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研究生大楼里下来，朗承舟就紧紧握住鹿回的手不放，鹿回紧张地抿着唇，时不时偷眼看一下朗承舟。
朗承舟目视前方，岿然不动，嘴上却带着笑意问：“我很好看吗？”
鹿回一噎，轻啧一声，小声嘟囔：“我又不知道你好看不好看。”
朗承舟手指微微用力，捏了捏鹿回的手指：“嗯，我知道我好看。”
“自恋。”
路灯比较昏暗，鹿回心里有些担心，抬头问：“朗承舟，你总是在研究生大楼待到这么晚，路灯这么暗你还怕黑。”
“走夜路怎么办啊？”
朗承舟捏了捏她的手掌，低头，眼里带着笑看着她：“那你牵着我，这样我就不怕了。”
鹿回小脸一红，轻咳一声，别开了脸：“乱七八糟的。”
鹿回没想到朗承舟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挺会讲话的。平时一板正经，说出来的话能把人气个半死，这时候怎么还像模像样地能说几句土味情话逗人开心了。
两人牵着手从研究生大楼到学生公寓，虽然是夜晚，但是到了灯光明亮的路段，来往的人群也多了起来。
鹿回不好意思，本想松开手，却不想朗承舟握紧鹿回的手不放，鹿回只能由着他。两人手牵着手一直到鹿回公寓楼下道别。
道了晚安，脚步轻快地走上台阶，鹿回觉得自己身体都轻盈了，雀跃着，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能飞起来一样。
真好。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真好。
鹿回哼着歌打开寝室门，小碎步跳跃着走进寝室。
把门关上刚一转身，吓得差点摔翻在地上。
郑繁简黑着张脸，双手叉腰就站在她身后，眯着眼紧盯着她。
“……你干嘛！吓死我了！”鹿回捂着胸口，喘着粗气，“一声不吭的，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
郑繁简把手机屏幕点亮，给鹿回看，手指指着屏幕：“你给我解释一下？”
鹿回定睛一看，是郑繁简朋友圈里的一个人发的新信息，一张灯光不算好的照片，路灯下，两个个子高挑的男女手牵着手散步，看着恩爱有加。
配文：“女神男神恋爱了！”
鹿回看了看照片上的人的穿着，再看看自己，点点头：“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郑繁简气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什么时候跟朗承舟谈恋爱的？我都不知道！”
鹿回想了想：“大概……一个小时前？对不起，还没来得及通知。”
郑繁简：“……”
*
鹿回没谈过恋爱。是的，她真的没有跟男神交往过。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病，另一方面，她很担心自己的情绪不够稳定，让人生厌。
朗承舟就更别提了。他的人生只有赚钱。
早上起来，鹿回打开柜子找东西，看到柜子里拆封了，但几乎没吃过的药，手上一顿，想了想，将药扔进了垃圾桶里。
谈恋爱能让多巴胺分泌活跃，能让人情绪变好。那么她，或许不需要药物调节激素分泌，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一整天，鹿回都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是因为想联系朗承舟，又很焦心怕打扰人家。还是因为没吃药导致的心慌。
她坐都坐不住，一下课就起身整理包准备走。
江易明走到她面前轻扣桌子，问：“午饭一起吃吗？”
江易明跟她选了同一节课。
这节课下课就是午饭，江易明一向是跟鹿回一起吃饭的。可是这次他特地过来问，鹿回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如果他不问，鹿回或许也就按照惯例来了。
“我……”鹿回有些犹豫。
江易明眼神一暗，了然地点头：“嗯，那我先去吃饭了。”
鹿回心一沉，咬着下唇，受捏着包带子，低低地应了一声。
有什么感觉不一样了。气氛奇怪，令人窒息。
为什么不能不去变化呢？小小的改变，就要动辄影响所有人对她的态度才行吗？
鹿回呼出一口闷气，甩甩头。
算了，不去想了。
她发消息给朗承舟：“中午有时间吗，一起吃午饭？”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我请客。”
一个女生主动约男生，还主动请客，这是多么高尚的觉悟。朗承舟最好识相点！
不想朗承舟半分钟后回复：“我现在不在学校，得下午才能回来。不好意思。”
鹿回心又是一沉，这回，她真切感觉到窒息了。
顿时浑身力道一松，没了力气，趿拉着步子往寝室走去。
呼吸似乎都带着血腥味。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对她来说很正常，陌生的是，第一次因为这种事情而不安。
这不像她。
“唉。”鹿回拍拍脸，“一切都在变好，不要想太多了。”
*
朗承舟把手机放回茶几上，低低应了一声：“听到了。”
朗父拧着眉问：“你刚才收的谁的消息，笑得那么开心？”
朗承舟莫名其妙：“我没笑。”
“你笑没笑我们看不出来吗？”
知子莫若父，虽然不是亲生父子，可是朗承舟本身就是直白纯粹的人，虽然面瘫，但是心情好坏，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郎承帆也猛点头：“对，你看起来很高兴。哪个小姑娘给你发信息了吗？”
朗父嘲讽道：“切，怎么可能是小姑娘。”
“是小姑娘。”朗承舟的声音石破天惊，让朗父端着的茶盏一抖，滚烫的茶洒在了手上。
“什么？！”
郎承帆也目瞪口呆：“哪个？哪个？”
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一张漂亮到充满攻击力的脸：“该不会是鹿回吧！”
朗承舟点头：“嗯。”
郎承帆“哦”了医生，松了口气：“哦，我还以为是谁呢。”
鹿回他见过好几次，朗承舟跟她应该是科研上联系吧，虽然很难解释朗承舟为什么会心情好，但是身为哥哥，郎承帆不相信自己的弟弟突然开窍撩上妹了。
朗承舟点点头，直白认真地回答：“嗯，是她。”
朗母在厨房里喊：“可以吃饭啦！”
“好。”朗父回了一声，对朗承舟说道，“你居然还有女性朋友。”
朗承舟摇头：“不是女性朋友。”
郎承帆笑了：“对嘛，承舟连朋友都没几……”
“是女朋友。”
“个……”
“什么？！”俩父子难以置信，震惊地狂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朗承舟：“嗯，鹿回是我女朋友。”
*
鹿回买了一只节能的手持照明灯带去了朗承舟的工作室。比起原来一开灯就容易发烫，烫伤人的小太阳，这个照明灯是冷光，光更加发散，能够照亮各个角落，还不会烫人。
朗承舟带着等在走廊试了试，虽然没说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和眼神无一不再说着自己很满意这件礼物这件事。
鹿回看他的表情哭笑不得。
如果说原来朗承舟在她眼里，是一张白纸的长相，现在已经有个模糊的五官了，而且，还会笑，会发呆，会苦恼，一些细微的眼神和小动作，鹿回都能捕捉到了。
一个鲜活的朗承舟的形象，在她的认知里渐渐成形。
鹿回看着朗承舟画册上画的自己，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没有画册上的漂亮。
“你为什么画得这么好看？感觉比我本人都好看了。”
鹿回原本以为，朗承舟会说：“因为你在我心里就是这么美。”之类的话让人开心开心。
不想朗承舟回答：“我学过。”
“……”
“给人画画，收费也不低。”
鹿回脑壳疼。
“不是……你为什么要攒钱？”鹿回靠在桌子上，看着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研究报告的朗承舟问，“虽然这个问题你可能被问烦了……攒那么多钱做什么呢？而且，你为什么要用那么辛苦的方式赚钱？”
朗承舟合上报告：“习惯了。小时候就是通过各种兼职，打工赚钱。现在用不辛苦的方式也能赚钱。”
他打开ipad，给鹿回看黑屏上绿色红色的一张张曲线表：“债券和股票加起来，大概八位数。但是本金是我爸的，我之后得还他。”
鹿回哑然：“……这么多还不够吗……”
朗承舟放下ipad，看着鹿回认真地说道：“我想找我的父母，可能需要走遍整个世界。所以，我总是不安，想要存够花不完的钱……大概这是从小的执念，长大了就变成怪癖了。”
鹿回想起来，他不是郎家的亲儿子。
鹿回小心翼翼问：“你的父母……在哪里？”
“不知道……”朗承舟摇头，“我爸说，他们在国外，具体在哪也不知道。”
这也太不确定了。
“但是一个人在世界上生存，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朗承舟拧着眉，“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鹿回心一紧，问：“那……如果找到了，你要做什么呢？”
朗承舟微微一愣，随即苦笑：“不知道。”
“大概就是问问……这些年过得如何吧。”
他垂着脸，看不清表情。声音低沉，微哑，在空气里渐渐凝结，像是水汽结成了冰块，沉甸甸的，让鹿回的心头一沉，微疼。
她第一次见他这么脆弱的样子。
鹿回上前，抱住了他的头，将他搂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