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对顾敛的话还不是很理解,但午时一到,仿佛方才都还吹拂着的微风都静止住了。
沈瑜低下头,看到自己脚边的一株小草也都以一个压低的姿态静止在了原处。
是小世界内的时间被静止了吗?
不过想来,这个小世界是已经被柳武奕的长老们攻破了的。他们以静止时间的方式来方便他们选择阵营,也是说得过去的。
也正如沈瑜所想的,几次呼吸过后,他们面前都显现出了两道光点,一道为赤色,一道则是青色。
赤色的光点围绕着一个长矛样式的图腾,青色光点内则是獠牙样式的。
沈瑜看着这两道图腾,有些明白了顾敛的说法。进入小世界的修士只能选择遇到的阵容,而他们在来到猎妖师的1村子前都目睹了猎妖师击杀妖兽的过程。
所以他们才会有这两个选择。
昨日猎杀妖兽时,段力手中握着的便是一柄长矛。而他们所面对的妖兽有着长长的獠牙,无比锋利。
那便不难想象,长矛代表的是猎妖师阵营,獠牙代表的是妖兽阵营。
只是他们都没有动,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顾敛。顾敛在看过这两个图腾后,道了声:“选青色的。”
青色的是,獠牙图腾。
但沈瑜很疑惑,这个图腾的寓意,难道不是妖兽阵营吗?他们现在身在猎妖师村子,感受了猎妖师捕杀妖兽的过程,还有他们生活的方式。
不应该选择猎妖师阵营吗?
沈瑜还没问出口,顾敛就已经伸手去触碰那个青色图腾了。霎时青色围绕在顾敛手掌之上,那獠牙一般的图腾就这么印在了顾敛的手背上。
图腾稍稍闪了一下,最终完全融入。手背也一如最初,没有留下什么印记。
许是选择的时间到了,沈瑜眼前的两促亮光变得有些恍惚。沈瑜便也伸手触了那个青色的图腾,余下的陈念初与霍游亦是。
光影渐灭,四周也回归了最开始该有的样子。沈瑜还琢磨不透,顾敛倒是率先向他们解释了起来。
他说道:“事情不能光看表面,细节很重要。很多事情我没有想得太明白,想着大致了解后再与你们细说。但能告诉你们的是,这个村子不安全,春神祭可能就是见分晓的时候。我们先随着村中的步调走,别暴露自己的修为,一切小心。”
霍游还是有些不明白:“但选择了獠牙,不就意味着我们选择了妖兽阵营?”
“如果这里根本就不是一个猎妖师村子呢?”顾敛反问了一句,倒让众人有了一种异样感。
他的话看似没有由头,但实际上又不是随意就说出口的。再结合他所说的‘细节’二字,便很容易发现这里的异样。
高墙上面以人血绘制的咒文,猎妖师们每天都派无数个小队去四周寻找妖兽。
他们都是些没有半分灵力的凡人,想到的不是自保,而是肆意的出去,对妖兽进行追捕式的猎杀。
很多细节,都与他们猎妖师的身份不相符合。
谜团还有待发现,顾敛还有很多不能肯定,便只能将自己这个猜想告诉他们,一起去发现。
随后他们在村子里转悠了一会儿,到了时间后,便又赶着去参加春神祭的排练。那里聚集了近百人,将最开始用来选拔的棚子空了出来用作试衣服的。
侍卫和侍女是集中排练的,一些重要的角色则是有专门的人告知礼仪等重要事项。
在他们之中,陈念初扮春神,顾敛和霍游则是去扮护送春神的侍卫。沈瑜一直幻想着自己扮演的那个虽为春神的臣子,但也是正正经经落败,兑现承诺的堕仙。
听着也是个很有魄力的角色。
然后在准备换衣服的时候,沈瑜被告知自己这个角色是春神身边的奉茶侍女。
听着‘奉茶侍女’这两个字,沈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咧嘴笑着,尽量将自己的情绪控制的得体,又问了一句:“麻烦请再说一遍。”
那个看上去就不怎么有好的阿姊冷哼了一声,说道:“就是服侍春神的小侍女,败都已经败给春神大人了,她作为臣子,便也该有个臣子的样子。”
阿姊说话的时候有几分冷嘲热讽,尤其是说道‘臣子’二字时,满是鄙夷。
这会儿沈瑜才了解到这个银莲花神在村民眼中是如何的存在,她们有多敬重春神,便有多唾弃这位银莲花神。
而且据这位阿姊所说,自春神祭伊始到这一届春神祭,她是唯一一个那到银莲花的人。
因为没人那到银莲花,这个银莲花神的角色向来都是可有可无的。只是今年被沈瑜抽到了,她才需得专门来教沈瑜动作。
春神祭的仪式里没有对银莲花神进行描写,因为典籍中的‘奉茶侍女’一职,让沈瑜在整个春神祭中,只需跪在‘春神’的身侧,垂头抬手。
手中的木托盘里,放着一杯茶。
知晓这些后沈瑜是有些不乐意的,毕竟在虚无之境随心所欲惯了,突然要表现得谦卑,多少会有不适应。而且她也对那典籍中的春神有了些偏见,银莲花神在如何说也是与之平起平坐的神祗,战败之后愿赌服输,也该利用她的智慧与战力。
而非以‘奉茶侍女’的身份加以羞辱。
只是那个阿姊觉得沈瑜有毛病,并不想理睬。板着个脸教完沈瑜动作后,便离开了。沈瑜看着手里的那身一副,倒也有些迟疑。
她出了棚子,遇上了顾敛。
顾敛正穿着侍卫的衣服,白色长袍,左肩带了一块轻甲。他极少穿白衣,这一身却又很是衬他。
在注意到沈瑜后,顾敛笑着问了句:“怎么样?”
一面说着,还缓缓转身,将整个人的样子给沈瑜看。沈瑜点点头,没有什么赞扬的言语1,但好像所有的话都写在了她的眼睛里。
顾敛往前走,一步,又一步。直到停在了沈瑜面前,垂头看着她。
因为身高差,沈瑜不得不仰着头去看他。他们此时距离很近,但两人都没有要将这份距离拉开的意思。
更近,更亲密的都有过,便也不会在意这些。
沈瑜笑了笑,本想将那些事情与顾敛说一说。但顾敛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问沈瑜,那天晚上的举动,能否代表她的想法。
这些驱使着顾敛弯了弯腰,离沈瑜更近了些。他闻到了沈瑜身上的香味,并不是最开始的兰花香。
“身上是什么味道?”
他说的很轻,几乎是凑着沈瑜的耳朵说的这句话。
“是方才,那些棚子里的味道。”气声拂过耳廓的时候让沈瑜有些不适应,沈瑜是想往后退的,这样的氛围很热,好像是能将她整个人给融化。
她做事虽然雷厉风行的,但唯独这些事情会怂。
有时候是事前怂,有时候则是事后怂。
不过顾敛没有给沈瑜跑开的机会,他右手一揽,下巴微抬,蹭了一下沈瑜的嘴唇。
动作不算快,也是那恰好的触感,让沈瑜有些头皮发麻。
顾敛直起身子后,有着一种尝到甜头的满足,沈瑜则是垂着头,一脸通红。其实换做别的时候,顾敛是没有这么多勇敢的,这些还是归功于那晚沈瑜没有将他推开。
给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今日亲吻过后,那颗种子发了芽,从那层土壤中探出了头。
沈瑜心神不宁的,往后退了一步。不过她也没有做什么,只是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长叹了一口气。
许是对自己越来越被动的氛围表示无奈,也许是对自己今日的怂表示叹惋。
最后还得担心顾敛多想,上前抱了抱他。
沈瑜说:“我扮春神身边的奉茶侍女。”
顾敛听后还有些疑惑,沈瑜便将那个阿姊与她说的话和盘托出。
有关银莲花神的三世为臣,却成了春神的奉茶侍女。沈瑜向顾敛诉说的时候算得上是义愤填膺,毕竟在她看来以银莲花神的能力,即便是当臣,也该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料子。
一届战神,沦为奉茶侍女。
不过顾敛对此没有多评价,他看着沈瑜,很认真的说:“不是所有有能力的人,都会被优待。就像你善战,也不能保证去到那里,都会让你做先锋,让你做战将。银莲花神是败者,愿赌服输,自然是任由春神差遣的。”
“所以这是在警戒我们,不能败吗?”
沈瑜眨巴着眼,顾敛则是看的笑了。他说道:“不是不能败,是万事得留后路给自己。”
不能将自己逼上绝境,否则后果只有两个。
要么被敌人击杀,要么跃下高崖选择自尽。
横竖都是死,那为何不在最开始,就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顾敛的话让沈瑜陷入沉思,顾敛猜她在斟酌这‘后路’一词。但顾敛只是笑,他知道沈瑜是个一往无前的性子,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即便是一件事情让她后悔了,她也会勇敢地去承担。
不能改变她的性子,但他能当沈瑜的后路。
为她铺设,为她而留。
绝境之中,也势必将她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