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沈瑜经历的东西都不一样，虚无之境的患难还没有解决，而她的灵力也没有恢复。
洛闲一直在她身边，即便是沈瑜不理他，他也不曾离去。
没有半句怨言。
但沈瑜不相信眼前的所有景象，她明白幻境的强大之处便是能将人内心深处的恐惧放大。
自亲人相继离开，沈瑜这一生的执念，便只余下了顾敛。
可这一切并没有像沈瑜想象中那般，她就像是回到了最难熬的那段时间。食之无味，夜不能寐。
心口的疼痛一直伴随着她。
她的状态很差，没保持清醒的时间并不多。好在是洛闲常来她这里，一次沈瑜醒来，顾敛正拉着她的手，说着很多话。
沈瑜迅速将手抽开，正准备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代替。
“怎么了？还好吗？”看着沈瑜的身子蜷缩起来，洛闲想要上前去拍沈瑜的背，却又没有将这个动作继续下去。
就像是很害怕沈瑜会拒绝，人在面对自己想要好好珍惜的东西，便会如此。
好不容易缓下来，沈瑜觉得这个过程漫长极了。她捂着自己的心口，轻声说了一句。
“顾敛呢？顾敛在哪里？我要见他！”
这是她内心深处的想法，她只是将这句话说出来，却没有注意到洛闲的神色变化。
他那双好看的眸子突然间就暗淡了下来，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却只能掩在自己心底。
很难受，很难受。
“阿瑜，你的心里是只有他吗？”
“是！”沈瑜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只喜欢他一个，这里就从来没有过你！”
她还记得自己背负着钟情咒印时，对洛闲唯首是瞻的日子。仿佛没有了自己的思想，所有的愿望也都是能与他更近。
那时候洛闲是对她很好，但那分喜欢，让沈瑜觉得压迫。她很明确自己心中的想法，只有与顾敛在一起时，才会放下那些无用的顾忌。
她是，喜欢着顾敛的。
沈瑜是看着洛闲的眸子说的这句话，她以为只要自己正面这一切，就能将虚无打破。
她甚至觉得这个幻境过于低劣，让她一眼就能看穿。
可事实，哪里有这么简单。
“阿瑜，你都忘了吗？”
他嘴唇紧咬，像是想了又想，才说出的话：“我才是，陪你走完这些时光的人啊……”
声音有些沙哑，沈瑜还能感觉到他眼角泛着的泪光。
这很真实，让沈瑜在这一瞬间就有些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记忆如潮涌，有很多往事浮现，沈瑜看到了她所经历的诸多光景。
那个随着她同行的人又开始模糊了，这若隐若现的画面里，好像那个拉着自己的手，说‘你大可将所有的未来都寄托在我身上’的人，就是洛闲。
洛闲的容貌无比清晰地印在沈瑜心底，泛起了一层一层的光晕。
宿命、因果、情缘、责任。
这些东西交杂在一起，越来越乱。虚实难辨之间，沈瑜的头又开始疼了。
她抱着头，沉浸在回忆里。
渐渐迷失了自我。
好像这一切都是错的，沈瑜到头来就没有分清楚自己喜欢的是谁。在这一个尘世里，顾敛在柳武奕过后便反了虚无之境，成立了自己的门派。
沈惟死于他手，陈夫人死于他手。甚至连他们的师傅紫衫长老也是死于他手的，而他的目的很是简单，要紫衫长老的那一副仙骨。
紫衫长老是神兵容器体质，修行天赋极佳，却也是修仙界明争暗夺的对象。神兵容器能够对神兵的力量进行融淬，或者是将他的肉身练就成一颗舍利，能够给人无上修为。
而顾敛就是为了得到那颗舍利，才会在虚无之境潜伏这么久。
这些都是洛闲告诉沈瑜的，沈瑜不相信，反问洛闲他哪里有要对付整个修仙界的理由。
洛闲很淡然，他回答的是：“因为他母亲。”
“他的母亲死于修仙界五大门派混战之时，那位夫人并没有做错什么，却被修士当做了敌方的间谍，无情杀害。”
乱了，这一切都乱了。沈瑜最初不相信，但来这里看她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说的。
根本就没有什么天阔山庄，莲城顾府。顾敛的真实身份是莲城一个小派的少当家，背负着母亲的仇恨，掀起了整个修仙界的纷争。
而沈瑜所以知道的那一切，并不是她经历的。叶长老那天来，也与沈瑜解释了一遍。
那些都是顾敛用一种操纵记忆的术法，强行加给她的。
“或许你不会相信有这种术法的存在，但你的情绪不稳定，确实是因为有特殊的灵力在影响你。”
叶长老语重心长，就连那古怪脾气都收敛了不少。
对沈瑜而言，便成了她动摇的理由。
尽管如此，沈瑜还是坚信这一切都是假的。可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她的状态一直不见好，便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那些事情。
如今虚无之境是靠着洛闲来维持，他有时会带人清理那些对虚无之境虎视眈眈的人，但大多数时间还是陪在沈瑜身边。
沈瑜有很多想问的，但她每天保持清醒的时候并不多。今日她就半梦半醒地，陷入了梦魇之中。
梦中战火纷飞，敌对的将领握着一对短刃，冲锋在前。他对虚无之境的修士几乎是下死手的，最后和洛闲扭打在一起，难分胜负。
洛闲说：“忘恩负义的东西！”
“呵，哪里有什么恩情可言呢？我把沈瑜留给你，你也该对我感恩戴德才对。”
声音很熟悉，可沈瑜对能说就这些话的顾敛，十分陌生。
梦醒之时，沈瑜几乎是满头冷汗。那会儿洛闲就在她床榻对面的圆桌上小憩，被沈瑜的动静惊醒。
他连忙上前来，又是替沈瑜擦汗，又是安慰沈瑜。沈瑜有些恍惚，好像还在那半真半假中沉浮着。
后来沈瑜变得意外的冷静，就好像这些事情与她没什么关系。她对洛闲的情绪稍有缓和，但她会抗拒洛闲的触碰。
洛闲便尽量尊重她的意思。
直到顾敛的人真的攻到了虚无山下，虚无之境所属不得不应战时。洛闲带人去迎敌，沈瑜也是悄悄跑了出来。
她这段时间都在想，自己改如何抉择。那些回忆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楚，她只能靠自己的感受，去寻回那些理智。
只是沈瑜的状态太差了，下山的路不好走，她几乎是要跌倒。可她依旧往前奔跑着，好像是想要寻回什么东西。
耳边一直再回响着一个声音——你要亲自去报仇，机会只有一次。
她能明白这暗示的目标是谁，在她跑到虚无山脚时，眼前一片混乱，就犹如梦中的场景一般。
两军交战形式激烈，伤亡不可避免，却也已经到了血流成河的地步。顾敛带来的修士个个骁勇，打得虚无之境节节败退。
顾敛一身黑衣，眸子里尽是桀骜。他本就生了一双厉眸，此情此景显得更加凶恶。
可洛闲咬牙坚持着，他与顾敛斗得难分上下，却也没有占任何优势。
天阔与惊尘敲击着，不复往日的比试，成了一场生死对决。
沈瑜也终于到了战场之周，她站在一旁，在进行最后的抉择。
她能有一个机会去对付洛闲亦或是顾敛，机会只有一次，对付错了人，她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可她现在连回忆往事的资格都没有，那些东西交织在一起，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分辨？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都没有分辨的能力了。如若她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都能够被虚构，这一切便就失去了意义。
可她现在就必须要选择，置之死地，才能有接下去的故事发生。
沈瑜挥了挥手，那长枪便握在了手中。她的灵力原本是没有恢复的，但她能用意念，召唤逢春一次。
长枪如龙，那一抹金色在沈瑜眼中显得格外耀眼。她上前去，从缓行，但快速前进。
几乎每个人都看到了这样一道身影，黑发飘然，长枪夺目。洛闲亦是在回身之际看到了前来的沈瑜，他露出了一抹笑容。
是打从心里的欣慰。
沈瑜没有再过分排斥他，便是在接纳他。他是在为虚无之境奋战到底，顾敛则是敌人。
即便沈瑜不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但她也在动摇，今日的出现，是为了他的。
洛闲很感动，但他也会担心沈瑜的安危。他大喊着：“离开这里！危险！”
可沈瑜不管不顾，就要朝他这里来。
沈瑜的身影掠过，洛闲都瞪大了眼。她提着长枪就好像要给顾敛致命一击，动作很快，他几乎是没有办法避开的。
或许没有人注意到，在沈瑜将长枪指向顾敛的时候，顾敛的眸光闪动了一下。
有细微的变化，但这好像……不重要了。
沈瑜上前，可逢春并没有刺穿顾敛，而是化作了一道金光，重新变回了那枚指环。
而沈瑜将所有的动作收回，就这么跃进了顾敛的怀里。她搂着顾敛的脖子，不管他的错愕，吻了下去。
顾敛的眸子在瞪大，是不敢相信。
可沈瑜凑着他，笑着说道：“是你啊，我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