多，可是却很好的抚慰了他这么多天心里的愧疚和不安，他感觉天空都突然阳光明媚了——明明这会儿是阴天。
“什么时候出国？”鹿回问。
朗承舟顿了顿：“圣诞节以后。”
鹿回一听，不高兴地嘟囔了：“为什么不早点去啊！这会儿黑五打折，还可以抢货呢！给我代购啊！”
“……？”
“你干嘛挑圣诞节后，圣诞节后什么都没了！”鹿回喋喋不休，骂骂咧咧。
朗承舟抽了抽嘴角：“我……我想跟你一起过圣诞节……”
“哪有黑五抢货重要啊！”鹿回气到不行。
“……”女人真可怕。
*
郑繁简对朗承舟的思维觉得很好奇：“一个大男人，因为觉得总要在国外找人，归期不定，对不起女朋友，就想着跟女朋友分手，让女朋友自由？”
鹿回翻了个白眼。
郑繁简骂道：“还是男人嘛！”
“这就是朗承舟，很会换位思考，但总是能思考出莫名其妙的结果。”鹿回摆摆手。
“他倒是诚恳，能把自己心里想的都告诉你……”郑繁简郁闷，“但是这想法，说太负责任也是，可是结果还是有点不负责任。”
鹿回拿着手机刷了刷聊天记录，嘟囔：“我跟他室友聊过。”
“？”郑繁简莫名其妙看着她，“你还跟他室友聊这个？”
上回加了微信以后，阎九州就三五不时找鹿回聊天，多半都是聊朗承舟。这次鹿回戴着朗承舟谈心，也是阎九州暗示鹿回，让她多找朗承舟见见面，聊聊天。鹿回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再结合之前直觉里觉得朗承舟不对劲，鹿回就找上朗承舟谈心了。
果然，这家伙的确心里装着事。
“阎九州说，朗承舟是太在乎我了，所以很在乎我的心情，反倒想了一堆有的没的，甚至不推荐的决定。”鹿回看着聊天记录，复述到。
郑繁简挠挠头：“这也算是好事吧。”
鹿回笑了笑：“嗯。”
说是好事，可是鹿回心里却觉得有点压抑。
她值得朗承舟这么在乎自己吗？她甚至连朗承舟的脸和声音都记不得，可是他却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在意着。而她却什么都给不了他，还要拖他寻找父母的后腿。
“鹿回。”郑繁简说，“我觉得朗承舟他不错。但是你不要给自己太大负担了。慢慢来，没事的。”
“……嗯。”鹿回点点头。
是的，慢慢来，没事的。
*
B大的圣诞节气息挺浓厚的，整条步行街的商店都布置了圣诞装饰，搞了圣诞活动。
鹿回在平安夜当天，跟郑繁简去吃饭的时候，莫名其妙被拉近进一家理发店，烫了个头发。因为据说特别便宜，烫头只需要一百八。鹿回就算有钱也贪图这点小便宜。
郑繁简顺便给染的头发补色。
事实证明，便宜没好货。
要不是靠鹿回这张脸撑着，这个新烫的大波浪如同方便面一样，真能让人丑到不敢上街。
而现在顶着这头方便面，鹿回顶多就是成熟了五岁。
“五岁！”鹿回抱头痛呼，“我才20岁！怎么就老了五岁了！”
郑繁简哭笑不得：“真的……唔……要不我们去要求退钱把！”
说着，她扯着鹿回往回走，鹿回这下怂了，赶紧甩开她的手摇头：“别了别了，过几天没那么卷了就自然了……”
说是这样说，鹿回还是小声嘀咕：“唉，真的有老五岁吗？怎么办啊……晚上要跟朗承舟一起吃饭诶……这可怎么办……”
当晚，朗承舟拧着眉看鹿回的头发，歪了歪脑袋：“刚烫的？”
鹿回两眼一瞪：“不准说不好看！”
“没有。”朗承舟真心实意地夸赞，“很好看。”
“真的假的？”鹿回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看自己的发型，“郑繁简说我像老了五岁。”
“有韵味。”朗承舟安慰。
这明显是意思，的确老了嘛。鹿回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上了车，朗承舟驱车去市区。平安夜处处爆满，朗承舟提前了两天订了一家西餐厅，相待鹿回去好好吃一顿。
“这发型跟西餐厅挺配的。”朗承舟又说。
“就是成熟了呗！啊！我要去拉直！”鹿回抱头痛哭。
头发上一暖，朗承舟摸了摸鹿回的头发，低声说道：“我挺喜欢的，这两天就先保持这个发型让我看看嘛。”
鹿回一怔，心情一下子低落起来。
过完圣诞，朗承舟就要出国了。也许一周就回来，也许一个月，也许要寒假以后。
鹿回小声骂道：“我看你敢不敢翘了期末考。”
“不敢。我会努力早点回来的。”朗承舟轻笑一声。
其实他甚至已经跟导师打过招呼了，下学期回来补考。
他平时科研出色，核心期刊论文都发表过了，导师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期末考完全不是什么问题，只是该修的学分都要修到罢了。
但是在鹿回这里，他不敢让鹿回有一点点的不安。
“我一定会早点回来的。”朗承舟又低声强调，“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鹿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