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能回来,让顾敛放下了很多的压力。她见到顾敛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想去看看阿瑜。”
声音很轻,就像是大病初愈的人。
顾敛带着她去了玉鸣阁,沈瑜还睡着,她便坐在床榻边拉着沈瑜的手。
一别不过十多日,就发生了这么多变故。陈夫人看着沈瑜,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顾敛和箫信两人没有多打扰,他们两个坐在院中的小石凳上,闲聊之间,也能透过那扇小小的门,去看她们。
“沈掌门出事那天,你在现场吗?”
“我确实是带了些人手,一路跟着。可沈掌门死得很玄乎,我也不清楚具体原因。”
那日沈惟夫妇去往天阔山庄,箫信在暗中跟随,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但他们两人与洛闲见面后没过多久,这瘴气林四周就布满了白雾。
白雾让他们很难辨别方向,里面还有很刺激的味道。在箫闲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与他们走散了。
“白雾?”顾敛看着箫信,若有所思。
箫信点头道:“就是白雾,你说这日头好好地怎么可能出现白雾?就算是受林中的瘴气影响,也不至于分不清方向。我和我的人不得不用灵力护住自身,再去寻找他们。直到雾气散开,我才寻到了陈夫人。之后我打算在寻找沈掌门的时候,你们门派的前辈就已经寻到他的尸首了。”
“所以沈掌门的死,可能是个意外?”
“倘若洛闲有意利用沈瑜,就不会傻到去在这时候去对付沈掌门。沈掌门是虚无之境的中流砥柱,杀了他对洛闲没有半分好处的。”箫信分析着,“我倒是觉得,洛闲想要利用沈瑜,但不小心就成了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推波助澜之后,就被人逼入了绝境。”
顾敛与他想的差不多,可能这不是洛闲的本意。洛闲是个聪明人,他的天阔山庄名声刚刚打响,就算洛闲从天阔山庄建成的那一日就开始招兵买马,其凝聚出来的兵力也不足以与任何一个门派抗衡。
他确实是可以一直等,等到他与沈瑜大婚之后,成功接下虚无之境的势力后再继续自己的野心。
如此,就根本没有必要去杀沈惟。
况且沈惟也是修仙界中实力在前端的修士,要想杀他,单凭洛闲一人绝不可能。
那情况,又会是如何呢?
顾敛长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情烦忧,却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与其在这没有苗头的事情上一直钻研着,倒不如与箫信说些别的。他看向箫信,话锋一转:“陈夫人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听了这句话,箫信还有些意外。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将声音压得很低:“你怎么看出来的?”
“陈夫人表面上是没有什么异样,但她的灵力波动很不稳定。沈瑜刚回虚无之境那段时间,也是如此,但陈夫人会更严重些。”
就方才陈夫人与他说话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陈夫人的气息很不稳,能有这样的状态也是在强撑着。
箫信也没有兜着,学着顾敛的模样叹了口气:“瘴气进入肺腑,早就无药可救了。现在也只是用了好些珍奇药材把命吊着,但也只能将时间延长罢了。”
“叶长老医术精湛,可……”
“这与医术无关,就像这落叶,离了树枝,腐烂消亡是迟早的事情。陈夫人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状况,她不想再劳力伤财,才这样来看沈瑜的。”箫信轻声说道,“她打算安顿好沈瑜后,寻个可行的借口,就悄悄离开的。”
听着箫闲的话,顾敛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心中有些沉闷。
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一团光亮,可谁知这团光亮是只能带来刹那的余辉,终究还是要消散的。
倘若沈瑜知道了真相,又会如何呢?
可变故如此,他不能改变什么,更不能挽回什么。
每每想起这些,顾敛就觉得自己身上有很多担子。即便是难以坚持,他也不能在沈瑜面前表露分毫。
他已经是她唯一的,可以依靠的人了。
箫信看到了顾敛的神色,也安慰着:“三分天定,七分人为。困境都是眼前的,也不能早早地就去想那最坏的结果。让陈夫人与沈瑜多聚聚吧,你能省点心,沈瑜也能想开不少。”
顾敛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眼下,他只希望这些只是暂时的。沈瑜要战胜心魔,虚无之境也要渡过难关。
“对了,有一事还得麻烦你。”箫信喝了口茶,露出了些笑容。
“何事?”
“我想要加入虚无之境,有什么条件吗?”
箫信的话说得轻飘飘的,倒是让顾敛险些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你要来虚无之境?”
“不然呢?我近期做的这些事情,暗部的大本营都给赔进去了,你当我这些人力物力财力都是大风刮来的吗?你可不知道,我连凌月楼的贵宾都低价转卖出去了呢。”
箫信环着手,说得理直气壮地。倒是这话传进了顾敛的耳朵里,让他看箫信的眼神都变了。
敢情那日在凌月楼相遇,并不是歪打正着。试想这终日混迹凌月楼,还得了个贵宾的牌子的人。
遇上的几率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看我作甚?我人都带来了,你看着办好了。”箫信不满顾敛的眼神,他这话里也带着得理不饶人的气势。
顾敛笑了,但也答应了他会帮忙。
毕竟,这人不坏,也确实帮了他们很多。
顾敛向长老们提了暗部想要并入虚无之境的事情,没有什么非议。虚无之境正需要巩固自身,便少不了人才的揽入。箫信看上去不像个正经人,但他做事情有着自己的方法。
他善于谈判,善于与人交流。是个经商的好料子,却在虚无之境被安排成了一个长老。
得知此事的时候,箫信是不愿意的。这虚无之境的长老最年轻的也有四十来岁,他一个刚过二十的‘青年才俊’,怎么合适?
顾敛安慰他的方式也很别致,只告诉他一句:“我刚满十九。”
顿时让箫信无话可说。
好像这一切都在慢慢地变好,在很多人的努力下,顾敛也能稍稍放松一些。
随着箫闲的加入,虚无之境也慢慢站稳了脚步。一个门派的运转自然是离不开银子的,他便自己整出来一个经商的路子。不少长老砸钱帮忙,顾敛也将自己的积蓄给拿了出来。箫信欢欢喜喜地抱着钱去折腾,嘴里还说着:“定让你们赚个钵满盆盈!”
箫信打理门派钱财,长老们则是处理门派内务。顾敛也没有闲着,在这本就动荡不安的时光里,做了虚无之境的主要战力。
以前虚无之境强盛的时候,有着不少锦上添花的人。但现在虚无之境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雪中送炭的没有几个,对虚无之境虎视眈眈的倒是有一大堆。
近期有不少动乱,都是顾敛亲自带人过去解决的。
能谈则谈,谈不拢便直接交手。反正刘长老告诉他的一句话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顾敛实力很强,他善于带兵,也很会制造一些奇袭。他未尝败绩,每一战都是毫不留情,杀伐果断,绝不留后患。
只是大获全胜的背后,是他的咬牙坚持。他也常受伤,每次都是羽枝变成叶子载着他回来,直奔叶长老那里。
每次叶长老都是黑着脸去为他处理伤口,一边涂药,一边破口大骂:“能不能消停一点?惜命你懂吗?”
顾敛清醒的时候会以笑应对,反而是让叶长老更不高兴。
可叶长老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他也清楚,这些话在顾敛那里,多数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羽枝很心疼顾敛,她觉得顾敛那样不顾后果的打法对自己太狠了。但箫信好像挺能理解他,他无非是将打斗变成了一个发泄情绪的过程。
与敌人争锋相对时,会有一种杀伐的快感麻木自己。而敌人的刀枪伤到了他,痛在皮肉上,心里就不会痛了。
每次顾敛受了伤,就不会多往沈瑜那里跑。有时候忙得连伤都还没有急着愈合,就又来了新的战事。新伤旧伤叠在一起,他便不去看沈瑜,让箫信帮忙,带些话。
都是些简单不过的话:我很好,你别担心,好生休养。
万变不离其宗。
箫信就常去看他,见他身上的白色细布就没有少过,也会很佩服他。
只是他不明白,受伤的是他,为何会因为自己受伤,而不愿意去看望沈瑜。
顾敛听后便笑了,他也回答着:“我只想让她心里安稳。”
不要有太多的顾虑,不要有太多的事情去想。
尽早恢复健康。
久而久之,那枚挂在脖子上的金色指环就成了顾敛的精神寄托,好像只要它在这里,顾敛就不会倒下。
箫信觉得他很傻,可这些都不是他愿意经历的。
人生在世,谁又愿意在困苦中过日子?
箫信想要帮他,便只能加紧去搜集有关洛闲的情报。今日他正在顾敛住处与他闲聊,他暗部的修士突然前来,递给了箫信一张字条。
箫信打开一看,终是露出了笑容。
“洛闲有消息了。”
他朝着顾敛说道:“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跑,我再多找一些情报。你就安安心心待两日,我与你一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