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天然的瘴气林,若不是寻得了这块掌门璞玉,刘长老也不会在这里驻足。
沈惟的踪迹要寻,天阔山庄也必须去。
两人便只能分开行事了。
顾敛继续率领一众修士前行,他救人心切,再也不选那些山林小道前行。
只为了能够更快到达目的地。
而此时的天阔山庄已经被喜色围绕,四周都以红绸点缀,院子里的好些花枝小树都被系上了红绳。购置的鞭炮、灯笼都由一群伙计装点着。
天阔山庄四处都挂上了红绸,那奏乐的队伍就候在院落中。只有门口守着的小厮心急如焚,看着山庄通往外界的唯一道路。
很多宾客就要来了,可最重要的新郎官都还没有出现。
让这一场喜事难以进行。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转的多少个圈子了终于是听到了驾马之声。他忙站到台阶上去看,正是洛闲,一身黑衣,目光尤为坚定。
他在山庄门口跃下了马,吧缰绳递给小厮后,轻声问道:“如何了?”
“一切都是按照少主的意思办的。”
“如此甚好,我去沐浴,换了喜服便出来。”
“是。”
稍稍交代过后,洛闲才踏入了山庄。小厮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奇怪,好像自己的少主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并没有特别高兴。
而且少主出门前带了一小队人马,如今只有他一人返回。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相比于这里,沈瑜那边要顺遂的多。她已经换好了喜服,坐在软垫上,由三个嬷娘替她梳妆打扮。
那些嬷娘都是前面小城里专门置备婚宴的,在上手前,她们一道端详着沈瑜。
并作以评价。
“沈姑娘肤若凝脂,五官也好看,略施粉黛就好了。”
“沈姑娘脸小,无需用发髻遮挡。”
“沈姑娘眼尾微挑,可以用胭脂晕染一番,定是能‘眉目含情’。”
这说着说着,让沈瑜还有些不好意思。
好像还从来没有人,当着她面说过她好看。那时候在虚无之境,沈少爷的形容词只有两个,张扬与不羁。
因为伤势,她在家中待了很久,所以才比以前白了很多。深居院中的沈瑜要比以前温和了不少,举手投足之间,更多的是大家闺秀的味道。
以青黛描绘了眉毛,以胭脂添了眼尾一些颜色,嬷娘还选了一个适合沈瑜的唇脂。这一切打理好后,嬷娘将铜镜拿过来,摆正到沈瑜眼前。
“沈姑娘看看,可还满意吗?”
铜镜里面的人眉目柔和,那双微挑的柳叶眼在胭脂的勾勒出一抹饱含情意的微红。唇上的艳红看似有些大胆,可确实是极衬沈瑜本人。
沈瑜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就好似能从这艳红色里,寻回几分当年沈少爷的风韵。
“好看吗?”
“好看。”那位嬷娘在沈瑜耳边轻笑着,“沈小姐要对自己有信心,洛公子一定会喜欢的。”
她说着,有用指尖将沈瑜眼尾的胭脂给晕开了一些。其实颜色越淡,越有一种朦胧之感。
果然,每个姑娘在出嫁那天,都会没得惊艳。
而在妆容与发髻都打理好后,嬷娘们才将凤冠拿来。这凤冠零零散散有好些部件,她们都拿得小心翼翼,生怕将这价值连城的凤冠给磕着。
凤冠是洛闲亲自去挑的黄金,亲自挑的工匠打造的,成品是一只展翅的鸾凤。
鸾凤口中衔着一颗泪滴状的珠子,双翼末端都以步摇做点缀。凤尾的羽翎都是在黄金之上雕刻出纹路的,栩栩如生。
贵气之间,有有着一种低调感。
泪滴状的珠子正好贴于沈瑜的额上,那步摇垂在脑后。凤冠上的金色与喜服的红色相呼应,看这这样的自己,沈瑜一时间有些恍然。
她终是要,嫁给洛闲了。
凤冠戴好后,沈瑜的视线便被一抹红给遮住了。
嬷娘交代道:“沈姑娘切记,这盖头需得是夫君才能够掀开的,不要自己掀开。这吉时一道,洛公子那边会差人来接姑娘的,姑娘暂且就在这屋里耐心等候着,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吩咐我们,我们就在碗面候着。”
“好,劳烦了。”沈瑜微微颔首,只是自己任然是沉浸在喜悦之中。
她想着,今日定是有很多人来见证这一刻吧,阿爹阿娘、师傅以及虚无之境的一些长辈。她让洛闲送了一封喜帖给四爷的,那喜帖沈瑜只是交给了洛闲,洛闲随着他去过四爷的月神庙的。
定是能将这封信送到四爷的手上。
嬷娘们将沈瑜带去床榻上坐好,便离开了。门打开的那一瞬沈瑜能隐隐听见不远处的唢呐声,她不敢想,这些都是真的。
她将自己的手腕掐了一把,能感觉到痛。
她确实是要嫁给洛闲了。
沈瑜心中有无限感慨,过去了这么多年,也是有了一个结果。她自问了很多遍,心底那份喜欢十分热烈。
在游历的两年里,他们同进同出,早已经将这一份情谊升华。
融入到万般岁月之中去了。
洛闲刚沐浴好,穿上一件里衣后,便去看木托盘中的喜服。他将一截衣角握在手心里,心上压着块大石头。
他方才是去接沈惟与陈夫人的,可他与沈惟刚会面,沈惟就问了他很多东西。
有关他的想法,有关他的计划,更是有关他的身世。
沈惟的话颇有深意,顾敛是有些按捺不住。但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人他杀不了,也不能杀。
忽然间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让顾敛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他放下喜服后便去开门,等在门外的正是他的一个亲信。
顾敛记得,自己是让他注意着虚无之境那帮人的。
亲信向他说道:“虚无之境的人已经在不远处了,人多,来者不善。”
“为首的是哪个长老?”
“是刘长老,与……顾敛。”
听到顾敛的名字,洛闲眸子一沉,终是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哪里出了差错。
为何沈惟会突然得知他的秘密?为何顾敛会带着一众修士围上来。他的计划败露,只会因为一个人。
“箫信……”洛闲咬牙切齿地,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少主,还有一事可能对我们非常不利,您需得考虑后撤了。”亲信郑重提醒道,“沈惟死了,是虚无之境的人发现了他的尸首。”
“死了?怎么死的?我并没有杀他。”洛闲不由得一愣,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努力去回想与沈惟碰面,直到分散的事情。他们之间没有引发冲突,只是因为瘴气林中起了雾,让他们走散了。
他也派了人去找的。
“这个我没有查清楚,但我到的时候,虚无之境的人已经找到尸首了,而且尸首附近,全是我们的人。”
“所以这是泼脏水?”洛闲咬牙切齿,他早该想到箫信这个人会来对付他。
他没有答应箫信收手,无形中,就已经让自己这个堂弟,成了自己的敌人。
“少主,如今的情况对我们极为不利。人手折了不少,虚无之境的人又逼近。若是要硬碰硬,对我们没有半分好处。”
亲信说着,便跪在了洛闲面前,极其郑重地说道:“还请少主从长计议,不可因小失大啊!”
因小失大,什么是小什么是大,不言而喻。
洛闲将自己的右手握成了一个拳,他很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而眼下能够逃离的机会只有一个,却又是他最不想走的那一条路。
“少主三思!”
亲信再一次提醒,让洛闲的整颗心都乱了。
他紧咬着嘴唇,最终还是说了一句:“让我们的人准备撤退,不要惊动内院……”
顾敛赶到天阔山庄时,只觉得这里静得可怕。
他直接将门给踹开了,可眼前的大喜之景好像与想象之中不太一样。那高挂着的红绸像是残阳下的血痕,而这精巧的院落中,也满是凌乱,不见一个人影。
就像是去逃难了,走的极为匆忙。
却也不忘记翻箱倒柜,顺走一些值钱的东西。
这里一片荒凉,只有一盏烛火隐隐约约地亮着。顾敛看过去,是内院的一间大殿还亮着微黄的烛火。
不知道为什么,顾敛总觉得那烛火是某种指引,牵动着他的心境。
是他让所有人都留在山庄外面等候的,他一个人缓步向前,就这么走了进去。
凌乱之景都从他身旁掠过,他眼里唯有那一盏烛火。
顾敛在推门时,心情有些复杂。可随着门响,他看到的是一片美好的景色。
两旁的烛火映照着房梁上挂着的红绸,桌上放着五谷,皆贴着喜字。而那个穿着喜服头戴盖头的人就坐在床榻上,顾敛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可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是嬷娘吗?吉时终于到啦?”
她声音里夹杂着喜悦,这说话的时候,都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裙:“外面怎么这么安静?我阿爹阿娘他们,来了吗?”
顾敛没有说话,他整个人楞在原地,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所珍视着的宝物,就这么被人遗弃,还傻傻地在原处等候着。
沈瑜是被蒙在鼓里的,她不知道洛闲的计划,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洛闲遗弃了。
只为了能够全身而退。
“怎么……不说话?”沈瑜站起身,又问了一遍。顾敛转身,将门给合上了,缓步朝她走去。
他的脚步声已经很轻了,可在这静的出奇的诶子里,沈瑜依旧是在耳边回荡着。
沈瑜不再说话了,她的双手又开始去揪裙子了,看上去很紧张。
也许,能与自己心里的那个人成亲,就是一件值得紧张的事情。
只是顾敛感受不到。
顾敛停在了她面前,沈瑜却是向前,将他拥住了。
“你是洛闲师兄,对不对?”
一句简单不过的话,让顾敛觉得更加心痛了。
他看着眼前人的红盖头,有些晃神。那是她夫君才能做得事情,洛闲不做了,他却没有这个身份。
可就是那一瞬间万般思绪涌上了头,让他抬手将沈瑜的盖头给掀开了。
她的妆容精致,唯有看向顾敛的目光是惶恐不安的。
“怎么是你?”
“跟我回去。”
“你做了什么?洛闲师兄呢?你做什么!”
“我说,你跟我回去!”
顾敛声音很大,情绪占据了他这个人,就没有办法往后退了。
他根本不给沈瑜任何余地,直接将人扛在了自己肩头,往屋外走。
任由沈瑜捶打他的背。
顾敛知道,自己这么做这些无异于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可顾敛就是本着这样的思绪做出的这样的事情。
他也知道,就自己心底的情意,这一生都不能得到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