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汤祈岑、徐晓璐2019-10-14 11:158,771

  夜里,贺红衣悄然来到棚户区,从天台爬进了吴乾的卧室。

  吴乾顿时被吓醒,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大半夜投怀送抱,什么事啊?”

  贺红衣警惕地问,“最近你看见乘风了吗?”

  吴乾装傻,“没有啊,我哪有时间见他,天天上班。”

  楼下,吴法天探着脑袋,正在偷听吴乾和贺红衣的谈话。

  “在洋行附近也没见到?”贺红衣追问。

  吴乾急了,“你到底想问什么?”

  “好,那我就直说,卫乘风被调到了公共租界,怡和洋行就在那里。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我们的计划,即便是乘风也不行。”

  楼下,吴法天一听卫乘风这笨小子在租界巡逻,顿时眉头一凛。

  吴乾笑道,“我以为什么事呢,你听好了,卫乘风是我的兄弟,我不可能让他和我一起冒险,用不着你提醒我。”

  “很好,这样最好。”

  吴乾突然把手搭在红衣肩膀上,“当然,我也不喜欢你去冒险,毕竟……”

  贺红衣拿开吴乾的手,“毕竟什么?”

  “毕竟你还没嫁给我啊!”

  贺红衣恼怒,“吴乾——”

  楼下,吴法天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转身,却碰倒酱油瓶子,发出了一丝声响。

  贺红衣以为有人偷听,立即追到楼梯口,却见是吴法天,顿时愣住,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死而复生”的老头。吴法天只好尴尬对着贺红衣笑笑,叮嘱她千万别告诉别人他活着回来了。

  贺红衣很想知道吴法天刚才有没有听到她和吴乾的谈话,但又不便开口问,只得匆匆离去。

  吴法天赶忙跑上去问吴乾,“你真不把我们的打算告诉卫乘风?”

  吴乾点点头,“当然”。

  吴法天放心了下来,“还好你没说,卫乘风那个榆木脑袋,能藏住什么事。你必须瞒着他,他不知道,到时候顶多治他一个巡查不力的罪名,我们多分他点钱,不比什么都强?”

  吴乾不耐烦地摆摆手,“别废话了,没人告诉他,继续睡吧。”吴乾倒头就睡。

  贺红衣家的阳台上,贺青舟披着戏服低吟浅唱,忽然,他瞧见贺红衣远远走了回来,赶紧脱下戏服,慌乱地藏进箱子里。

  贺红衣回到家,打开卫乘风白天送的礼物,发现竟是五包药,顿时哭笑不得,只得收到了柜子的最深处。

  贺青舟从阳台走过来,坐到贺红衣身边,“红衣,最近怎么总是这么晚才回来?”

  “最近有点忙。对了,哥,我怕你一个人在家闷坏了,托剧院的朋友帮你找了几份简单轻松的工作,可以去试试。”

  “工作?我不知道除了唱戏还会做些什么。”贺青舟略显失落,“红衣,你之前说,等钱白铁失了兴致,不再盯着我,到时候我想去哪唱,就去哪唱,你还要当我的观众。这几天,我都忍住了没有唱……”

  贺红衣支支吾吾,“哥……唱戏……当个兴趣爱好不是不行,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一直拘束在这个圈子里,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哥,我朋友介绍的这些工作都很简单,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很快上手,或许,你会喜欢上这些工作,也喜欢上新的朋友,是不是?”

  贺青舟垂下头,“好,那我便去试试。”

  此时,雨辰从卧室走出来,“红衣,你回来了。”

  “你怎么醒了,我吵到你了?”贺红衣问道。

  “我没睡,在房里研究京剧剧本呢,刚才听青舟哥吊嗓子,我想问问那个《玉堂春》里的苏三被诬陷定罪——”

  贺青舟躲在贺红衣身后,拼命向雨辰摆手。雨辰不明就里,但也赶紧住了嘴,挠挠头回屋去了。

  贺青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默默看着贺红衣。

  贺红衣忍俊不禁,“哥——”

  “我……就今天没忍住,但我很小声的,真的没有吵到邻居!”

  “我知道,哥,上次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只是害怕你出去唱,再引起钱白铁的注意。你在这个房子里,想怎么唱就怎么唱。”贺红衣拿出贺青舟的戏服,披到他身上,“哥,你唱,我就是你的观众!雨辰,来听《玉堂春》了!”

  “来喽!”雨辰兴高彩烈冲出房间,坐到贺红衣身边。

  贺青舟也笑了起来,开口唱道,“大人呀!先打金杯和玉盏,又制点花白玉瓶,什锦的花园公子造,玉石栏杆刻的显明……”

  月隐鸡鸣,炊烟渐升。棚户区家家户户开门做起生意,街道渐渐喧嚣起来,董大锤打着哈欠走出家门,拉起黄包车开了工,第一位客人就是一位前往剧院的少妇。

  剧院门口,董大锤收了少妇的钱,正准备离开。

  “这不是卫乘风的好兄弟吗,怎么就栽到我手里了呢。”李鹿远远看着董大锤,露出阴险的笑容,随即拦住董大锤的去路,“站住!知道自己违章了吧?”

  董大锤愣住,指着自己的车牌,“长官,我这牌可以进租界呀,您指点小的一二,让我知道哪违了章?”

  李鹿翻开手中的登记册,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嗯,牌是对,可这持有人,在名册上叫白毛。”

  董大锤惊慌道,“对不起长官,是我的疏忽!我还没来得及去工部局过户,烦请您通融一下,我立刻就去。”

  “在我们公共租界,就没有通融这个词。你们这些车夫,在我眼皮底下也敢犯事,还想让我网开一面?车扣下了,人走吧。”李鹿摆摆手,让身后的两个跟班过来拉车。

  董大锤恳求道,“长官,不行啊长官,求求您,您——”

  李鹿凑近一步,用手比划着交钱的动作,“车可以带走,可你要是不留下点什么,就显得我不秉公执法了。”

  董大锤急忙掏出刚才收到的钱递给李鹿。

  李鹿看了一眼,不屑道,“行了,车你是别想要了。”

  “长官!长官!我就跑了这一趟活,真的没有更多了。”

  李鹿不再废话,一脚把董大锤踹了出去。许多路人围了上来,却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

  董大锤抱住李鹿的大腿,“长官,长官您不能这样,从前的巡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有真的扣过车——”

  李鹿的笑容更加阴险起来,“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说卫乘风吧?”

  董大锤急忙点头,“没错!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您看在乘风的面子上,就饶我一次!”

  “哈哈哈哈,好你个卫乘风,竟然被我逮到公然收受贿赂,贪赃枉法!你们两个,连人带车,都给我押回巡捕房!”

  两个跟班立即扣住董大锤的肩膀,欲押他走。

  “住手!”卫乘风飞奔而来。

  “啧啧,看看谁来了,这不是卫大巡捕吗,不在新片区巡逻,跑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交界,忆苦思甜?”李鹿不屑地看着卫乘风。

  卫乘风看了一眼董大锤,压低声音对李鹿说道,“李哥,他也是混口饭吃,都不容易,而且就算按照条例,交些罚款即可,也不至于扣车。”

  “呦,卫大巡捕,你这是亲口承认自己欺公罔法谋取私利了?”

  卫乘风急了,好话歹话说尽,可李鹿就是不松口,非但如此还让两个跟班把黄包车打烂了。

  董大锤看着地上孤零零的车轮,顿时红了眼眶,“这可是白毛当时攒了一年的钱才买下来的车,这是他最宝贝的东西,我记得他那天把车拉回来的时候,笑的嘴都合不拢,就好像日子真的会变好似的……”

  卫乘风瞪着李鹿的背影,暗暗攥紧了拳头。

  怡和洋行中,吴乾跟在大写身后,过往的职员都客客气气地向大写点头致意。

  “你去楼上经销部看看,苏门答腊的咖啡豆应该到了,四种,要确认好。”大写吩咐道。

  “咖啡豆?”吴乾不太懂。

  “就是——反正你去问,会有人交给你。”

  洋行门口,大班陪同马尔斯走了进来。大写急忙拉着吴乾退避一侧,拍着他的脑袋让他鞠躬。

  马尔斯走过大写身边,突然打了个喷嚏,“谁吃了韭菜?”

  吴乾闻声抬头,看到马尔斯的脸,顿时想起他就是万术大赛的押注人之一。

  大写点头哈腰,充满歉意,“董事长,对不起,我今早——”

  马尔斯又打了一个大喷嚏,大写急忙捂住嘴。大班掏出手帕递给马尔斯,狠狠瞪了大写一眼。

  马尔斯揩过鼻涕,将手帕塞进大写的手里,“我实在想不通,你们为什么要吃这种恶心的东西!不吃人类的食物!只有猴子才会饥不择食,你这个黄皮猴子!”

  吴乾怒发冲冠,欲冲上去教训这个洋人,大写一把拉住了吴乾,对他摇摇头。马尔斯头也不回大步离开,大班跟在后面,回头又瞪了大写一眼。

  吴乾甩开大写的手,“你为什么拦着我?”

  大写赶紧拉着吴乾跑到角落,“你小点声!”

  吴乾不依不饶,“这就是你们的董事长?我认识他!他不是什么好人!上次万术大赛,就是他在里面搞鬼,害死了那么多人,你还帮他干活?”

  大写长叹一口气,“你以为我不生气么,你以为我想被他骂吗?等你爬到我这个职位,你就知道,这都算什么呢?我们中国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不然,我们就活不下去啊!不管有多恨,都得咽下去。”

  吴乾拍拍大写的肩,看向马尔斯离开的方向,“我绝对不会让你再过这样的日子,你等着看吧。”

  卫乘风失魂落魄地坐在巡捕房,想起董大锤抱着白毛的车轱辘流泪的样子,不禁痛上心头,暗暗骂自己道,“你还说要照应吴乾?真是可笑啊卫乘风,你在自己的辖区抓不到贼,在别人的辖区保护不了兄弟,出了监狱你还是一个废物、懦夫!没了胡风南,你什么都不是!”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时间,卫乘风垂头丧气地走出巡捕房,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贺红衣家的楼下。

  贺红衣恰好买了凉糕回来,二人便坐在路边,捧着凉糕边吃边聊天。一群稚童笑闹着跑过,贺红衣笑得格外开心。

  “小时候,我就这样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跑不动就哭,哭得哥哥也不知如何是好,便陪着我一起哭。”

  卫乘风看了看手里的凉糕,“这应该是你哥哥爱吃的,我,我也很喜欢。”

  “你也喜欢?这么难吃的东西,你竟然也喜欢?”贺红衣乐不可支。

  卫乘风呆呆地看着贺红衣的笑脸,也跟着一起笑起来,“你应该多笑一笑,以前见到你,总是板着脸,好像有很多不开心的事。”

  “那你是不是很怕我。”

  卫乘风急忙摇头,“我不怕你,我——”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不好相处,脾气臭,没人喜欢我。学会里的人疏远我,学会外面的人也疏远我,比如你,比如吴乾。”

  “吴乾从没想过疏远你……我……也没有。”

  贺红衣站起身,笑了笑,“卫乘风,你真是个好人。”

  卫乘风看着贺红衣逆光而立的身影,几乎落下泪来。

  夜里,吴乾下班后匆匆赶到剧院,见贺红衣不在又赶往贺红衣家,一进门就大喊道,“红衣,你不知道怡和洋行的董事长马尔斯,就是万术大赛上逼着我们互相开枪的那几个混蛋!”

  贺红衣脸色尴尬,敷衍道,“是吗,真是冤家路窄。”

  “岂止路窄,简直是送到我面前。他这个保险柜,我是不偷不行了,好好抢他一笔,也算报了仇!”吴乾拿出一张简易地图,“这是洋行的内部地图。”

  贺红衣拿起来看了看,“不错啊。”

  “那是,这几天我在洋行可不是白干的。”吴乾指着图说道,“保险库在地下,只有一部电梯可以到,电梯钥匙由大班管着。保险库的门是双重锁,密码和钥匙也是大班负责。保险库轻易不开放,需要由大写审核后呈递大班,再由马尔斯亲自批章才能启用。进去以后就是那放着五十个箱子的保险柜了!”

  “大写是谁?”

  “大班的手下,除了大班唯一一个知道密码的人。”

  “这个大写可以一用,可是这么重要的密码他为什么会知道?”

  吴乾冷笑一声,“这个大班贼的很,担心保险库出了事自己担不起责任,找了个替死鬼。”

  “那你打算怎么做?”

  吴乾慢悠悠伸出手指捻了捻,“给钱,你不是说任务期间满足我的一切必要开销吗?有了钱,才能让大写变成我们的人!”

  翌日,吴乾拿着贺红衣给的钱,把租界中最高级的西餐厅包了场,座上客正是大写。

  “花钱,是人生最好的解忧良方。这家西餐厅的主厨是洋人,一道菜大概等于你半个月的工钱,包场一个时辰可能是一个普通家庭半年的收入。怎么样?”吴乾摇了摇手中的红酒杯,“法国的红酒,尝尝。”

  大写怯怯地端起酒杯,看着满桌珍馐,一脸震惊,“钱哥,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吴乾像模像样地将餐巾塞进领口,拿起刀叉,“这个梦是不是特别爽,想一直做下去吗?”

  大写拿起刀叉,模仿吴乾的样子,“钱哥,你不会是哪个高门大户遗落市井的公子哥吧?要不哪来的这么多钱?”

  “我倒是想呢。哎,享受就享受,打听那么清楚干什么。”

  “我,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么有钱,跑到洋行累死累活,图什么啊?”

  “我啊,也不是一直有,看机会。”

  大写来了兴趣,“钱哥,你要是有什么赚大钱的法子,也让兄弟沾沾光。你也看见了,我给洋人干活,有苦说不出,都是表面风光。我要是像你一样潇洒,才不受这些洋鬼子的罪呢!”

  吴乾摇晃酒杯,故作神秘,“法子还真有,但是不适合你。”

  “怎么不适合,钱哥,你看我缺什么,我补!”

  “你缺——”

  “心眼?”

  “缺胆子!”

  大写瞬间蔫了,低头默认。

  “你看你,就你那小胆,还想发财。”吴乾放下酒杯,翘起二郎腿,“想过好日子就要有大胆子,敢想敢干,才能抓住机会。你被洋人欺负的时候那个怂样,我看着都来气,想帮你出气,你还拦着我!”

  “我有什么办法,我就会拨拨算盘管管账,这辈子也就耗在洋行里了。”

  吴乾蹭地站起来,指着大写的鼻子,“如果现在有个发财的机会摆在你面前,能让你彻底翻身,拿着大笔的银子去过梦一样的日子,从此天高海阔再不看人脸色,你敢吗!你不敢,你就是怂!”

  大写被激起了血性,跟着站了起来,“我,我不怂!”

  “什么都敢?”吴乾趁势追问。

  “什么都敢!”

  “什么都干?”

  “干!杀,杀人不干……”

  吴乾坐下,笑着勾勾手指,“那你的机会来了。”

  吴乾将计划向大写和盘托出,大写起初吓得双腿大颤,后来在吴乾的引导下竟然也热血澎湃起来,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

  吴乾匆匆赶去剧院,向贺红衣汇报战果,“我问过大写,装五十箱银鱼那个保险柜有那么大……”吴乾比划了一下,“谁搬得动?我不行,你也不行,整个新闸路的人加一起也搬不了,根本没办法整个运走,必须开柜拿走银鱼。”

  “不行,我不同意,我要的是整个保险柜。”

  “你脑子坏掉了吧贺红衣?这有什么区别,开不开柜不都是为了拿钱?还是你怕开了柜我会偷你的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知道五十箱的时候我就奇怪,不算保险柜,光是银元自重就够重了,还非要一起偷出来!偷出来以后呢?谁开锁?你开?”

  “总有人可以开。”

  “你给我找一个靠得住还能开锁的人?闹了半天原来是在防我,怕我动手脚是吗?我告诉你,想要整个保险柜,不可能!”

  贺红衣急了,却不能对吴乾说实话,“反正必须要整个保险柜,这件事没商量。”

  “呵,没商量?那我办不到,你另找别人吧!”吴乾头也不回地离开。

  贺红衣烦躁地来回踱步。

  红府戏院,钱白铁漫不经心地听着戏,忽然瞥见贺青舟站在角落里满目渴望地望着戏台。自此,钱白铁便再也没看过台上的角儿一眼,目光全都集中在贺青舟的身上。谢幕时,贺青舟回头,忽然看到了钱白铁,于是匆匆离开。

  钱白铁回到家中,忽然接到江苏齐督军的电话,脸色十分不悦。角落里,吕思蒂暗暗观察着钱白铁,试图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听清,无奈钱白铁却只有寥寥几个字的回复。

  吕思蒂回到房间,换了一身性感的睡袍,半躺在榻上等待着。钱白铁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面色仍然不悦。

  吕思蒂立刻迎了上去,为钱白铁脱掉外套,“老爷,这么晚才回来,累了吧?”

  钱白铁皱眉不语,坐在沙发上,拿出一根雪茄。

  吕思蒂立刻为钱白铁点雪茄,“老爷,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谁又惹您生气了?”

  钱白铁抽了一口雪茄,满脸不耐烦。

  “老爷要是不想说话,我就先睡了。”吕思蒂楚楚可怜,不动声色地将睡袍的带子解开,露出里面半透明的睡裙。

  钱白铁冷冷地盯着吕思蒂婀娜的背影,“站住。”

  吕思蒂驻足回眸,千娇百媚。

  钱白铁看着吕思蒂的脸,“你是谁的人?”

  吕思蒂一怔,“我当然是老爷的人。”

  钱白铁猛然起身,一把将她拉了过来,“你到底是谁的人?”

  “老爷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钱白铁将吕思蒂推倒在沙发上,捏着她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想当我的人,那我就成全了你。”钱白铁泄愤一般地狂吻吕思蒂,然后将她抱起来,愤然扔在床上,“这就是你想要的,是吗?”

  吕思蒂摇头。

  钱白铁威严质问,“是不是,我要你说话!”

  吕思蒂眼眶含泪,可怜楚楚地娇嗔道,“是……”

  监狱六号牢房中,万金隆终于挨到了出狱的日子,原本是高兴的事,但收拾东西的时候竟然禁不住抹起了眼泪。林忠岩将角落里的《红楼梦》捡起来,装在万金隆的包里。

  “林大哥,谢谢你。”万金隆望着林忠岩。

  林忠岩笑着摇摇头,“客气什么。出去的事都办好了?”

  “办好了,收拾好东西就能走了。”

  “往后的日子,想好怎么过了么?”

  “我……想去投靠吴乾。”

  林忠岩点点头,“吴乾重义气,他不会亏待你的。记住,到了外面切莫惹是生非,要是再让我在监狱里看到你,你看我不打死你。”

  万金隆挤出一丝笑容,“我记住了。”

  “想想你进监狱也有好些年了,那时候你还算是个小孩,现在也长成真正的汉子了。我记得刚见面的时候,你觉得我们都是大老粗,就你一个是文化人,也不说话,也不理人,光因为这个就挨了不少揍。”

  万金隆噗嗤一笑,“那时候大家放风,他们要撕了我的《红楼梦》,我要跟他们拼命,要不是林大哥出手相助,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我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读书人的命,总比我们这些大字不识的要金贵些,再怎么说看书也比打打杀杀强,没想到后来你就搬来了我这间牢房。”

  万金隆对着林忠岩深深鞠躬,“林大哥,您这些年的教诲,万金隆永世不忘。您放心,等我出去以后,我会想办法把您也弄出去的!”

  林忠岩摆摆手,“不用挂念我,我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归宿,快收拾东西吧。”

  万金隆点点头,将两本翻得破烂的《红楼梦》上下册递给林忠岩,“临走了我没什么好送的,这两本红楼梦是我最值钱的东西,我留给您,书看不看无所谓,只要见着它,能记得原来有个叫万金隆的跟过你就够了。”

  林忠岩接过书,“好,我收下,既然如此我也送你一句话。”

  “您说。”

  “现在世道乱的很,出去以后人前少看这种娘们书,让别人瞧了容易被欺负,躲被窝里看看得了。”

  万金隆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听您的!”

  林忠岩也笑了笑。

  万金隆一离开监狱就兴冲冲直奔新闸路,可他看着棚户区的景象,顿时害怕了起来——董大锤叉着双手,在路边凶神恶煞地打量着万金隆这个生面孔;再往前走几步,花蝴蝶抽着烟,将烟喷在他脸上;万金隆吓得往后一躲,撞在阿狼身上,阿狼笑嘻嘻地摸了一下他的屁股;万金隆转身就跑,却被阿蛙撞翻在地,再一模口袋,钱包竟然不见了;白事店门口,卫奶奶坐在门口,阴森森地看着他……万金隆越看越不对劲,拔腿就跑。

  吴乾吹着口哨从家门走出来,棚户区众人立即热情地呼喊道,“有钱!”

  万金隆一听,驻足回头,恰好迎上了吴乾的目光。

  “万金隆?”吴乾大惊。

  “吴乾!”万金隆终于放下心来。

  吴乾赶紧将万金隆请到家中,二人在天台上喝起酒来。

  “我出来了,你们在里面有没有说我坏话啊?”吴乾给万金隆倒酒。

  “哪有啊!你简直成了监狱里的传说!每天都有犯人来摸我们六号房的门,我问他们干什么,他们说沾沾喜气!什么喜气?越狱的喜气么?”

  吴乾哈哈大笑。

  万金隆继续说道,“冯彪成了新狱长,他被巡查长敲打了一遍,这一个月监狱可太平了,没有犯人打架,连拳赛都被取缔了。”

  “林大哥怎么样?”

  “老样子,胡风南走了,他看起来轻松多了,天天种花念佛,冯彪对他也是毕恭毕敬。我看,他是更铁了心不愿意出来了。”

  “下次我们一起去看他,给他送点酒去!”吴乾给万金隆添酒,“你呢,有什么打算?”

  “我有前科,出去寻生活是不能了,好歹家里还有老房子在,我准备捡起以前的手艺,开个小五金铺,给附近百姓打打东西,开开锁什么。”

  吴乾眼睛一亮,“什么?开锁?”

  “是啊,其实不值一提,我家以前是开机造厂的。后来厂子落魄了,家人被害我才进的监狱。做做手工对我来说其实是童子功。”

  “机造厂?哪家?”

  万金隆漫不经心地说道,“万氏机造厂,那时的老板是我哥,叫万金良。”

  桑介桥收到了新的消息,鸦片是成箱塞进保险柜的,只要不开箱,保险柜开不开倒是关系不大。贺红衣听闻此讯大喜,但转念又沉下脸来,她可不想向吴乾低头。

  桑介桥劝说道,“跟我说要救吴乾的人是你,要把他带来学会的人也是你。你为他,向我低了那么多次头,现在要向他低头,就不愿意了?”

  贺红衣把头埋得更深了,“老师,我这是不是自讨苦吃?”

  桑介桥似是自言自语,“是苦是甜,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虽说是吴乾放话要退出,但他哪里舍得那些钱财,只不过是当时的气话罢了,如今他也犯愁如何向贺红衣低头。

  吴法天比吴乾还着急,“臭小子,不能这么拖下去了,今天都二十八号了,就剩二十天了!你到底想不想要钱了?”

  吴乾烦躁不已,“我知道!那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先去求她吧。”

  “真男人,要能屈能伸。”

  “不可能!反正我坚决不会去求她!”吴乾一字一顿道。

  “谁让你去求她了?我只是让你找个理由带上我。”

  “不求她怎么能带上你?”

  “笨!你爹我是什么人,地痞、泼皮、无赖,对不对?”

  吴乾点点头。

  “我要是知道了你们的计划,我是不是肯定非要参与一下?”

  吴乾点点头。

  “就算你死命拦着我,我也肯定非要参与一下,对不对?”

  吴乾继续点头。

  “所以呢?”

  吴乾一拍大腿,“妙啊,先斩后奏!就跟贺红衣说你已经知道了,她就非带上你不可了!”

  “真费劲,这还要我教。”吴法天一脸嫌弃。

  “还有一件事,都说你消息灵通,”吴乾问道,“你知道万金良么,家里开机造厂的。”

  “当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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