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信夫书房内，谭信夫看着廖家荣满脸严肃。
“秘传？你确定那老鬼懂得秘传功夫？”
廖家荣点头：“千真万确。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现在我就没办法站在这里讲话了。当年我练功夫的时候，家里长辈就说过，有一些拳法是有秘传的。这些秘传如果放到军中，就会被称为杀人技。其实我学的西洋功夫，很多就是来自鬼佬的军队，是过去军人杀人的手段。只不过后来有了洋枪，这些东西就用不上，渐渐传到了外面。不过和我们中国武术相比，鬼佬的所谓秘传还是不够看。西洋拳练得再好，年纪大了总归是敌不过少年，国术的杀人技就不同了。人都说拳怕少壮棍怕老郎，便是因为棍术来自枪法，其根源便是军中的搏杀术。其实拳法也是一样，很多拳法来自军中，甚至是从兵器的招数里变化而来。就像洪拳，本就是用来对抗清军的武技，最重杀伐。就算是卓海球那种老鬼，照样可以格杀少壮。”
谭信夫道：“我练拳的时候也听人说过秘传，不过以为是江湖人用来骗人的大话。现在看来，却是千真万确存在了。他当时真的可以杀你？”
廖家荣毫不否认：“洪拳硬桥硬马，如果跟我比力，卓老鬼肯定会输。可是我踢到他的时候，感觉踢中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块海绵，软塌塌的毫不受力，我这一腿看上去狠，实际根本伤不到人。反倒是他的手当时已经点中我的穴道，只要一发力， 我这条腿就废了，再一下便能杀了我。”
两人都是武林高手，知道武人争斗往往生死就在一线，廖家荣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谭信夫点燃茄力克，深吸几口之后，摇头道：“这么说来，我们还要让那老鬼几分？”
“倒也不至于。今天是他出其不意，如果再有下次，情况就未必。我再和他动手，肯定会拿武器。我的双镰也是沙场功夫，不一定就怕了他。再说他一把年纪，多打一阵累也累死他！”
谭信夫知道这是廖家荣在宽自己的心。今天这场争斗实在凶险，如果卓海球不是顾虑天王会人多势众，一动手就用出洪拳秘传杀人，廖家荣早就死了，哪还能消耗卓海球体力？
他将一支烟递给廖家荣：“没这个必要。充其量是个开馆教徒的老不死，犯不上和他死拼。如果真要动他，我就找十几个兄弟，一人一支快枪，不怕他不死！总之不需要自己的兄弟去拼命。眼下只要找到千手马骝，解决他就好，不必节外生枝。你今天做的不错，为了几个女人得罪这么个老鬼不值得。再说就算把她们卖去娼寮也没用，还不起几个钱，多几个少几个没什么分别。”
廖家荣道：“我给那老鬼面子，倒是有另一番打算。”
“说来听听。”
“我们没和千手马骝交过手，不知道他的功夫怎样。万一他也是个懂秘传的，又该怎么办？”
谭信夫一愣，随后摇头：“不可能吧？总不会突然间多出那么多秘传高手。”
“世事难料，早做准备总是没错。我想我们应该想办法把卓家的秘传拿到手，只要我们练成洪拳秘传，几个千手马骝都不用怕。”
谭信夫眼睛一亮，随后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两人都是好武之人，一听到秘传国术，就像是贪财者听到宝藏的消息一样，根本顾不上其他。现在的心思一半用在找到千手马骝寻回丢失珠宝，一半就用在如何得到秘传上。并没有注意到，在书房外，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在门前偷听。
有资格偷听这两人谈话的，自然只有谭秀晶一人。谭信夫并未因为珠宝的丢失迁怒妹妹，反倒是因为谭秀晶被千手马骝制服而担心的要死。确定妹妹没受到伤害之后，才长出口气，转头就把其他人骂得狗血淋头，认为他们没保护好自己的妹妹都是饭桶。
虽然兄长如此，可是谭秀晶自己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毕竟这次的陷阱计划是自己提出的，最后却落得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结果，怎么也是自己有错，努力想要弥补。只是事关重大，谭信夫已经不许她再参与，只让她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因此她只能偷偷过来听兄长与廖家荣的谈话，本来是想了解事态进展，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一切。
她对武术秘传不感兴趣，只知道自己兄长最为信任的手下今天差点丢命。细究的话，根源还是在自己身上，心中就越发自责。
回到房间里，谭秀晶来回踱步，考虑着自己该怎么办才能弥补过失。就在这时，忽然保姆敲响房门道：“小姐，有你的电话。”
“秀晶小姐，真高兴你肯接我的电话。”电话另一端，一个操着怪腔怪调中国话的男子声音响起，只听声音就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浮夸、浅薄还夹杂着几分自以为是。
谭秀晶微微蹙眉，本能地想要把电话挂断，但是基于对方身份，又不得不敷衍。
至于原因也非常简单，这个人是个法国人，而且是法租界巡捕房警务总监的独生子。
作为法租界出名的美人，谭秀晶身边从不缺乏追求者，中国人、法国人都有。谭秀晶也并非旧派女性，她接受过现代教育，也知道该如何应对社交场上的狂蜂浪蝶。
谭信夫把妹妹看作掌上明珠，从不曾想过靠妹妹的婚姻为自己事业铺路，所以也由得妹妹自己选择伴侣。谭秀晶对于这些追求者都看不到眼里，但也不曾得罪，每次都是礼貌的拒绝，让对方知难而退。这些追求者也知道谭信服不好惹，谭秀晶也没到祸国殃民的地步，因此基本都是和平结束，只有电话另一端的阿尔贝是个例外。
他是法租界有名的花花公子，最大的爱好就是追逐女性，在得手后再把对方无情抛弃并以此为荣，把猎取女性的数量，视为自己在社交场所炫耀的资本。谭秀晶了解其为人，也不喜欢他的粗俗浅薄，压根就不想和他有接触。可是自从见过谭秀晶一次之后，阿尔贝便开始死缠烂打，通过各种方式骚扰，让谭秀晶焦头烂额。自家是做偏门生意的，自然不好得罪法租界巡捕总头目。不过天王会倒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腩，即便是阿尔贝也知道谭家不好惹，所以不至于对谭秀晶冒犯太过，一直是使用怀柔手段。谭秀晶如果铁心拒绝他，他也不好苦苦纠缠。可是就在谭秀晶想要放下电话的时候，忽然想到刚才兄长与廖家荣的谈话。这个鬼佬的父亲手上掌握着法租界全部警力，或许可以……为自己所用？
她知道这样做有些冒险，但是她相信自己可以应付这个穿着西装的恶棍。再说为了家族，她也必须冒这个险。深吸一口气之后，她对着电话听筒说道：“我想要请阿尔贝先生帮我一个忙，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