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号牢房中,胡风南和张仲林正在吃火锅,桌上的菜品异常丰富,完全不像是死刑牢房。
“南哥,人带来了。”狱警将卫乘风送进牢房,而后转身离开。
卫乘风看着面前的火锅,又回头看了看没上锁的牢门,一时不知所措。
“卫乘风,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之前心心念念想要杀的那个张仲林。”胡风南指着一旁的张仲林。
张仲林阴森森地看着卫乘风,“就是我。”
卫乘风紧张地张不开嘴,双腿不住地打颤。
胡风南倒是笑了出来,“不用紧张,今天你在木工房的表现我很满意,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胡风南转头看着张仲林,“你没意见吧?”
张仲林立刻摇摇头,“南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就好,以后就是兄弟了。来,握个手吧。”胡风南看着二人。
张仲林率先伸出手,卫乘风哆哆嗦嗦抬起手,胆怯地握了一下。
狱长办公室中,巡查长的火气丝毫未消退,江桥吓得只敢站在一旁。
“我告诉你江桥,今天的事你别想混过去,我回去肯定要向上面报告,你等着吧!”
“巡查长,你高抬贵手,千万饶我一次,这次是我管教不力,我罪该万死!”江桥抽了自己一巴掌。
“不过嘛,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巡查长忽然笑着望向江桥。
“明白,明白!”江桥立刻明白过来,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盒子,“您来得急,没给您备什么好东西,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江桥打开盒子,见里面是十根金条,眼角的怒气明显退了下去,“江狱长,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巡查长,你可得救救我,千万别上报啊。我的仕途可全捏在您手上了,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既然江狱长诚意这么足,那么今天的事就权当个误会吧。但是以后你可千万不能再出这种纰漏了。今天你是碰上我,要是碰上别人,你能落着好吗?”
“我懂,我懂。巡查长,我待会让人在醉仙楼安排一桌酒席,今天晚上你得让我好好宴请你一顿,替您压压惊。”
巡查长摆摆手,“我还得去别的地方巡查,不便在你这里久待,司机还在外面等我。”
“好,好。我送您!”
“不用,我这个人一向公事公办,你堂堂一个狱长,跟在我后面迎来送往的让人看见笑话。告辞了。”
“好……那……那您慢走啊,告辞……”
巡查长拿起装金条的盒子,转身离去。
江桥立即模仿巡查长的样子说话,“我这个人啊一向公事公办,你一个狱长,迎来送往的让人看见笑话。我呸!”江桥狠狠地啐了一口,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十三号牢房中,胡风南招呼卫乘风一起吃火锅,卫乘风坐下来,却不敢动筷子,胡风南也并不多劝。
“卫乘风,我叫你来,其一是还你一个人情,今天在木工房,要不是你站出来,恐怕要出大乱子。那么多兄弟,没一个人有你这个胆子。踹巡查长,我喜欢。”
“我只是觉得他……欺负人……”
胡风南摆摆手,“我不在乎你怎么想的,我只看你做了什么。这其二,我想安排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卫乘风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小子就偷着乐吧,南哥想让你接疯豹的班!”张仲林说道。
卫乘风一脸震惊,“我?”
胡风南点点头,“不瞒你说,疯豹死了之后,我很难做。我有自己的事要忙,监狱里的小打小闹我根本不在乎,可是如果没人管理,我的兄弟们日子就会过得不舒服。本来我是安排了疯豹负责那些事,可他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惹了一大堆麻烦,我索性就把他杀了。我看你不错,不是个会惹事的性子,真到你扛事的时候,又能扛得住。很适合接疯豹的班,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卫乘风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胡风南继续说道,“你放心,跟我混的兄弟,只要听话,好处有的是,我这个人赏罚分明,从不亏待兄弟,不过要是做错了事,也别怪我翻脸无情。你好好想想,你是被人派进来杀张仲林的,出去以后任务没完成,帮里是回不去了,那你要怎么生活?如果你帮我做事,我保你出去之后,衣食无忧,如何?”
卫乘风想了想,深吸一口气,“我愿意!”
“好,明天放风的时候你在广场等我,毕竟疯豹这个角色也不是好当的,我帮你铺垫一下。”
“谢……谢谢南哥……”
胡风南看着卫乘风笑了起来,张仲林也跟着笑,卫乘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夜里,贺红衣辗转难眠,仍为吴乾产生不想越狱这个念头而担忧。
“雨辰,我是不是被他骗了,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帮我?”贺红衣忍不住向雨辰诉说,“虽然他最后承诺,会先出来找季先生,但是……”
“但是什么?”雨辰问道。
“我怕他骗我!我看的透所有人,但唯独这个吴乾,我不知道他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怕他表面答应,背着我却又是一套。他在监狱里我又不能天天看着他!要是他真干了什么蠢事,那我还怎么找我哥?”
“红衣,你什么时候变的那么容易慌张了?”
“我不知道,只要一碰到吴乾,我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生怕他又出些什么事……”
雨辰笑了,“你最早看中吴乾的是什么?”
贺红衣犹豫了一下,“他正直,讲义气,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做事绝不含糊。”
“你自己都这样说了,那还担心什么?放心睡吧!”雨辰释然地拍了拍贺红衣。
六号牢房中,吴乾确实没有让贺红衣失望,他已经想好了,监狱不宜久留,还是应该先越狱,日后再给大壮报仇。
林忠岩欣慰地点点头,认可吴乾的想法。
万金隆则一脸震惊,“吴乾,你也太不够兄弟了。越狱这么大的事,你告诉林大哥,都不告诉我,太不仗义了!”
“这不是告诉你了吗?”
“这能是一回事吗,你也太不仗义了。我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你能带我一起出去吗?”
“这个……看情况吧……我也没有准确的计划……”吴乾犯了难。
“万金隆,不准胡闹!”林忠岩严肃道。
“林大哥,我不是胡闹,我是真想出去。”
“除了我,哪个关在这里的不想出去?但你才判了五年,还差一年就能刑满释放了。这时候你越狱,要是被抓回来,你想过你会多判多少年吗?”林忠岩语重心长道,“再说了,吴乾是替人背了黑锅进来的,他没有刑期,他要是不越狱就得把牢底坐穿。你可不是,你给我安安稳稳待到刑期结束,不许动这些心思!”
万金隆垂下头,“我知道了。”
“林大哥,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你……是怎么越狱的?”吴乾凑到林忠岩跟前。
“我当初的办法你用不了。越狱不一定是跑出去,也有可能是走出去的,我当时是出去替前任狱长办事,路上顺便拐了个弯……”林忠岩有些不好意思,“我虽然没真的越过狱,但我待的年头长,最了解监狱的人就是我,你需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
“我也可以帮你!”万金隆附和道。
吴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你们……不会是套路我吧……”
翌日,犯人们都在监狱广场上放风,卫乘风忐忑四顾,思忖着胡风南昨日的话。
片刻之间,胡风南带着张仲林和一众小弟气势汹汹走向卫乘风。犯人们都以为卫乘风惹到了胡风南,都等着看热闹。
“我今天来是要宣布一件事情,疯豹已经死了,但是我胡风南手底下不能没有一个管事的,人选我已经定了,就是你,卫乘风。”胡风南看着卫乘风。
众犯人顿时一脸疑惑,齐刷刷望向卫乘风。
“听明白了吗,卫乘风就是你们的新老大!”胡风南扫视一众犯人。
“听明白了……”众犯人还没反应过来,只有稀稀落落的回应。
“大声点,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这次的回应声如洪钟。
胡风南满意地点点头。
杨然不知所措,低声询问卫乘风,“什么情况?”
卫乘风顾不上理会杨然,对着胡风南欠身道,“多谢……南哥……”
“要谢就谢你自己,这些人就交给你了,管好他们,不要像疯豹一样,闹得不可收场。”
“南哥,你放心吧。”
胡风南带着张仲林转身离去,广场上的犯人们顿时带着挑衅的目光盯着卫乘风。
卫乘风一时间有些慌神,只得冲着大家鞠躬,“初……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一众犯人看着卫乘风讪笑起来。
不远处,胡风南和张仲林驻足望向卫乘风的方向。
“南哥,就卫乘风这怂样,能让这些人服他吗?”
“能不能服众,不是看我替他做什么,而是要看他自己做什么。如果这点考验都过不去,就是我胡风南看错人了。”
“我明白了,南哥。你这是要历练历练卫乘风。”
胡风南点点头,“走吧,回去听消息,希望这小子能给我们一点惊喜。”
自从吴潇潇回到了棚户区,就一直住在白事店,日夜照顾着卫奶奶。这日,花蝴蝶、阿狼、董大锤提着大包小包,又给卫奶奶送来了一应用品。卫奶奶看着这么多人来看她,高兴得不得了,却就是记不起他们是谁,吴潇潇顿时委屈地哭了起来。
卫奶奶不明所以,赶紧给她擦眼泪,“别哭……”
吴潇潇扑进卫奶奶的怀里,索性嚎啕大哭起来,“阿奶,您怎么就病成这样了……卫乘风不在,我爹死了,我哥又在监狱里,这可怎么办啊……”
“不哭,不哭……”卫奶奶从花圈上拿起一朵玉兰花,慈爱地戴在吴潇潇头上,“今生卖花,来世漂亮。”
吴潇潇摸了摸头上的花,又看看卫奶奶慈祥的面容,不禁破涕为笑。
巡捕房中,余德义将李鹿叫到办公室。
“经过我多方调查,上次刘唐彩一案已经有了眉目。我推测他们今天晚上还要出来作案,你晚上带队,把巡捕房所有人都撒出去,裴焕家周围全都安排上暗哨,务必把凶手给我捉回来!”
“巡长厉害啊!足不出户便知天下大事,您就是当世诸葛亮啊!”
“马屁就不用拍了,事要是办砸了,我唯你是问!”
李鹿立正敬礼,“是!”
狱长办公室中,胡风南和张仲林正准备出动。江桥却神色不安,盯着桌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和别人的合照,中年人头上被人用红笔画了一个圆圈。
“今晚的任务,你们只能谨慎再谨慎,千万不能再出岔子了!”江桥叮嘱道。
“不用你说,我自己清楚。”胡风南一脸不屑。
“真不是我不放心你们,实在是上次许强的事让上面很不开心。这次要是再出差池,不光是你们,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我亲自出马,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江桥满脸堆笑,“那就好,你们办完事以后,贺青舟那件事也可以动手了。巡查长那边我已经应付过去了,暂时是不会回来了。”
“杀一个贺青舟,轻而易举的事,还用江狱长特别吩咐?”张仲林说道。
“监狱里,凭你们的手段,想弄死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但这贺青舟身份很特殊,万一传到莫新龙耳朵里,他要认真追查起来,那就难办了。万一莫新龙抓到了你的把柄,要我拿你是问……我就会很为难啊。”
“江狱长看来是有主意了?”胡风南问道。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我早就帮你准备好了。”江桥拿出一小包药,“这本来是要给你做任务用的,省着点的话,还是能余下来一些的,解决贺青舟,就用它吧。”
胡风南仔细看了看,“这是什么药?”
“你别小看这小粉末,这玩意西洋名叫氰化钠,绝对的好东西,毒过砒霜。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搞到的,只要撒一点在贺青舟的饭菜里面,他必死无疑。”
胡风南点点头,将药包递给张仲林,“江狱长,你说这个毒厉害,但再厉害的毒药也要能喂进人的嘴里才行。”
“这就得看你们的手段了。”江桥嘴角一斜。
胡风南看着张仲林,“你觉得谁下毒合适?”
张仲林沉思片刻,“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给贺青舟下毒,就得找个能在吃饭的时候靠近他的人。卫乘风怎么样,南哥你刚让他顶替了疯豹的位子,不如就让他去?”
胡风南摇摇头,“不行,吃饭的时候周围肯定是他们六号牢房的人,就算能瞒过贺青舟,也瞒不过林忠岩的眼睛。卫乘风跟他不熟,让他去下药,非常难,必须得是个亲近的人才行。”
张仲林想了想,又说道,“那个杨然似乎和他走的很近,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江桥点点头,“我看行,这个杨然见谁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你只要稍微威胁他一下,他肯定就范。”
胡风南没有回应江桥,对张仲林道,“明天找个机会,你去找杨然谈谈,就说办好了赏他的钱这辈子都花不完,否则他在这个监狱就别想混了。”
江桥赞叹道,“要不说你们专业呢,这么快就有对策了,效率就是高啊。”
“没别的事情,我们就先走了。”
“好说好说!祝你们圆满成功哦!”江桥似乎已经不那么焦虑了。
胡风南和张仲林趁夜行动,来到裴焕家附近,却观察到暗处隐藏着许多严阵以待的巡捕。
胡风南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妈的,怎么这么多巡捕?还好我加了个小心,踩了踩点,不然今天我们就得栽在这里了。”
“南哥,这么多巡捕,我们还要不要执行任务?”
“让这个裴焕多活几天……我要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
“是,南哥!”张仲林随胡风南悄声离去。
胡风南和张仲林回到监狱,直奔狱长办公室而去,将外面的情况一一说明。
江桥紧张得反复踱步,半晌开口道,“你上次说贺青舟撞破了你开会,你说消息会不会是从这里露出去的?”
胡风南点点头,“这个贺青舟,我肯定容不了他了。”
而此刻的巡捕房中,余德义正为这一夜的一无所获而迁怒于卫乘风,认为是他传了假消息。
翌日,张仲林将杨然叫到油漆房,以胡风南的名义让他去给吴乾下毒。
杨然看着手上的毒药,连忙塞回张仲林手里,“不行不行,张哥,您找别人吧!这事我真的干不了!我马上要见到我老婆了,在这之前我可不能出事啊,万一查到我头上,我就见不到我老婆了,我俩一年就见一回,您就行行好,高抬贵手,把我当成一个屁给放了吧!”
张仲林推开杨然的手,执意把药包递过去,“你先拿上,等你见完你老婆再去做,不急。”
杨然退后一步,“张哥,张爷爷,张祖宗!我的刑期还有一年就到头了,我实在不想出乱子,您就换个人吧!要不我给您找个人行吗?”
张仲林一把把杨然扯了过来,威逼道,“我看起来像是在跟你商量吗?要么你去把这件事做了,要么,我现在把你做了,你自己选。”张仲林一把推开杨然,将药包扔到他面前。
杨然盯着药包,心如死灰。
钱宅,自从钱白铁命人给贺青舟做湖南菜以来,贺青舟便不再进食,精神与身体每况愈下。这日,吕思蒂随赵管家前往查看,却撞见贺青舟拿着一块碎玻璃片,正要割向自己的腕子。
“贺老板!你这是干什么呀!快住手!”吕思蒂惊声尖叫。
赵管家连忙上前,将玻璃片夺了过来。
“你夺下这一次,还能每次都夺走么?我总会有机会的。”贺青舟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这又是何苦呢!”吕思蒂感叹道。
“何苦?你们家老爷摆明是要弄死我,我还留着命等他作践么?”
“老爷闹脾气,你也跟着他闹!你真是犟脾气,和老爷服个软不行么?”
“我宁愿死!”
“吃饱了再想寻死的事吧!”吕思蒂转头看向管家,“老赵,弄点淡粥配些渍菜,再准备些不起油的点心,这样饿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可是老爷吩咐过……”赵管家不敢擅自做主。
吕思蒂瞪了眼赵管家,“老爷问起来就说我说的!贺老板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饿死在我们家里?”
赵管家领了夫人的命,片刻便端上了许多清淡的吃食。贺青舟并无绝食之心,只是担心吃坏了嗓子,所以才日日坚持着,如今见了这些汤粥点心,便丝毫顾不得风度,顿时狼吞虎咽起来。
“别急,慢点,吃两口粥。”吕思蒂面色欣慰。
贺青舟终于缓了过来,抬头看向吕思蒂,一字一顿地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知老爷一开始是怎么和你说的,但我不想骗你。我家老爷是皖系第七独立团团长。”
贺青舟苦笑,“团长,团长……难怪,不然莫新龙怎么愿意放人?”
“贺老板你错了,莫大帅从没说过愿意放人,是我家老爷去求的监狱长,偷偷把你带了出来。因为你,他也得罪了不少人。”
“当真?那戏班子的事……”
“戏班子的事,老爷也很遗憾,他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莫新龙……唉,这些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只想告诉你,老爷为了救你出来,已经做了够多了,其中有不周之处,我替他向您赔个礼。”
贺青舟转过头,“照此说来,我还得谢谢他了。”
“你还在怨老爷不肯放你出去?这也是实在没办法,外面都有莫新龙的眼线,只要你被发现,我们这些帮过你的人都会受到牵连。为了我和老爷,我也请你不要出门,这里是全上海最安全的地方。这阵风头过了,我保证我家老爷一定会让你走的。”
贺青舟一声冷笑,“我贺某人何德何能,值得钱先生和夫人为我操心。”
“其实,我很羡慕你,”吕思蒂露出一丝无奈,“老爷是个好人,他向来不喜打打杀杀,平日最爱的就是听听戏文,念诗写字。可是啊,这些我都不会,我也听不懂曲子的好坏,老爷嘴上不说,心里总是失望的。可你——老爷是真心喜欢你的戏,虽然过程可能让贺老板不舒服,可是,老爷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可终究他还是在勉强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戏班子已经没了,我在不在上海,唱不唱戏,已经不重要了。夫人,请麻烦替我转告钱先生,先生的好意贺某心领了,以后是死是活,请先生勿念。”
吕思蒂转念一想,劝说道,“贺老板可有什么亲人?”
“有一妹妹,失散数年,也不知能不能再相聚。”
“说不定,你的妹妹也在找你呢。如果你放弃了,她就失去你这唯一的亲人了。贺老板,不要再轻易寻死了,眼前的难关都是可以过去的。赵管家我已经叮嘱好,老爷那我也会想办法,今后几日的饭,贺老板可不能不吃了。”
贺青舟看着吕思蒂和善的模样,无奈点了点头。
这几日,莫新龙正收拾行装,欲随何致鸿离开上海,临走前,他吩咐手下将芳澜扔了出去。芳澜苦苦哀求,却再也见不到大帅的面了,只得蓬头垢面地瑟缩在街角。
监狱中,杨然自从怀揣着那一小包毒药,就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每一刻都假想着自己因为投毒杀人而再也见不到老婆了。张仲林见杨然迟迟没有行动,于是趁众人吃饭之际来到食堂给杨然施压,杨然不得不迈出了这一步。
杨然在张仲林的注视下,端着饭碗向吴乾走了过去,“怎么一个人啊?林大哥呢?”
“我先干完活了,林大哥和万金隆估计还得一会儿。”吴乾说道。
杨然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张仲林,硬着头皮对吴乾道,“呃……最近食堂的饭是越来越难吃了。”
吴乾摇摇头,狼吞虎咽,“今天这菜算不错了,大壮原来最爱吃的,可惜他不在了,只能我替他多吃点了。”
桌子下面,杨然紧紧攥着药包,双手颤抖不已。恰时,吴乾的筷子不小心掉在地上,立马低头去捡。眼看吴乾的饭碗就在面前,杨然的神色愈加紧张。不远处,张仲林急切地给杨然使眼色,杨然紧张地点头回应。
吴乾捡起筷子,杨然紧张地劝慰道,“钱哥,别总想这些伤心事,得想点高兴的,要不怎么撑下去啊。”
吴乾吹着筷子上的灰,“得了,人都在这儿了,有啥高兴事可想?”
“你看我,我就成天想啊,盼啊,盼我老婆今天来看我。为了见我老婆,多苦多累我都能熬下去。”
“我就从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就说你老婆,假如有一天她给你戴了绿帽子呢?”吴乾说着,夹了一口饭要往嘴里送。
杨然霎时间变了脸色,猛然起身,一巴掌掀翻吴乾的饭菜。
“你干吗啊?”吴乾万分不解。
杨然气得脸通红,喘着粗气,指着吴乾骂道,“我警告你,你别瞎说!平时你们欺负我,哪怕说我是狗,都没问题,不许侮辱我老婆,听懂了吗!”杨然甩袖而去。
这时,万金隆端着饭碗走了过来,坐在吴乾身边,“你是真的把杨然惹恼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吴乾一脸莫名,“我没怎么他啊,我说的‘假如’,假如有一天她老婆给他戴绿帽子,他较什么真啊?”
万金隆同情地看了吴乾一眼,摇摇头,把餐盘推到他面前,“谁知道呢,吃点我的吧。”
不远处,张仲林看见这一幕,脸色阴沉可怖。
木工房中,卫乘风正在做工,忽然,几名囚犯围了过来,将卫乘风团团堵住。
卫乘风冷汗直冒,“各……各位大哥,有什么吩咐的?”
几个犯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冷笑着,一步步逼近卫乘风。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卫乘风吓得双腿颤抖。
杨然虽然下毒未遂,但他相信在狱警的监视下,张仲林不会对他动手,于是便热切地期待着下午与老婆的会面。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午,杨然面带喜色,被狱警押着往探监室的方向走去。
忽然,张仲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等等!”
杨然看见张仲林,顿时面色惨白,“狱警!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张仲林阴冷地看了杨然一眼,又看向狱警,“这个人,南哥要见。”
杨然一脸惊恐,向狱警哀求道,“求求你……别把我交给他……我还要见我老婆,我不能跟他走……”
狱警显得有些犹豫。
“你放心,南哥没说要杀他,就是聊聊。”张仲林说道。
狱警想了想,将杨然交到张仲林手上,“悠着点。”
杨然惊恐地摇头,却被张仲林强行拖到了工具房。
张仲林对着杨然狠狠踹了一脚,“你他妈挺有种啊,敢耍我?”
杨然踉跄跪下,哀求道,“我真的不能杀人……放过我吧!今天我和我老婆约好的探监日,我无论如何都要见她一面!求你了,让我见她一面……”
“小命都要不保了,还跟我提要求?”张仲林对着杨然拳打脚踢,“我都跟南哥保证了,没想到你给我来这一套。还好南哥不知道,不然我现在也要完蛋!敢耍我?”张仲林一拳挥向杨然的脸。
杨然捂着脸,有气无力地哀求着,“别打了,求你了,要打也别打脸……我马上要见我老婆,我不能让她知道我在监狱被打啊……”
“开玩笑,我打你还要挑地方吗?不让我打脸,我偏要打!”
拳脚声伴随着杨然的呻吟声响彻工具房,良久,张仲林实在打累了,方才把杨然放了出去。
鼻青脸肿的杨然逃出工具房,立刻直奔探监室,却被告知根本无人等候。
“小云——小云——”杨然不愿相信,不断地在探监室外嘶吼,却没有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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