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华灯初上,行人如织。
昭关城临近大苍山,偏远却不偏僻。
年幼的桑寄似乎不知道先天高手意味着什么,以前的主家虽然可以吃得饱饭,但是管事的婆姨很是苛刻。去年整个冬天胳膊上都挂着一双烂红薯似的双手,晚上躺在被窝里那痒的百爪挠心似的感觉很是不好受。
而今跟了新主人,似乎会好上不少吧。
打从进了秦府,就不知道被人温声和气问着话是什么感觉了,跟在新主子的后面都感觉不出自己还是个下人婢女,这种感觉倒像是……家?
小小的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走路都带着香风的小姐姨太太,即使在挂着白壳的冬天,怎么一身干净的袄子都穿不了几天。
今年冬天估计再也不用洗那没完没了的厚重衣物、整盆整盆会开油花的碗筷了吧。似是想到了被子里捂着烂山芋的感觉,不自主的揉了揉双手。偷偷撇了一眼赵沐,发现早已被丢在身后,赶忙小跑几步跟在身后。
石决也是带了个老仆跟在身后,身形不算高大,精神头却十足。身后背着一把被布条缠绕严实的长剑,看着剑鞘的磨损程度,大概是很有年月了。
桑寄瞅了瞅老仆背后的长剑,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大概是觉得手里没能帮新主子拿点什么有些不自在,轻轻扯了扯赵沐的衣袖,嗫嚅的问道:
“公子,你有没有长剑需要桑寄帮忙背着呀?”
赵沐笑着摸了摸桑寄的脑袋,这小玩意洗干净了倒也还算清秀,他之前早就注意到了,桑寄一直在偷瞄老仆后背的长剑。
正想开口,却看到白府门前似是早已等候多时的管家踏步走来:
“石镖头,赵大侠,我家主人早已吩咐过了,还请二位跟我来。”
石决笑着回应:“哈哈,老樊,几年未见,你可老了不少!”
管家微微弓身,冲着几人一抬手,道了句:
“请!”
说完之后,更是等赵沐一行进了大门方才快步跟上。
随着管家的指引,到了地方,入眼便是白及与一位穿着袈裟的和尚。
虽然是和尚,却挽着发髻,一身袈裟看起来不伦不类。
白及起身,道:“石兄,赵兄弟,我给二位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临江问道大师!”
石决闻言,冲赵沐挑了挑眉毛,似是对自己先前的判断感到得意。
“贫僧问道,见过二位施主。”
白及身旁的和尚起身冲着二人行了一礼,与白及对视一眼,意味不明。
问道继续说道:“贫僧已经与二位打过照面了,苍山不辞而别还请勿怪。”
赵沐正诧异这石决口中的先天宗师问道和尚怎会出现在这里,几天之前两方还打生打死,虽然问道和尚的最后出现,只是带走没了气息的问佛道士。
石决却拉着赵沐径直迎了上去,道:“大师哪里的话,苍山还得多谢大师手下留情,否则老朽能不能囫囵的出现在这里,由未可知。”
白及道:“快快入座,石兄你我相识十数载,虽是点头之交,却也不曾交恶。白某今日请石兄前来,便是想当上一回和事佬。”
问道和尚接口:“那日险些暗箭伤了赵施主,听闻施主还未曾有合手的兵刃。这把游龙剑乃是仍未出家之时的佩剑,今日就赠与施主,权当赔礼。”
白及接过长剑,转而递向赵沐。
赵沐接过,随手交给了身后的桑寄:“现在有了。”
白及正诧异赵沐为什么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桑寄却是高高兴兴的把长剑抱在胸口,一脸满足。
席间交谈,无非家长里短,江湖见闻,偶尔夹杂几句互相追捧。正应了白及先前所说,两人并无深交。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逝,问道和尚和白及的眼神交流愈发频繁。
“白将军,夜色已然不早,赵兄弟这侍女可还是饿着肚子呢。我家老仆到是无甚所谓,赵兄弟可是拿这小侍女当妹妹看呢,我等今日便先行告退,他日定当一醉方休。”
石决拉着赵沐转身就要离去,问道和尚眼神一撇,白及起身。
“石兄说的哪里话,今日既然来了府中,白某自然招待妥当。来人……”
石决道:“不必了,白及,你有什么就直说吧。”
赵沐本就不是傻子,看到这种情形,早就发现情况不对,低声问道:
“怎么了?”
石决道:“你运气试试!”
问道和尚见状起身,“哈哈哈,今日贫僧和白将军对二位并无恶意,只是酒内加了些许九叶雪莲罢了。”
石决道:“九叶雪莲初生花开两瓣,隔年增一瓣,直至花开九瓣方才生一叶,重生两瓣,七十二载方得九叶九花。今日下了这么大本钱,究竟所求为何?”
白及道:“自是赔罪,九叶雪莲整株服之,可得七十二载内力,治疗内伤亦是良药。”
石决道:“的确是良药,只是服药之后需与内力交融,三日之内无法动用内力,白将军究竟所求为何!”
赵沐闻言,果然发现周身内息凝滞。
桑寄后知后觉的发现气氛不对,见状直接递上刚到手的长剑,她可不管这剑是别人刚送的,呆呆的问道:“是要打架了吗?”
门外早已被兵甲围了通透,为首十余名白甲小将周身散发的气息,赫然都是一流顶峰。
赵沐并不知道江湖的武者等阶划分,他的观感告诉他,这十余人离先天只差一线。
“石兄说的哪里话,白某只是想借你身后老仆背后的长剑一观。”
石决低眉:“那就看看你白及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对战一触即发,此时门外突然走进了一位穿着青衣道袍的高大光头汉子。
赫然是死去的问道和尚!
问道和尚神情阴森:“说那些废话做什么,镖车内剑匣只是幌子,真正的仙剑就在剑仆身后。对吧,清水宗的抱剑宗师抱朴子?”
赵沐看到来人,很惊奇,他神经大条的脱口问了一句:
“灯泡,你没死?”
问佛和尚摸了摸透亮的脑勺,他不知道灯泡的含义,只知道这两字大概是一个俗语,自得的回道:
“道爷在敲木鱼的时候,练得本就是横练功法。若是被他石决老儿一招碧海潮生就震断了心脉,那我问佛岂不是浪得虚名?”
“白家的情报当真是……”
石决身后背剑的老仆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声之后,面容眨眼间就从一垂暮老朽变成了四十余岁的清瘦男子。随手解下背后长剑,放于桌上。
“仙剑在此,我等可以走了吗?”
问道和尚瞥了一眼桌上的长剑,道:“他们自是可以走的,至于……”
抱朴子瞬间拔剑而起,直取后方问佛咽喉!
赵沐一惊,沃尼玛,这就又开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