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吃饭的孩子脸色苍白，戴着个毛线帽子，有些害怕的看着自己家里的两个陌生人。
这房子挺破的，卫生条件也差。
涂临摸出离开招待所时兜里带着的糖，递给赵永：“给孩子吃吧！”
父亲看着这糖，脸色冷漠的接过来给孩子放在怀里：“还查什么，都是活不长的人，登记了有什么作用。”
这人说话的语气里尽透着一股子枯败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涂临实打实一副年轻村官经验浅的模样说：“大哥，我们也是按规定办事的，九阳山已经好几年没人口普查过了，所以地方上才招我们来的。”
赵永：“那就赶紧问，孩子吃了饭还得吃药。”
“好。”涂临说完，越邈就翻出笔记本开始登陆信息，然后涂临开始问。
从家里几口人问到了她女儿的病情后，赵永就不说话了。
涂临：“大哥，我们做普查也是想更好的了解您的需要，有什么难处地方上会替你想办法的，”
“想屁的办法，这里当官的能治好白血病吗？”
涂临微楞：这小女孩，竟然是白血病，那带着的帽子下，应该是化疗而剃光了头发。
因为人口挨得近，涂临和越邈一连走了几家，情况一家比一家惨。
涂临刚从一家只有一个老人的院落里出来，就收到了张小悦汇报案情的微信。
是几组车牌号，涂临忍者没把电话打过去骂人的冲动，把车牌号都发给了黄科的情报室让他查信息。
越邈在笔记本上做完记录：“这个老人唯一的儿子一年前因为得病去世，可是根据她描述的情况，他儿子很可能是摘除肾脏后感染了细菌才死的。”
涂临走在路上，神色无奈的说：“很多农村人文化低不懂这些危害，被骗说卖个肾不会死又会得到一笔钱，花言巧语几句后他们都愿意做，老太太说他儿子出国做生意，几天就挣了一万块回来，你知道这一万块卖得肾，这些团伙能用多少钱卖出去吗？。”
越邈对这个还没有确切的调查：“应该很多吧！”
“翻几十倍吧！有些有钱人能给到的价甚至能超出一百万，这还只是肾，最值钱的是这里。”涂临转头看他指了指心脏。
越邈：“为了钱不要命的，确实很多！”
“就比如第一家的那个赵永，女儿得了白血病，家贫如洗，说老婆去国外挣钱突然死了，，尸体都没钱运回来，可是这孩子却奇迹般的有了三四年的医疗金。”涂临眼底深沉：“他轻描淡说下的话，可能是他此生再不想提及的往事。”
越邈看着名单：“下一家在两百米外的山坡上。”
涂临看着他这毫无悲天悯人的状态，包括看到那白血病的小女孩时都没有什么神色的脸，心想越邈这接受程度堪称冷血啊！
涂临半开玩笑的问他：“小师弟，你都没有同情心的吗？”
越邈脸色镇定的一手握着糖盒一手抱笔记本：“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何况还是自愿的，不需要同情。”
涂临：“……”说的真的好有道理，让他都没办法反驳。
只不过，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涂临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不是对他冷血的不满，而是心疼。
涂临常被人说是无情，那是因为他干了十年刑警，生生死死都见惯了。
可一个二十一岁的少年，为何把生老病死都看的这么透了。
到了第十三家的时候，还没敲门就听到了一阵狗吠，涂临敲门后先报了自己是村委的，随即里面就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涂临眼神一眯的直接一脚踹开了这木质的两扇门，破旧的院子里，生锈铁链子拴着的老黄狗张口大叫着。
“有人吗？”涂临喊了一声后，就听着一穿堂后院有响动：“有人怎么不说话！村官普查人口信息，快出来。”
三秒后，还是没人回答，涂临立马觉得不对的转头：“小师弟，我身手不便，你上。”
越邈下一刻就速度的冲到了后院，只看着墙上一个影子掠过，他面色冷漠的转头，看着正扶着腰走过来的涂临：“涂队，你在这里等我，我把人抓回来。”
涂临招手正想说一句你小心点，越邈人已经唰的转身上了三米高的围墙，借着围墙边的一棵树翻了出去。
涂临忍不住对这蜘蛛侠一般的身手鼓掌：“小师弟就是刚啊！”
翻墙走的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腿脚可能是翻墙的时候扭了，所以一瘸一拐的没跑多远就被越邈追上了。
两分钟后，越邈抓着人回到涂临面前，然后抬了一个凳子过来：“涂队，坐。”
“谢谢。”涂临笑了一下后坐下翻开名单：“苏大牛是吧！听到我们来跑什么？”
瘸着一条腿的人骂骂咧咧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唇角一颗大痣，长得有些世故刻薄，脸色还有些久病不愈的苍白感。
苏大牛在打量了涂临和越邈后，确定这就是两年轻小伙，便没什么防备的嚷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村委的。”
涂临：“谁没事冒充村委，冒充了能骗你什么？”
苏大牛不耐烦的说：“你们要问什么快问。”
苏大牛在回答了自己的基本信息后，涂临基本得出了这就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老赌徒。
就算之前卖过器官，那也肯定是赌资不够添本的。
最后，涂临拿出一张照片：“叔叔，你看你认识上面这个人吗？”
苏大牛往前挪两下后看了照片两眼：“这不是小谢吗？”
涂临把照片转过来，再看着上面栾平的脸：“你认识。”
苏大牛：“小谢啊我当然认识，你们也是他朋友吗？不过我这好几天没见他了，他之前常在山下那家小酒馆陪我喝酒，我看他也是个文化人，却跑我们这木头厂来打工！”
涂临唇角扬起，这问了十几家，终于找到一个认识栾平的了。
“那他喝酒的时候都和你说过什么？”
苏大牛立刻回避的转头：“这我可就不能告诉你了，你要真是小谢的朋友，那就让他没事再来找我喝喝酒，其它的你别问。”
是个挺谨慎的人，涂临淡笑：“好，你说山下的小酒馆是哪家，我们这刚来没摸熟，也想去喝喝酒，要不大哥你一起。”
苏大牛立刻来了兴致，正要点头是看着自己的腿：“唉，改天吧！”
涂临也怕多呆让他多心，便和越邈出去了。
“这苏大牛有问题。”涂临在走了差不多百米后回头望了一眼苏大牛的房子：“他怕的不是村官。”
越邈领会到他的意思：“涂队的意思是，他误以为是别人来找他，所以才着急翻墙想跑。”
“什么人会让他这么害怕？”涂临伸手在越邈面前摊开：“栾平化名小谢在这里卧底一个月，想要知道哪些黑暗组织的秘密，肯定是要暗地里找人调查的，刚才那苏大牛，很可能就是栾平探消息的主要人物。”
越邈看着涂临摊在自己面前的手：“那我们要不要盯紧他。”
“要。”涂临看了他一眼，摊着的手掌弯了两下：“没看明白吗？”
越邈睁大了眼睛，一脸迷茫。
“糖啊！”涂临叹息：“我这么明显。”
越邈差点手忙脚乱的掏出了兜里的糖盒放到他手上：“涂队，不好意思。”
“这就不好意思吗？”涂临笑笑，扔了一颗糖进嘴里：“以后有的是你脸红的机会。”
越邈：“……”没听明白。
薄荷味冲上脑门，涂临问：“为什么随身带这么强烈的薄荷糖？”
越邈：“有人靠抽烟来提神，我不喜欢，就用薄荷糖。”
涂临笑着：“这么巧，我也不喜欢抽烟，要是真需要提神那就掐大腿，看来我也得备一盒糖啊！”
越邈眼中闪烁的笑了一下：“嗯。”
在他这为数不多的笑意里，涂临觉得心情大好的说：“走，问完去山下喝杯酒。”
山下的小酒馆人少，利用地形优势装饰的挺雅致，涂临和越邈坐在靠窗的边上看着往外面路边偶尔行过的村民和车辆。
杨鼎也将他那边的情况发了过来，这次走访没细问，但是大体是知道出于各种缘由，九龙山参与买卖器官的村民数不胜数。
这里通讯设备不好，与外界有一定的脱节，地方官员存在腐败，且大多是老弱病残没有多少年轻人，所以找这样一个地方下手，是最具安全性的。
晚上七点，因为地处山区所以天色黑的有些晚，涂临和小酒馆老板聊开了，喝着小酒就过了一下午。
涂临因为和他聊起苏大牛，酒馆老板很是愤慨：“总之苏大牛那个人就是个无赖，运气不好还天天赌钱，没钱还来我这里赊账，之前欠了我那么多钱，还是别人来帮他还的钱。”
涂临将手里的花生褒开递给越邈吃，继续问老板：“那人我也认识，他常来吗？”
“来这里没多久，也不知道怎么就来这破地方了，在木头厂打了一个月工，每次来和苏大牛喝酒喝完就哭。”
涂临眉梢一动：“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