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哪有什么一帆风顺。
前半辈子过的太惬意舒适,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邢运坐在开往拉萨的火车上,眼里带着浅浅的流光,似注目似无神。
她曾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将脑子里的夏柯画了无数遍,温暖的、冷漠的、嘲讽的、可爱的他,每个瞬间,她记在心里,刻在脑里。
厚厚的册子像一本漫画,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到最后一次拥抱分别,她从未想过事情的发展局面会是这样。
因为当晚手机关机,没来得及告诉夏柯:她怀孕了。
以为自己被姜晟抓走报复已经印证了心里的不安,一切都会好起来,紧接着却是夏柯遇难失联。
她不管身上的皮外伤疼,在他遇难的地方苦苦寻找,等待。
三天三夜。
她依稀记得,身体困乏,脑袋沉重,眼睛里起了红血丝,酸涩发疼,太阳穴跳动,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只要闭眼,全是夏柯的面容。
后来终于撑不住昏倒在地,遇到路人打车送去医院。
沈清姐也难过到了极点,接到电话,瞬即吓哭。
当所有人都以为夏柯失踪,没有生还可能的时候,邢运收到了一条短信。
简短明了:我们离婚吧。
房子车子都给邢运,净身出户。
谁也不知道那几天具体发生了什么。
邢运歇斯底里,满世界寻找。
后来看到了周凝。
她告诉邢运说:“我们在一起了。”
夏柯丢下公司,没有跟亲人打一声招呼,连沈清都不知道他跟周凝去了哪儿,邢运到处寻找,杳无音讯。
她犹豫,孩子就不要了吧,总不能让小孩没有爸爸,变成私生子。
不等她犹豫,医生说:“不建议留,考虑怀下胎吧。”
于是她跟夏柯最后的关系纽带,断了。
其他的,已然记不真切了。
依稀,TIG交给沈清,沈清忙不过来,于是拜托了何遇姚晴。
发呆的邢运突感手机振动,视频电话响起。
“喂,妈。”邢运低声接通,露出半张脸在屏幕里。
“女儿你在哪儿呀?”邢运的母亲披着大红丝巾,眯着眼睛看她周围的景物,故作埋怨,“出去玩儿也不带上爸爸跟妈妈!”
邢运被母亲逗笑,心想:你俩可最喜欢二人世界,我哪敢随便掺和。
邢运轻轻勾唇,眉宇间泛着一股浅淡如风的笑意。
火车上的信号断断续续,母亲的脸时常僵硬地停在手机上,夸张的神情每每都被定格下来。
“对了女儿,告诉你个消息……”夏柯回来接手TIG了。
网络卡,刚好后半句没听到。
邢运淡然,没放在心上。
“你好久没回家了,我跟你爸都想你了!”
客厅一边,邢运的父亲突然冲出来,抢了镜头:“是啊女儿!”
“什么时候回来,爸爸都想你了!!”
邢运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应和着:“过几天回来看你们。”
……
接着收到依依的消息:
“夏总回来了。”
……夏柯——他回来了?
舍得回来了吗?
这个消息对于邢运来说,不知道属于微不足道乃至在她心里荡不起涟漪,还是属于冲击力太大,让她瞬间无措,太过震惊乃至面部呆滞。
她想问的东西太多,又什么都问不出口。
心里的怨气多,所有的话哽咽在嗓子里,像一根根锐利的刺头,无时不刻扎着她的喉咙。
最终,邢运退出对话框。
抱着头,盯着窗外绵延无尽的山,看着远方山头莹莹发光的白雪。
一年半的时间,南下北上,西去东来,走遍大半个中国的山山水水。
她彻底从一个死宅,变成喜欢游览山水的女知识分子。
只是她待了二十多年的城市,亲手做的游戏,绘的漫画,有关隐隐作痛的伤口,都不想再触及。
……
TIG公司里。
所有人炸开锅。
惊讶惊叹。
脸还是那张脸,隽逸干净,轮廓硬朗,狭长的眼眸宛如漆黑长夜的星,亮着炯炯的光。
窄腰翘臀,一身休闲装。
挺直的身脊端着杯咖啡,沉稳地立在落地窗前。
见到何遇跟姚晴,夏柯轻轻一笑,正要主动打招呼,突然被何遇反手一拽。
没有迎来预料中深情的拥抱,反而被何遇拉去地下车库。
姚晴瞧了夏柯良久,迟钝反应过来,他真的回来了。
邢运知道吗?
见情况不对劲,姚晴慌忙丢下一堆文件,随即跟上去。
姚晴错过了一班电梯,到的时候,两个人打作一团。
只听何遇嘴里喊着:“逍遥够了,知道回来了是吧!”
“我跟姚晴帮你管公司,你以为我们稀罕吗?”
“一声不吭,不告而别,我何遇最烦你这种人!”
“邢运对你那么好,你却偏偏跟她离婚!”
“人、渣!”
姚晴本来要上前制止矛盾,听到何遇骂的这一通,脚步慢下来。
夏柯摸了一把嘴角流出的血,抿了抿唇,宛若什么都没发生,笑着说了句:“好久不见。”
何遇的一顿暴打像碰到了棉花,对他的反应,何遇想再打他一顿。
姚晴看夏柯被打后,不知不觉暗自叫好,走近扶住何遇欲离开,不明所以的眼神在夏柯身上稍作停留,淡淡地抛了句:“既然回来了,公司自己接管吧。”
没过一会儿,姚晴转头:“还有,沈清姐和小西都很念你,回家看看吧。”
“还有,……”邢运。
“没事了。”
邢运的事提出来似乎尴尬,毕竟是夏柯率先提出离婚。