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叶笑猛地一脚刹车踩下去，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车子就这样在高速路的中央停下了，车身打斜车头直冲这路边护栏。
幸好这个点这段路上并没有同方向的车辆，否则她这一脚刹车估计得引发多车追尾。
余生在这猛烈的冲击下整个身子往前都快撞到中控台上，车子停下后又重重靠回椅背上，心有余悸的吁了口气。
叶母在电话那头不知有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状况，但什么都没问，只是说：“你爸和你叔把你奶奶的死归咎在你身上，你若要来医院，做好心理准备吧。”
叶笑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噎得感觉自己都快要窒息了，张着嘴拼了命却还是发不出声音。
叶母说完之后等不到回应，叫了她一声：“笑笑，你在听吗？”
余生伸手在她肩头拍拍：“叶笑？”
这一拍，笼罩她的死水倏然而退，她像溺水得救的人大口喘着气，知道自己能说话了，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余生见她迟迟不开口，只好将手机拿到自己这边凑近了说：“阿姨，我是余生，我和叶笑在回A市的路上，大概还有半个多小时能下高速，我们直接去医院可以吗？”
“手续办完明天一早遗体就直接送殡仪馆了，你们要么来医院要么明天直接去殡仪馆。”叶母声音毫无起伏的说着，说到最后才透出一丝关心，“余生，你帮我照顾好笑笑。”
“阿姨放心，我会的。”
“那好，我先挂了，你们快到的时候再给我电话吧。”
“好，阿姨再见。”
挂了电话，余生将手机还给叶笑，但叶笑呆愣愣坐着什么反应都没有，余生解了安全带探身帮她擦脸上肆虐的泪水，叶笑突然一把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脖颈之间，呼出的气息喷在他颈边敏感的皮肤上，他感觉浑身颤栗，但叶笑的哭声又打消了他所有心猿意马，展臂将她圈进怀里，轻抚她后背柔声说：“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叶笑慢慢止了哭，松开抱着他的手推推他，他退开些看着她：“我来开吧。”
***
到医院时已经快十点，医院里依旧灯火通明，但探病的人早就走光了，只剩下一些在医院陪夜的病患家属和医护人员还在忙碌。
叶笑离开A市已经快十年了，人民医院是在这十年间才搬到这里的，所以她也不认路，进了医院在靠近急救大楼处找了个车位停好车，两人急匆匆往大楼跑，可跑到门口时叶笑却突然停下来。
她看着大楼里透出的白亮刺眼的灯光，想起母亲在电话里说的话，父亲和叔叔将奶奶的死归咎于她，所以她会因此和家人决裂吗？
呵，又近一步了呢。
余生在她旁边停下，很担心的看着她，正在想该说些什么来宽慰她，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身就走，愣了愣赶紧追过去：“去哪呀？”
叶笑埋头走路不理他，他有些着急，追过去一把拉住她：“叶笑，你是想逃避吗？”
“这时候我还进去做什么呢，挨骂吗？”叶笑停下，低头看着脚尖，自言自语一般说，“奶奶都已经走了，我进去还能做什么呢……”
身后楼里的灯光将两人影子照得老长，冬夜的风吹在身上像夹裹了刀片一般，余生看着叶笑被风吹乱的头发伸手替她拢了下发丝，柔声说：“你现在若不去，将来可能会后悔……”
“后悔……”叶笑抬起头，冷风吹过泪湿的脸颊微微有些刺痛，她闭上眼睛吸口气，“我最后悔的是今天为什么要回来，也许我不回来，奶奶就不会有事……”
“叶笑……”余生他素来不会安慰人，尤其是像这样痛失亲人的时候，总觉得说什么都枉然，最没用就是那句节哀顺变，如果悲伤能够控制，那还能叫悲伤吗？
但他知道，面对悲伤很多人会选择逃避，以为只要不亲眼面对，悲伤就会少一点，但这样只不过是拿创口贴把伤口遮住了，伤虽看不见，却在暗处腐烂化脓最后甚至要了人性命。
现在叶笑就是典型的逃避心理，她不敢面对奶奶的死，并把一切归咎于自己，用愧疚感来掩饰自己的悲伤，今天不敢进医院，或许明天就不敢去殡仪馆，之后可能连墓地都不敢去，就这样永远活在内疚之中，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奶奶，在她的心中，没有人会原谅她，就连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所以如果现在不去面对，这会是她一辈子的梦魇。
“叶笑，我觉得……”余生想劝她，但刚开口就被她打断。
“我好累，我们找个酒店先住下吧，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
说完她就抬步往停车位走，余生跟上去：“都跟你妈妈说好了，不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我进去只会惹得我爸再次动怒，他身体也不好，一天之内动气太多回怕是会受不了。”叶笑轻描淡写的说着，走到车边停车下来，扭头朝他看，“而且我现在真的好累，不想再面对我爸的怒气。”
她的眼神带着脆弱，还藏了一丝祈求，余生被她这一眼看得缴械投降，说实在的开了这么久的车，他也是强撑着精神站在这里，如果现在进去，可能又得忙活半宿，若叶笑需要，再累他都能撑着陪她，但现在叶笑不想进去，又何必再多说什么，一切等明天再说不迟。
他上前拉开车门：“上车吧，不过你要不要给你妈打个电话说一声？”
叶笑绕到副驾驶座钻进去，坐好后两手攥着手机眼睛失神地盯着中控台上的行车记录仪看，一点没有要打电话的意思。
余生上车后准备发动车子，但发现她没系安全带，出声叫她：“叶笑，把安全带系上。”
叶笑没反应，他又叫了两声还是没反应，伸手拍她肩她才回神，转头看他：“怎么了？”
“把安全带系上。”
叶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拉出安全带想扣，却怎么都对不准，余生伸手从她手里拿过接头扣好了，她的手还停在原处没有收回去，没忍住在她手上捏了下：“你要不查一下附近哪里有好一点的酒店吧。”
给她找点事干，或许能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