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沈瑜能清楚回忆起诸多与洛闲相处的往事,他们在小竹林比试;他们在莲城西街误入了南风馆;他们在凌月楼迫不得已装成一妓一客;他们在落华峰的别院外跌下屋檐,深深亲吻着对方。
可这个时候,好像连‘洛闲’的脸都模糊了。
往事历历在目,可就像是有着什么在阻碍她回忆起来。
最后心口撕裂般的一痛,让她好不容易回想起来的碎片,又生生消散了。
沈瑜则是疼得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蹲下身的那一刻,被顾敛握住的那一截衣角,便从他手中窜了出来。
很疼,真的很疼。
就像是一颗心就要碎开了。
沈瑜费了很大的劲才站起来,她跌跌撞撞地往屋外走,落荒而逃。
心疼得厉害,让她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时,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翻涌着,最后喉头一甜,吐了一口血出来。
沈瑜盯着那滩血迹,那是一种极深的暗红色。可能心痛到极致,吐出来的心头血,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眼前有些模糊,最后的意识让沈瑜把药碗放去了一旁。
直到她再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那些记忆是什么?为什么她看到顾敛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是恨吗?还是尘封了太久的爱呢?
沈瑜还未想明白,就已经失去意识了。
……
沈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她的过往。
无论四周的风景怎么变幻,总有一个人一直都在她身边。
一身黑衣干净而利落,可无论如何,沈瑜都看不清这个人的面容。
梦境破碎过后,沈瑜醒了过来。
此时她在一间小草屋里,四周布置简单,有着浓浓的药香。
这是叶长老的住处,一个搭建在虚无之境半山腰的小草屋,还是原来的样子。
是被叶长老救了,所以才被带来这里的。
“醒了?”
不远处的叶长老还是在捣鼓手中的药材,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沈瑜慢慢坐起来,但动了一下,头还是会很昏沉。
“不行就不要勉强,还是不舒服的话就再歇会儿。”
话音落下后,便只余下了捣药的声音。沈瑜蜷在床榻上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站起了身。
“你做什么?”叶长老看着沈瑜跟看怪物没什么两样,但沈瑜挤出了一个笑容,回答道:“我没事了。”
“没事了?”
“……嗯。”
见她答得这么没有底气,叶长老还是将自己的冷言厉色给收了起来。长叹了一口气后,才又轻声询问。
“有这样的症状多久了?”
“什么?”
“头晕昏沉,心如绞痛,还有吐血。”叶长老提醒着,“这不是小伤小痛,你好生回答我。”
沈瑜摸了摸头,努力去回想:“自南荒的战事结束后,我的身体便一直欠佳。有好几个月了,应当那那时候受的伤,留下的旧疾。”
南荒的战事持续了将近一年,在洛闲带着大军围剿前,很多事情都是沈瑜去完成的。
小伤小痛习以为常,有一次差点被捅穿了心窝子。
沈瑜还不是挨过来了。
她命硬,所以从来不会屈服于任何困难。
可叶长老看上去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他随即反问了一句:“什么旧疾会逼得你把心头血都吐出来?”
沈瑜一怔,那一滩血迹,似乎就在她眼前。
“你以为你的心头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随随便便就能吐?你是不怕疼不怕苦,但你就想带着诸多遗憾走吗?”叶长老猛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发出了巨响。
同时也让沈瑜颤了一下。
可她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自己都想不清楚这些事情。
叶长老很生气,一件简单不过的你情我愿,为何就闹到了这个地步。可他看见沈瑜慢慢垂下了头,沉默之间好像有着几分委屈。
让他也狠不下心了。
“世间的病都需要对症下药,你每日都来我这里一趟,我们一起想法子。”
“……好。”
“还有你的郁思症,这些病多半源自于内心,你需得想明白了,我才能通过外物来帮你。”
沈瑜点点头,让叶长老看不出是敷衍还是真的下定了决心。只是他答应过紫衫长老的,要照顾他的弟子们,做人不能言而无信,面对这些小辈更不能恶言相向。
他能做到前者,也尽力做到后者。
叶长老没有多留沈瑜,沈瑜在从小草屋出来后,便去了玉鸣阁。
昨日他从顾敛那里跑出来,一直耽搁到了现在,她也很担心他。
她到玉鸣阁的时候,就撞见了一个姑娘。但她被玉鸣阁外的修士给拦下了,不让进去。
那个姑娘沈瑜见过,是顾敛带回来的,好像是叫羽枝。
羽枝看到沈瑜后有片刻的恍惚,但她反应过来后便冲了上来,朝着沈瑜大喊了一句:“你让我进去!”
虽是泪眼汪汪的,但这并不影响她话音里的愤恨。
沈瑜看着她,面容姣好,尤其是那双大眼睛,好看得紧。更重要的是,她一直陪在顾敛身边,不离不弃。
或许,顾敛就适合与这样的姑娘在一起。
原本羽枝都想好了,如果沈瑜拒绝了她,她该以什么话来回敬她。
可沈瑜二话不说地就带她进去了。
干脆得让羽枝觉得意外。
顾敛还昏睡着,不过脸色好看了很多。只是他有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让沈瑜回想起昨晚他拽着自己的衣角,说起的那些话。
太苦了……
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这些话在沈瑜耳边环绕,似乎能将她心底的痛给拉扯出来。她捂着心口,是想要忍着的,可终究还是弯下身,剧烈咳嗽起来。
“你,你怎么了?”羽枝的注意力原本全在顾敛身上,可沈瑜突然如此,让她惊得上前来查探。
沈瑜颤颤巍巍地拿开自己的手,见手掌上全是血迹。羽枝连忙拿着手帕帮她擦拭,焦急道:“你等着,我去找叶长老。”
羽枝是要走的,却被沈瑜拉住了。
“没事,你照顾他,我自己过去。”
她的话让羽枝很担心,可她的表情依旧平淡,冷得像是冬日里的雪花。
沈瑜也就是这样不动声色地放开了羽枝的手,随后转身离开了。
可能,沈瑜已经知道了病因为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